然后变回人类,一路送到宿舍楼下,亲了一下额头说晚安。
秋璐一整夜都睡得放松安宁,没有做任何梦。
他照例去OAC打工到傍晚,季予霄则是在图书馆温书复习,两人约好在玉湖食堂碰面。
几乎是快到了下班的点,专心工作的某人临时反应过来。
昨天他们……
两只白鹭亲个没完,像筷子蹭来蹭去,但本人还是清清白白。
秋璐回过味来,有种干了坏事又完全没干的错乱感,飞快地去洗了个脸。
[哥哥]:我在OAC接待处等你。
秋璐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用纸巾擦干水珠。呼吸不太自然。
两人碰了个面,照例去学校里散步聊天,一路慢慢往食堂的方向走。
季予霄给他递了一瓶荔枝味的汽水,偶尔问一句兼职时的情况,又开始演那个温文尔雅的哥哥。
秋璐接过汽水,抬眸看他一眼,又想起对方所化身的那只,银羽流溢的白鹭。
繁殖羽织罗到像披风一样……瘾很大吗。
话题仍停留在建筑专业新学期的选课上。
季予霄讲了几句重点,示意他小心台阶上的湿雪。
昨日里的旖旎气氛已消散干净,他们恢复如往常那样,兄友弟恭,礼貌客气。
秋璐在心里慢慢叹了口气。
他原本在期待着什么,但情绪一点点低落下去,也完全理解。
这是在学校里。
他们都是男孩子,不能乱来。
两人已走进僻静的竹林里,再往前有一小段路才是大道。
季予霄看了一眼手机,问:“饿吗。”
秋璐没什么精神:“还好。”
“昨天晚上亲得开心吗?”
秋璐侧身看向他。
所以,你也……
月光透过竹叶倾洒在他的眼睛里,如涟漪般摇曳着细碎的光。
季予霄笑着问他:“不想和我接吻吗。”
“璐璐,过来。”
他明明可以自己走过来。
却像是要教导什么,又或者是兄长那样鼓励着弟弟,口吻温柔又蛊惑。
其实距离已经很近了。
可是他会听他所有的话。
秋璐的气息有些颤抖,仍是鼓起勇气站近更多,几乎要贴近对方的胸口。
奖励是一个荔枝气味的吻。
清冽的,微甜的,像细碎的糖块融化在唇齿之间,又随着温度缠绕更深。
他被圈在怀里,双手不自觉地抓紧季予霄的衣襟,生涩又认真地回应。
真是糟糕。好喜欢这样做。
额头相抵的时候,呼吸与荔枝甜味交错,完满和渴求同时存在着,一起蔓延攀升。
他们都没有尝试过该怎么深吻,以至于刚开始时呼吸错乱,两个人都喘不过气。
但是十指不自觉地紧扣着,看向彼此时,发觉对方都在笑。
那也就够了。
崔梦梅躺在病床上,护士偶尔进来看一眼输液袋还剩多少。
“你这是早期流产,胚胎都没发育,也不用太可惜。”护士说,“其实观察几个小时,没有出血之类的情况就可以回家休息了,不用太紧张。”
女人脸色苍白,忍着不适说了声谢谢。
秋军伟有些烦躁地说:“让你爬楼梯的时候小心一点……”
崔梦梅隐忍着没说话,秋军伟进而说教起来。
“本来就是高龄产妇,自己有身子什么事都得慢点,还需要我来教吗。再说了——”
护士打断道:“这儿还有别的病人要休息,你再吵就出去。”
秋军伟讪讪住嘴。
“你个老爷们儿让媳妇住这么差的房子还有意思讲啊,现在谁家不是电梯房了,要点脸吧。”护士也是听烦了,压根不怕他投诉,“来这一天了哔哔叭叭个没完,非要人家医生明着讲说你精子质量不行是吗,备孕备孕就是让女同志天天在那运动吃药,你啥事别干呗!”
秋军伟登时急了,涨红了脸就要反驳,护士伸手一指。
“你别说话,本来床位就不够,非要吵架我就直接说,你们家观察时间早就过了,回家观察一样的。”
“……”
护士走了许久,秋军伟才骂了几句脏话。
崔梦梅已经没有听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过了很久以后,不出声的流眼泪。
秋军伟正心烦着,还是安慰道:“很疼吧,回去了给你煮银耳枸杞汤喝。”
“你有没有发现,”崔梦梅煎熬地说,“璐璐已经没有找咱们要过学费了。”
生活费,学费,已经半年多了,什么都没要过。
自从他出去上大学以后,就像人间蒸发一样,电话难得打通一个,过年都不回家。
原因还用问吗?
她心里完全清楚。
二胎眼看着是要不成了,秋军伟此刻才回过味来,说:“不是有助学贷款吗。”
“咱们家不缺吃不缺穿的,要什么贷款!”崔梦梅恨恨地锤他一下,到底是还在坐小月子,也没多大力气,“璐璐才多大,上学的年纪哪里有不找家里要钱的!他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秋军伟的表情空白了几秒,摇头否认:“不可能,你想多了。”
“父母儿女哪有隔夜的仇,你得往好处想,孩子是懂事了,又不是把咱们当仇人——”
“他过年不回来,你管过吗,”崔梦梅一扬声音,小腹便刀割般的疼,她不得不用气声虚弱地质问,“你当他是傻子,猜不出来你想再要个孩子,好彻底不管他了?”
“现在倒好,两头没着落,亲生儿子根本不认他爹妈了!”
秋军伟用手捂她的嘴,看了一眼还在打鼾的隔壁床。
“你生怕别人听不见啊……”他烦躁道,“已经是三月了,是该管管,等你坐完月子,咱们过去看他。”
夫妇两先是和辅导员联系了一下,确认孩子是在学校里读书生活,成绩还很不错,心里的石头落了定。
他们挑了个工作日请假,怕周末找不着人,特意去了一趟杭州。
学校太大了,两口子第一次来,无头苍蝇一样到处问路,找到宿舍楼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他们提了点水果营养品,还是想和孩子好好缓和关系。
等了又等,宿舍楼底下没什么人,偶尔出现的也都是生面孔。
秋军伟这才反应过来。
“这孩子也太生分了,电话成天打不通,尽给爹妈找事。”他把水果放在一旁,自己坐在水泥墩子上休息,“但凡像霄霄一点,也不至于让咱们还想着再生一个……”
崔梦梅忽然抓住了他的袖子。
“那是璐璐吗?”
两人同时看向道路尽头的拐角。
已经夜深了,路上没什么人,有两个身形相仿的男生在往这边走。
远远看着轮廓,像是璐璐和霄霄。
崔梦梅小月子就没怎么休息,身体还是有些耗空了,只能坐在原地焦急地看。
下一秒,那两个男生低头接吻,路灯映出交叠的影子。
“不知羞耻!”秋军伟骂道,“真他妈的膈应,两个男学生——”
那两个人相继走向了宿舍楼,手牵着手。
看清是秋璐的一瞬间,崔梦梅泪如雨下:“你——你们?”
她已经不能理解发生什么了。
她完全陷进更大的崩溃里。
秋军伟看清是秋璐和季予霄的时候,跳起来大骂几声,抬手又要抽过去。
两个人都只是侧了一下身,任由老头慢镜头般差点把自己摔出去。
“跟我回去,这学不上了,真是道德败坏,不知廉耻!!”秋军伟吼道,“老子供你十几年上大学就是为了让你干这种事情的吗?!我现在就告诉你辅导员!!”
季予霄没有动,秋璐仅是笑了一下。
“要我帮你打电话吗。”
秋军伟瞪大了眼睛。
“这学我可以不上。”他缓慢地说,“你搅黄我的生活,我也可以借此登报断绝父子关系。”
“秋璐!!”崔梦梅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你到底在恨我们什么,恨到要搞这种烂事来报复我们吗?!!”
“就因为我们为你好,没有给你吃肉,没有让你交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还是因为我们把你的门锁拆了,把窗户锁了——你就要这样!!”
“我们养你十几年,对你掏心掏肺地好——”
“你先别说了。”秋璐看向蜷缩着蹲坐在地上的父亲,“他好像高血压又犯了。”
崔梦梅扑过去要照看丈夫,同时听见儿子平静又冰冷地开口。
“那又怎样呢。”
“你们可以关心下,我以后会不会给你们养老。”
“从小到大的开支,我会在工作后算清楚返还给你们。”
“剩下的几十年,我只会按法院判的最低标准来。”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正对秋璐的双眼。
那眼神已如山林里的肉食动物。
一整夜都在做噩梦。
梦境里,无非是那个七八岁的璐璐在渴望被爸妈抱着,哄着,千方百计地希望他们开心。
他们不喜欢吃肉,他就忍着,搀着,哄自己说肉都是苦的,不好吃。
他们不喜欢他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放风筝,风筝也就还给霄霄哥了。
他发觉自己忘记了很多事。
至少忘记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好办法。
凌晨四五点,秋璐睡醒时,手机提示黑名单里有一长串的未接来电,以及季予霄凌晨两点发来的消息。
“醒了找我一起吃早饭。”
他们早上六点出门吃面,空气里飘散着奶白色的雾气,有飞鸟在林间啼啭不停。
秋璐问:“你没睡好吗。”
季予霄挑了一筷子面,抬眸看他。
“好吧,”秋璐闷闷地说,“是我没睡好,被你猜到了。”
“OAC给你也发了消息吧,”季予霄说,“特殊学生回OAC那边住宿会安全一点,不然夜间化形风险太大了,你打算搬宿舍吗。”
“嗯。”秋璐说,“虽然要骑十五分钟的车,但自由很多了。”
“我申请过了,到时候我们一起住。”
秋璐习惯性点点头,紧接着僵住。
“啊?”
“啊什么。”季予霄把冰豆奶推给他,撑着下巴道,“繁殖羽那么长了,不是早就盼着这天了吗。”
秋璐笑得春风和煦:“哥哥在说什么,根本听不懂诶。”
季予霄附耳说了五个字。
秋璐脸色通红,闷头吃面。
季予霄心情很好地问:“那就是拒绝了?”
“没……没有。”
他本来处在和旧家彻底断联的恍然里,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快迎来新家。
昨天晚上,秋军伟长吁短叹着进了医院,听说确实是高血压犯了,差点脑溢血。
崔梦梅自然顾不上别的事情,一边哭自己命苦,一边拖着没痊愈的身子继续四面照顾秋军伟,给他擦身子喂药守了一夜——她自己生病时未必能有这一半的待遇。
那些好像都是旧灵魂才需要关心的琐事了。
秋璐很明白,以他如今异化的身份,同性的恋人,根本不可能还回得去那个畸形的地方。
为了自己也绝不可能回去。
他只是没有想到,真的能跨越大学,和霄霄哥住进一个宿舍。
OAC需要多角度高度保密蛇鸟血裔觉醒的事,为此这两年都在和各大高校打点关系,如今终于能借由多校联合的夜间研学项目,让这些学生能拥有更安全的住处。
去年入学的半年,他们几乎都要花周末的整天时间保持化形状态,避免身体出现抵抗反应。
好在这事儿终于落定了。
回宿舍重新收拾东西时,舍友们都很不舍。
“真好啊,听说你们那个项目晚上还要出去考察?”
秋璐把牙刷台灯收进箱子里。
“好像是。”
夜间飞出去玩水,偶尔还会和别的鸟吵几句嘴。
“但是听说这项目要求可高了,一般成绩好的未必能进,还要接受导师面试。”
“哈哈……确实。”
最低门槛是当事人不能是人。
他把被褥衣物收好,给每个舍友送了一个白鸟形状的小夜灯。
“一点小心意,希望你们喜欢。”
大伙儿连忙接了道谢,更加唏嘘。
“璐璐!!你走了谁给我们带饭啊!!”
“璐璐以后还能帮我签到吗!!”
“璐宝——”
他推着两个箱子走出宿舍楼时,发觉季予霄就等在门口。
两人如同背着蜗牛壳的候鸟,要带着五个箱子一起飞向新的巢。
坐在出租车上时,秋璐忽然想起他们从前常常停留的那个白水泽公园。
那个公园里有大片的枫杨木,树巅位置大概有四五层楼那么高,可以在那里鸟瞰整个公园的风景,如果在那里筑巢,便好像睡在悬崖边,一眼可以看见全世界的光影变化,又可能一个翻身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秋璐出神地想,如果,他和季予霄说想在那里筑巢,哥哥也会温和答应。
他们性格里其实都有追逐危险的一面,只是隐晦到没有痕迹。
以他父母的脾气,季予霄每一次带他逃课,偷偷陪他吃肉,都极有可能会触怒对方。
可是这个人就是像不怕死一样,在悬崖边不断地拽着自己。
我们走吧。
我们去踏入最自由的风。
秋璐沉默了太久,以至于季予霄用手背贴了一下他的脸颊。
“还好吗。”
“你还记得白水泽公园吗。”秋璐问。
“嗯,想回去看看吗。”
“我在想,以后要是有机会,想去最高的那颗树上面做一个巢。”
季予霄笑起来:“好,放假一起。”
和他猜的一模一样。
秋璐问:“那么高,不怕有风险吗。”
后者看着他,表情已经是‘我难道还不够了解你吗’。
他们同时笑出声来。
“你会担心这种事吗。”季予霄抬手把他搂到怀里,掌心按了按他的脑袋,“越危险你才越想去,然后装得一脸乖巧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秋璐低声说:“所以我才喜欢你……”
出租车司机立刻扭头看风景,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季予霄一怔,等车停好了,先把箱子都卸下来,然后拿出了新的二人间宿舍钥匙。
“张手。”
秋璐张开手掌,银白色的钥匙落入掌心。
“我也喜欢你。”季予霄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一直喜欢你。”
“走吧,我们去新家。”
秋璐有一瞬间在想,只能住四年的宿舍也可以是家吗。
但当淡蓝色的大门缓缓推开,他们相继在二十平的房子里放置自己所有的杂物时,好像生活痕迹也开始无声的缠绕交融。
漱口杯并在一起,毛巾挂在同一个架子上。
书架上放满了笔记本,参考书,喜欢的小说。
墙上挂着备忘板,门口贴着他们都喜欢的篮球海报。
一切都像温馨到不真实的梦。
秋璐伸手去碰他的专业书,指腹掠过一本一本的书脊,像是神经也随之联通。
他发觉自己一直在笑。
从今天起,门可以随意开关。
看什么书都可以,学习到深夜也可以。
可以做羽毛像流苏一样的白鹭,也可以做活泼又明亮的秋璐。
他和他的世界里,再也不会有任何控制和伪装。
“璐璐,”季予霄唤道:“床单铺你自己的?”
秋璐看过去,怔了下:“我们不是分开睡吗。”
某人明知故问:“我们需要分开睡吗?”
他一步步走向他,在耳边落下一吻。
“有些事可以现在做。”
“比如爱。”
只要你在,爱意便是永生的水野与长空。
萧吉歪坐在鹿皮沙发上,戴着耳机听歌,佣人们在侧廊里忙个不停。
陈玉淑女士有点焦虑:“唉哟!乘国际飞机就带嘎西多箱子哪能够啦?外头要末么吃要末么穿!儿子啊冻坏脱哪能办啦?我真真要急煞脱了,心肝肉痛哦,要要命了!”
老萧是河北人,此刻只嫌箱子太多。
“他是去出国留学,念书、长本事、开眼界的!又不是出国度假!都二十八岁了!”
陈玉淑踩着小高跟,又急急忙忙挑了一条马毛混真丝的Kiton领带,一路走步声像小雨滴答。
她讲普通话时更显得端庄,但每个字都清脆动听,很是悦耳。
“陶妈!把这条也带上,还有他喜欢的那几块表!”
“哎!”
萧吉摘了耳机,见亲爹在盯自己,礼节性从沙发一头蹭到了另一头。
“爹。”他眨巴眼,“生活费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两千刀真不够用。”
老萧虎目圆睁,几句话振聋发聩。
“有钱就会去夜店!”
“去夜店就会黄赌毒!”
“不可以黄赌毒!!”
小吉少爷被前呼后拥地送去了机场。
他的私人医生兼发小已经等了十五分钟,瞧见人时用指尖虚点了一下腕表镜面。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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