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本来是想调侃——以前喜欢大自己四岁的学长,现在改成喜欢小自己不少的学弟了?
年上到年下,这喜好变化可真够大的。
不过就裴迹这张脸,就算喜欢是仙子也绰绰有余。
他以为裴迹能听懂这带着起床气的怨气冲天的吐槽,谁成想这人的反应和他想象的大不相同,裴迹不仅没生气还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你觉得父子关系应该穿成什么样啊?”
吕奕怔住,各种话语在嘴里绕了一圈又咽回去,只能满脸不理解地说道:“就你左手边那件吧,简约不失气度,成熟里还洋溢着活力。”
说完他还有模有样地打了个哈欠:“没什么事我先挂了,熬夜,困。”
挂断视频电话后,他精神前所未有的抖擞,在各大网站搜索同一个问题。
——朋友脑袋撞坏了还有得治吗?
那边吕奕还在为此事头疼,这边裴迹已经换好衣服,走到镜子前整理一番。
上午九点,楚听寒去接孩子,留裴迹一个人在家等待。裴迹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心里说不出的激动与紧张。
今天的打扮应该看上去很亲切吧?
不会吓到小孩吧?
买的礼物他喜不喜欢?
见面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小孩会接纳……
“叮咚”门铃突然响起打断他的思绪,他脚步一顿,心跳声却骤然加快。
他深呼吸了一下,扬起唇角摆出一个标准的笑脸,推开门。
楚听寒领着一个还没有他小腿高的小男孩站在门口,小男孩穿着可爱的背带裤小西服套装,衬衫上绣着小兔子,领口还有一个黑色领结。
小男孩扬起稚气未消的小脸蛋,眨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错不错地瞧着他。
裴迹觉得他的眼睛里闪着光,一下子被萌物击中了。
一早打好的腹稿顷刻间在他脑海里溜走,大脑一片空白,除了笑竟然不知道该干什么。
裴迹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他面前弯腰俯身,思索好半天才语气柔和地笑着说道:“小朋友,你好啊。”
小男孩却往后仰了仰,似是不适应他的靠近,贴在裤缝上的手紧紧地揪着衣服,都快把那一片平整的布料揉皱了。
小男孩眼睛里有一点点无措,眼睫毛还在抖,许久以后才慢悠悠地张了张口规规矩矩道:“你、你好……叔叔。”
闻言,裴迹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他喊自己什么?
叔……叔叔?
难道在这之前楚听寒还没有告诉过小孩自己的真实身份?
又或者长时间的分离已经让小孩忘记了他还有另一个父亲。
裴迹想过第一次和孩子见面是怎样的场景,可能会局促,可能会尴尬, 也可能会慌张,但绝没想过会出现如此戏剧化的一幕。
听见亲生儿子叫自己叔叔, 裴迹很难形容此刻心情,就像心口里系了一个结, 不至于多么难受, 但总归不太舒服。
裴迹笑容消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青一阵白的面色,胸膛里翻滚着复杂的情绪。
思绪全被这一个出乎意料的称呼占据, 以至于他竟然没察觉到此刻楚听寒的脸色白得吓人。
楚听寒的后背被冷汗浸透,手心不自觉地在发抖,心跳又乱又快,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片刻后,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争分夺秒地思考应对策略。
他应该如何解释, 难道要说孩子太紧张所以口不择言叫错了称呼, 又或者说他们长时间未见, 孩子已经不记得裴迹的样子, 没认出来另一个父亲。
不论是那种回答都听起来太可笑了, 仿佛在用另一种方式来告诉裴迹孩子是假的,父子关系更是假的。
楚听寒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只能在心里祈祷裴迹没看穿这一切。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楚听寒忽然觉得头顶的烈阳过于灼人,晒得他双腿都有些发软了。
良久后,裴迹终于有了动作。
“你……”他蹲下来和小孩平视, 语气轻柔缓缓道,“你害怕我吗?”
小男孩还在不停地揪着衣角,但语气已经平静下来,望着裴迹那双真挚的眼睛,慢慢地摇了摇头:“不怕。”
楚听寒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懂裴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根本搞不清楚状况。
他是已经看穿了,还是没看穿?
楚听寒目光紧盯着他们,就怕错过一丁点儿细节变化。
而后,他看见裴迹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把小孩的手牵过来,握着他的手心,勾起唇角淡笑着哄道:“真的吗?那你不害怕为什么要揪衣服呢?”
小男孩抿着唇不说话,圆溜溜的大眼睛无助地瞥向身后的大人,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裴迹没养过小孩,家里也没有弟弟妹妹需要照顾,实则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小孩子相处,尤其是如何以父亲的身份和儿子相处。
不过他觉得耐心一点总归没有错。
孩子才不到三岁,正是害怕陌生人人没有安全感的年纪。
别人都说他是个不负责任的抛夫弃子的大渣男,自从孩子出生就没尽过抚养的责任,可能他和孩子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他在孩子眼里或许和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
刚才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叫自己叔叔可能是因为小孩还不愿意接受他这个爸爸。
也有可能是因为小孩还不适应对着一个陌生人喊爸爸。
他应该在心里有预期的,不应该这样着急。
叔叔爸爸也只是一个称呼,不能逼孩子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裴迹已经调整好情绪,那点别捏的感觉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伸出手一点一点帮小孩把捏皱的衣服抚平,试图借此和小孩拉近一些距离,不紧不慢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男孩似是感受到他极有耐心的温和情绪,已经不怎么紧张了,紧攥着的小手逐渐松开,乖乖答道:“我叫楚子澄。”
裴迹帮他把上衣整理了一下,掀眸笑着重复:“楚子澄?”
小男孩似被他的笑容蛊惑,点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裴迹把手收回来,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那我以后叫你子澄好不好?”
小男孩还是一言不发,表情有一点点为难。
裴迹想了想,觉得他可能是不喜欢这个称呼,又道:“或者叫你澄澄呢?”
小男孩向后微微扭头,像是想要征求某个人的意见,但又像畏惧什么只敢把头扭过去一点点,生怕别人看出来他的心思。
裴迹不明所以,寻思着难道他只听楚听寒的话,做决定前先要经过楚听寒的同意。
不过楚听寒是他的生父,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倒也合情合理。
“嗯……”小男孩还在纠结,这次没揪衣服而是改成悄悄抠手指头。
裴迹没忍住笑了,实在不懂孩子为什么会紧张成这样。
为了显得平易近人,他今天可是特地选了一身青春洋溢的休闲搭配,如果不告诉别人年纪,任谁见了都会以为他是还没毕业的男大学生。
怎么到了自己的儿子面前,反而成为可怕吓人的陌生人了呢?
裴迹不想再为难孩子,打算换成循序渐进的方法,本想说声算了,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楚听寒却先一步开口了。
楚听寒语气出奇的冷淡,但脸上却挂着违和的笑容,细长的手指搭在小男孩肩膀上,垂眸说道:“就叫澄澄吧,以前我都是这样叫他的。”
虽然语气不冷不淡,但莫名地让人觉得像命令。
裴迹微微蹙眉,总感觉这父子俩的相处模式也有一点儿说不出的诡异。
比起父子,更像是上下级,还是下级毕恭毕敬最听话的那一种。
果不其然,楚听寒一发话,澄澄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立马乖乖点头:“嗯,好。”
裴迹虽然心里仍有疑云未消,但是表面上还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直起身来摸了摸澄澄的头:“那我以后就这样叫你了,澄澄。”
而后裴迹拿起身边的礼品盒递到他面前:“澄澄,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
澄澄犹豫片刻才慢吞吞接过来,拿到手里也不敢动一下,只是呆板地抱在怀里。
直到楚听寒再次发话让他打开,他才敢小心翼翼地掀起礼品盒的盖子。
礼品盒里躺着的赫然是前几天裴迹在玩具店里买的小狗样式的毛绒玩具。
裴迹抿了一下唇,内心忐忑地问道:“喜欢吗?”
澄澄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毛绒小狗,又把手收回来,慢慢道:“喜欢。”
裴迹的脸上立刻露出释然的笑容:“喜欢就好,家里还有其他的礼物,咱们一起去拆吧。”
说着裴迹就要牵着他的肉嘟嘟的小手往里走,但是澄澄不仅没往前迈半步,还回头看了一眼。
裴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在看楚听寒,但等看清楚方向才发现那人不是楚听寒,而是一位陌生的女人。
女人看上去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规规矩矩地站在楚听寒身后。
裴迹愣了一秒,随即问道:“这位是?”
楚听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语气平常道:“从澄澄出生就在照顾他的保姆,姓许,你可以称呼她许姐。”
闻言,许姐朝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裴总,您好。”
裴总这个称呼和他现在的处境有些割裂,而且总让他回忆起某个令他厌恶至极的人。
裴迹的笑容没什么温度,客气道:“许姐您好,叫我小裴就行。”
许姐难为情地看向楚听寒,在看见他点头后才回道:“好的,小裴。”
看样子不论是大的还是小的都很听楚听寒的话,同样的忠心耿耿,见状裴迹意外地挑了一下眉。
他的目光在许姐身上停留了片刻,总感觉这张脸和澄澄的脸竟然有几分肖似,尤其是唇角的弧度简直和澄澄的一模一样。
“你在看什么?”楚听寒突然冷冰冰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
裴迹骤然回神,把刚冒出来的大胆荒谬的想法摁回去,眼神不着痕迹地从许姐身上移开,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刚才对面飞来一只喜鹊而已。”
楚听寒回眸,身后除了花草空无一物,皱眉反问:“有吗?”
裴迹扫了一圈,无所谓道:“哦,可能是飞走了吧,刚才还在的。”
顿了顿,他主动把行李箱从楚听寒手里接过来,要往屋内走:“外面太晒了,咱们进屋吧。”
楚听寒的目光没多在外面停留,点了点头跟他走进屋了。
进屋后,许姐说要去帮澄澄整理行李,问他们澄澄的房间在哪。
裴迹想起楚听寒那一整屋的毛绒玩具刚想回复她澄澄要跟楚听寒睡,但还没来及的开口就听见楚听寒说:“二楼中间那个房间。”
闻言,裴迹有一丝诧异,如果他没记错那里应该是客房。
让亲生儿子住客房?是不是有点太见外了?
裴迹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问道:“澄澄不跟你睡吗?”
楚听寒神情一滞,好半晌才道:“他都快三岁了,该分床锻炼他独立自主的能力了。”
裴迹眉头一皱,不太能理解他的做法。
先不论小孩子刚转移到一个新环境可能会不适应,就单论年纪这一点,三岁也不算大吧,话都说不利索的年纪,楚听寒竟然要求他独立自主。
他是该说楚听寒深谋远虑,还是该说太过苛刻严厉。
在教育孩子这件事上,他的经验为零,也不敢轻易插手,只能违心地嗯了一声。
裴迹现在没什么工作安排,有的是大把时间陪伴孩子。
所以这一上午他都在客厅陪澄澄玩,一开始澄澄一句话也不肯和他说,对于他的问题只会摇头和点头,要么就是揪着毛绒小狗身上的毛,低着头一言不发。
初见面的时候,裴迹猜测澄澄可能是紧张,也很能是怪他长时间没有尽到父亲的职责所以不愿意和他交流,但现在看来貌似不是这些原因。
他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他看向澄澄的目光越来越复杂,心情也变得凝重。
澄澄该不会有什么心里疾病吧?
不然为什么只会点头摇头,不会和人沟通交流。
想到这,裴迹一下子把心提到嗓子眼,连去哪个医院挂什么科看哪个专家都计划好了,可澄澄却突然说话了。
许姐收拾完东西走过来,澄澄伸着脑袋对着她特别小声地说道:“我想喝水。”
听见他正常说话的时候,裴迹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莫名有些心酸。
自己的亲生儿子宁可向保姆寻求帮助,都不肯和自己说一句话。
他这个爸爸当的还真是很不称职。
没等许姐反应,他先一步拿杯子倒好水,隔着玻璃用手背试了一下温度,确认温度不凉不烫后才捧到澄澄面前。
可是澄澄竟然没拿稳杯子,手一抖不小心把玻璃杯打碎了,水花飞溅,满地都是玻璃渣。
水流顺着地砖蔓延到澄澄脚边,鞋子也被沾湿了。澄澄不知所措地盯着地面,小嘴一瘪看着要哭的样子,眼里还闪着泪花。
让小孩站在玻璃渣里太危险,裴迹想也没想一把将澄澄抱起来放在沙发上坐着。
澄澄好像已经被吓呆了,一动也不敢动,直到裴迹想转身去收拾玻璃渣的时候才抓住他的衣服。
裴迹以为他被伤到了,赶紧回到他身边,焦急地问道:“伤到哪里了?给我看看。”
澄澄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无助地小声说道:“对不起。”
裴迹怔了一瞬,没想到儿子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会是对不起,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安抚道:“没事,打碎了再买一个就好了,你又不是故意的,在沙发上坐着别动啊,等我收拾好再抱你下来。”
楚听寒闻声赶来的时候恰好碰见这一幕。他站在几步外心情复杂地望着一大一小的“父子俩”。
如果是他遇见这种情况,他只会觉得心烦,可裴迹不仅没觉得烦躁,反而还极有耐心地处理着玻璃渣,甚至还有心情去哄犯错的小孩。
盯着看了没一会儿,他心里忽然泛上来一阵酸苦。
如果他俩真有一个小孩就好了。
裴迹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楚听寒满脸忧愁地盯着这边,还以为他是觉得孩子不省心,安慰道:“小孩子都这样。”
想了想,他又道:“你要是嫌麻烦不想教也没关系,我教他。”
随后裴迹把满地的玻璃渣打扫干净,又把地面拖了一遍,确认安全后才把澄澄从沙发上抱下来,领着他去把湿透的鞋子换下来。
裴迹蹲在澄澄旁边,一点一点极有耐心地教他换鞋子,这次他和澄澄的交流竟然意外顺利,没一会儿澄澄就在他的帮助下把鞋子换好了。
换好后,裴迹还不忘了夸赞澄澄,也终于看见澄澄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裴迹站起来,回眸去看楚听寒,笑着说道:“你看其实他还挺好教的,耐心点,给他点时间都能学会的。”
闻言,楚听寒心里越发沉重,强撑着笑了笑。
裴迹以为他是嫌小孩麻烦,实则不然。他不是嫌烦,而是这种美好的场景总是让他觉得太不真实。
他怕有一天事情败露,那这美好的一切全都会变成泡影。
一个谎需要无数个谎来圆。
此刻他才恍然发觉自己好像走错了一步,而且再也没办法回头了。
中午,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为了庆祝一家人团聚,张婶和许姐两个人做了满满一桌子的佳肴。
澄澄小小一个人还没有桌子高,站在椅子旁边仰着脑袋看了很久, 连椅子都爬不上去。
裴迹察觉到这一点,走过去把他提起来放在椅子上坐好, 又帮他把碗筷摆在面前。
澄澄局促地坐着,手抬起一半却放下了, 又变成规规矩矩的模样。
裴迹误以为是他够不着饭菜, 专门给他拿了一个小盘子夹了一部分菜放在他面前, 可是澄澄还是没有动作。
澄澄眼睛虽然盯着桌上的饭菜,但手依旧放在桌子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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