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沛已经熟练地脱了昂贵的定制西装外套,废了些力气把堵在车位里的电驴自行车搬走,把车塞进去。
等他停好车出来,乌宁和陈乱人都没影儿了,只有手机上乌宁发来的“老地方,搞快点。”
他看着手机屏幕认命地叹了口气,挤进了小巷。
等他走到梁师傅剁椒牛肉面的时候,乌宁和陈乱已经坐下开吃了。
桌上摆着三碗面,三瓶汽水。
周沛开了汽水瓶子,三个人碰了下瓶口,直接对瓶吹。
乌宁捏着还挂着水汽的冰镇汽水瓶子瞧衬衫解开两颗纽扣、袖子挽到手臂、坐在大排档的红色塑料凳子上喝廉价汽水的周沛,乐得拍大腿:
“打死我也想不到,你周大少会有一天变成这样。”
这人以前压根非高档餐厅不去的。
周沛放下汽水,不在意地嗦了一口牛肉面:“变成什么?总裁不要吃饭吗?”
而后他才看向情绪好了很多的陈乱,斟酌道:“你……”
他指了指自己的后脖颈子比划了一下:“怎么回事?”
真跟江家那两个小鬼好上了?
陈乱捏着筷子,沉默了一下,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为了缓解易感期不适?
可是谁家哥哥会给弟弟咬啊。
乌宁跟她弟肯定不这样,
周沛跟周景……
陈乱喉头滚了一下,有那么一点看到什么儿童邪典似的反胃。
跟对面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陈乱才慢吞吞蹦出来一句:
“不知道。”
“但我感觉,我是不是……”
“跟他们俩走得太近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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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啦来啦抱歉抱歉三次元太忙了呜呜呜在高铁上赶出来的
陈乱没有谈过恋爱, 没有喜欢过谁。
在他先前短暂的28年人生里,除了漫长得好像看不到尽头的战斗,就是不断的相遇, 然后又不断地失去。
家人、朋友、队友、亲手带出来的学生……
最后的最后,
是他自己。
他也见过很多相爱的人,
年轻的情侣、多年的夫妻, 乃至白头偕老的爱侣,但在那个时代,生离死别太过常见, 所以陈乱一度认为, 这种更深程度的牵绊一旦产生, 那么在红线断裂的那一刻会比任何关系更加撕心裂肺。
所以曾经的陈乱会下意识地避免跟谁产生这种亲密关系。
因为也许今天他们还依偎在一起拥抱接吻, 畅想未来没有荒兽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明天其中一个就会死在不知名的哪个战场角落里再也不会回来。
姜鸣鸣20岁那年谈了一场恋爱, 在他们即将步入婚姻的时候,那个人死了。
那一阵子陈乱感觉姜鸣鸣整个人都变成了灰色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走出来。
那时候陈乱才知道, 原来痛苦真的可以具像化。
他不要这种痛苦, 也不希望别人来经历这种痛苦。
所以, 一个人就好。
干干净净。
现在他有了新的人生,有了新的牵挂。
他当然知道自己很在意两个弟弟, 但他认为那不是爱。
——即使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是爱。
他觉得那只是哥哥对弟弟的关心,就像姜鸣鸣对他这个弟弟的关心一样。
他们是家人, 也只是家人。
所以当陈乱意识到,弟弟们对自己的依赖好像有些超过了某种界限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
这不对,
这样不对。
他是哥哥,
他们都是男的,
这样不对。
是他平时跟弟弟们走的距离太近,才会让弟弟们从只是依赖变得开始慢慢模糊兄弟之间该有的界限的吗?
那他是不是,需要退开一点?远离一点?
这样可以把他们的关系拉回正常的轨道上吗?
周沛没有给他答案,因为不用说陈乱都知道周沛不可能给他弟咬,那简直是灾难片加恐怖片。
乌宁也没有给他答案,因为乌宁也没谈过恋爱,她的老婆们是仓库里那些枪械。
巷子里人声鼎沸。
陈乱看到有人牵手,有人拥抱,还有人在角落里偷偷接吻。
然后那些画面都渐渐融化成昨夜昏黄的灯光下两个弟弟注视着他的时候那两双情绪暗涌的眼。
陈乱握着汽水瓶子的手指猛地收紧。
他举起瓶子一口气喝到底,冰凉的液体带着有些尖锐的气泡感灌进喉咙,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些着了火一样煎烤着他的内心的画面浇灭似的。
乌宁望了一眼逐渐烧红起来的天边,目光落在有些沉默的陈乱身上:“要回家吗?”
“……”
陈乱回过神,眉头拧了一下。
“不。”
“现在不回。”
他当然知道这是一种逃避式的鸵鸟心态,事情不会因为现在的回避有任何好转。
但是先这样吧,先让他逃离一下下,冷静一下下,
哪怕只是暂时的。
于是江家的双生子在家里等了整整一个下午。
直到太阳渐渐西垂,晃晃悠悠悬在了高楼参差的缝隙里,在玻璃外立面上泼出一大片浑浊的橙光。
随后天色暗下去了,楼宇之间的玻璃幕墙又从落日余晖的金橙色渐渐被染上了暮沉沉的灰蓝。
月亮慢慢升起来的时候,陈乱依然没有回来。
江翎有些烦躁地将手里再次灰了屏幕的游戏机丢开,踢了一下边儿上江浔的小腿:“喂,陈乱去哪儿了?”
抱着平板的江浔扶了一下眼镜掀起眼皮看他:“这会儿不怕被他发现了会生气了?”
江翎张开手靠进沙发背里,姿态嚣张地跷起腿,勾起唇角看着江浔:“东西是你装的,我怕什么?”
说着又踢了江浔腿边的沙发腿儿一脚:“快点,别告诉我你不想知道。你猜我信不信?”
“自己看。”
江浔平静地将手里的平板转了个方向,扔了过来。
江翎抬手接住,才发现江浔早就看了半天了。
屏幕上的红点闪烁着,没有移动,位置在极光区的一家叫做夜航船的酒吧里。
角落里还有一个缩小的窗口,视角似乎是在某个酒吧的大厅角落的吊顶上。
江翎的眼神凝了一下,立刻抬眼看向江浔。
后者拿起桌上的半杯冰水慢慢喝,垂着眼乜他:“放大看啊,你不是想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酒吧监控?”
江翎把小窗口拖过来放大:“你哪儿来的,小舅舅应该不可能答应帮你动用权限去访问酒吧监控,会留痕。”
“用不着。这家酒吧的监控用的是联网云平台系统,不难破解。”
语气平静轻松且理所当然得像是到楼下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
在放大的监控画面里,江翎很快就找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陈乱。
夜航船不是聊天喝酒的民谣清吧,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
台上有街舞团在缭乱的光线下跳舞,台下拥挤的人群浪潮一般在光怪陆离的绚丽彩灯下随着音乐的节奏推涌着、欢腾着。
像一锅煮沸了的水,人影在其中旋转、碰撞、翻飞。
端着托盘的服务生游鱼一般在珊瑚礁似的卡座之间穿行。
画面里的陈乱头上扣着鸭舌帽,遮了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服务生路过的时候,他从托盘里拿了一杯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慢慢喝着。
对面坐着乌宁和周沛。
江翎想起上次半瓶预调酒直接把陈乱喝得神智不清的样子,气笑了似的弯起了唇角,露出半颗锋利的犬齿:“行啊,打球打到酒吧里去就算了,还喝上了。”
接下来他还想干什么?
上舞池里蹦迪?
“十点半。”
江浔将手里的玻璃杯放下,冰水已经喝完了,垂眼看着残留的冰块撞在玻璃杯壁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如果十点半他还不回家——”
“我亲自过去接他。”
而此时的陈乱整窝在沙发里,咬着吸管慢慢嘬着一杯加冰莫吉托。
酒是乌宁推荐的,据说很适合新手。
陈乱喝着暂时没什么感觉。
只觉得酸甜清爽,带着些气泡感,几乎没什么酒精味,像是在喝柠檬薄荷味道的汽水。
音乐声音大得称得上是震耳欲聋,鼓点震动的时候陈乱几乎感觉自己的胸腔也在跟着微微颤着,他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地板传来的、由音乐里的低频鼓点和人群的律动引起的微弱震动。
整个空间像是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有生命力的活物,随着欢腾的人群在呼吸、膨胀,源源不断地释放出近乎实质化的躁动的、兴奋的能量。
吧台里调酒师手里的雪克壶摇晃着,发出哗啦啦的冰块碰撞的声响。
空气里纷乱复杂的信息素与香水味、酒精味等各种气息乱舞成一团。
喜欢热闹的乌宁又点了一杯长岛冰茶,举着酒杯又钻进舞池里去了。
陈乱并不讨厌这样的热闹,但也说不上喜欢。
他只是安静地坐着,目光放空了似的在舞池里漫无目的地慢慢巡游。
有人在笑,有人在闹,还有人在拥挤的舞池里旁若无人地拥抱接吻。
两个年轻的男生从舞池里拉着手挤出来,回到隔壁桌坐下,依偎在沙发里。
其中一个后颈上还带着清晰的咬痕。
陈乱的眼神像是被那颗咬痕烫到了似的立刻移开,垂下眼睛,下意识地伸手抚上了后颈,手指却碰到了粗糙的创可贴的边缘。
然后他看到那个后颈上带着咬痕的男生笑着喝下去半杯酒水,捧着另一个的脸吻下去。
嘈杂的音乐和人声、忽明忽暗的灯光和晃动的人影此刻都成了他们的背景,两个人在舞池边缘昏暗的角落里拥吻在一起。
然后他们拥抱,脸上带着笑意咬耳低语,他从背后拢住他,下巴亲昵地蹭在他的肩窝里,又去吻他的侧脸。
心脏重重地鼓动起来,陈乱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凝滞住了。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地移开了视线,企图用冰凉的酒水压住脑海里翻腾起来的那些几乎与刚才眼前所见的重合起来的熟悉画面。
区别只差一个吻。
可是没用。
他越是想要将那些画面摁下去,就越是清晰地浮上来,在他眼前一幕幕闪回。
不可能吧……
不可能的。
这样不对。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手里那杯莫吉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喝了个干净。
乌宁又跑回来了。
似乎是喝得有些兴奋上头,乌宁的脸上还带着明媚的晕红,眉眼弯弯地去拉陈乱:“干坐着多没意思,走了,去舞池那边,可以跟表演者互动。”
陈乱看了一下拥挤的人群,有些迟疑。
“走吧。”
乌宁把陈乱拉起来:“来都来了,那就什么都别想,放空一下。”
站起来的瞬间,陈乱才发现眼前有一些轻微的眩晕,下意识伸手扶了一下沙发背。
思维迟滞了一瞬,大脑轻飘飘地浮动了一下。
“嗯?不会吧,喝多了?”
乌宁有些惊奇:“只是一杯入门莫吉托而已啊。”
“没有,还好。”
陈乱摇摇头。
台上的舞团撤走了,换成了一个摇滚乐队。
主唱沙哑的声音被麦克风放大,与贝斯、吉他和躁动的鼓点纠缠在一起,台下一只只手举起来伸向舞台边缘,主唱就一边唱一边俯身下来挨个儿击掌。
乌宁跟主唱对了个掌,扎着彩色脏辫儿的女主唱把话筒递了下来,音响里响起一阵调子跑得像闯进了野人窝但无比快乐的嗓音。
于是所有人都笑起来,沸腾着的泡泡池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陈乱靠在舞台边缘,被这种气氛感染,眼里终于染上一些轻松的笑意。
“这才对嘛,开心起来~”
乌宁张扬地笑着,两只手拢成喇叭状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朝着近在咫尺的陈乱喊着:“不要瞻前顾后想太多,你管他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做你想做的——”
陈乱愣了一下,没太听清,于是吼了回去:
“你——说——什——么——?”
“我说——”
“如果你感觉到——”
“过近的距离让你不舒服——”
“那——就——后——退——!!”
“没关系的。”
“你要——”
“一切以你自己的感受为准则——”
乌宁看着陈乱有些怔住的眼睛,扬起嘴角:
“多爱自己一点啊陈乱。”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外耗别人!”
舞台上的音乐到了高潮,人群再度沸腾。
夜色渐浓。
酒吧里热闹的氛围不减,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沸反盈天。
乌宁也笑闹累了,回到沙发里要了个果盘边吃边跟周沛聊天。
陈乱又喝了半杯莫吉托,踩着开始有些轻飘飘的步子朝洗手间走。
远离了喧闹的舞池,外面的鼓点和人声逐渐被隔墙过滤成闷闷的混响。
终于安静下来了。
思维开始有些迟滞,但情绪却如同踩在了云端飘了起来,轻松了许多。
陈乱洗了个脸,冰凉的触感才让被刚才的喧闹和微醺的酒意蒸腾得有些混沌的脑袋清醒了一点。
过大的音响鼓点盖住了手机铃声,陈乱这才发现手机上有两个未接电话,来自江浔。
现在时间是晚上十一点整。
居然已经这么晚了。
出门的时候说了今晚会回家,等急了吧。
陈乱擦着手上的水珠,准备跟乌宁和周沛讲一声就走。
只是刚转过长廊,陈乱就在大厅入口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alpha站在隔音门边,目光平静地望着他:“哥哥。”
陈乱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背后又有温暖的胸膛覆上来,一双手臂揽住他的腰,向后收紧。
耳侧有温热的呼吸落下来,少年的唇齿几乎碰到他的耳廓:“陈乱,莫吉托好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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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啦来啦来啦
陈乱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立刻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对情侣。
而此刻弟弟的手臂就揽在他的腰上, 下巴蹭在他的肩头,吐字间的温热气流正在钻进耳膜。
差一个吻。
他应激似的立刻从江翎的怀里挣了出来,心脏一阵狂跳, 抬眼却撞上了后者有些凝滞住的眼睛。
以往陈乱从未对他的怀抱有这么大的反应。
像只被踩了尾巴炸了毛的猫。
江翎看了一眼同样沉默住的江浔, 慢慢眯起了眼睛。
空气里的信息素有一瞬间的躁动。
而陈乱的手指微微收紧起来, 摁住在胸腔里乱撞的心脏, 再抬眼看向江翎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慵懒随意:“别蹭过来,有点热。这里的酒水味道还行,下次换点别的尝尝。”
而后转身朝隔音门那边走:“你们怎么来了?我刚要准备回去。”
“青槐路那边又发生了荒化种袭击事件。”
江浔站在门口没动, 清淡的嗓音响在走廊里:“打电话你没有接。我们很担心。”
陈乱下颌处有残留的水渍从形状漂亮的喉结边缘滑落, 蛇行一般蜿蜒到锁骨附近, 眼看就要向下没入领口。
于是江浔十分自然地抬起手想为陈乱抹去。
只是下一秒, 他的手腕被拦住了。
浅琥珀色的瞳仁有一瞬间地暗沉,情绪掩在冰面之下翻涌, 抬眼时却又掩得干干净净:“有水要流进去了。”
“没事,不用管它。”
陈乱放开江浔的手腕,抬手随意地在下颌与颈侧抹了一下:“青槐路在哪儿来着?伤亡怎么样。”
江浔垂下眼睛:“隔了两个街区, 我路过的时候追猎者已经到了。”
“隔这么远呢, 你们担心什么?”
陈乱抱起手臂靠在门边:“倒是你们俩, 易感期还没完全结束就跑出来。现在怎么样了?还在发热吗?”
刚沾了水还带着湿润和微凉的手背只在江浔的额角贴了一瞬就离开了。
江浔垂眼看着陈乱重新搭在臂弯处的手指,指尖上还带着长时间捏着冰杯产生的浮红。
他压住想要握住那只手将对方整个儿扯进怀里困住的冲动, 慢慢吐字道:“……还好。”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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