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饲养指南( Claire )

朗谦远手头动作顿了下，似乎还有些犹豫：“……我还没定。”
“放心走吧你。”万嘉笑了笑，轻快又带着点无语，像是嫌朗谦远磨叽。
朗谦远只好答应。
“对了，到底是什么事？严重吗？”
“资金问题，最初是乌裕宁从几个公司股东变化中发现了点异常，其实代理的交易和有几家上市公司发生的变更都不算奇怪，只是事情拼一起看，才发现有点问题。”
万嘉点点头：“哦哦。”
他已经很久没接触这些事了，听了也没太明白，太缺乏信息储备。
朗谦远见他感兴趣，又说：“乌裕宁觉得是有人发现我长期不在榕城，准备借此倾吞我手里头一些资产，甚至想染指翎尚和华尔街一些资本背后的话语权。我原本觉得不至于有这么不识好歹的人，不过他罗列了很多最近的交易信息，确实有这个可能性。”
万嘉想了想，问：“别是罗钦家里吧？”
“不太像，罗家是搞实业的，在金融领域没有那么大能量。比起罗家，这更像是我自家人的手笔。”
万嘉沉默下来。
他知道朗谦远家里的情况，比明面上就是对手的罗钦更麻烦。
“那你小心一点。”
“嗯。”朗谦远应下，又看了万嘉一眼，说，“说到罗钦，我昨晚回去后问好莱坞要了个本子给他。”
万嘉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后，忽然有点跟上朗总的思路了。
“你要把他赶到国外去？”
“对，昨天晚上我听说他在找国内顶流的户外综艺团队，说想来这里拍节目，还说要邀请素人朋友一起参加，我猜他是想拉你一起。所以我就赶紧找了个好莱坞现成的剧本，还好那剧本我的关联资产本就有投资，正好把他塞进去了。”
朗谦远和罗钦很不对付，但也因此很熟悉彼此。他确信，这是罗钦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机会。
“罗钦很热衷他的演员事业，他不会不接的。”
万嘉由衷道：“罗钦真的很拼啊，这么爱演艺事业，也挺不容易的。”
他不太喜欢罗钦这人，但在这方面，还是表示了认可。朗谦远就不乐意了，撇了撇嘴，不屑地说他这是“急功近利”。
朗谦远在后一天赶回了榕城，先去见了黄蒲晟和荣律师。
他在乌裕宁第一次提醒时，已经通知荣世贤帮忙查查，这件事后来又惊动了黄蒲晟。这次回来，他打算尽快了结麻烦，就不跟老友客气了。
黄蒲晟定了个高档私房菜的包房，到场的还有朗谦远的总助理谭壹。
朗谦远见到他，忽然有了个想法。
他此前很少关注万嘉的需求，但现在一开始关心，就跟着了魔了一样，见什么都会联想。现在见到谭壹，忽然又想到万嘉朋友很少，应该也挺想念谭壹他们的。
“谭壹，这件事结束后，你和21层其他人商量商量，看看谁有空走得开，跟我去找趟万嘉。”
“真的可以啊？！那好，我来安排。”谭壹很惊讶。
黄蒲晟也有点意外，多看了一眼道：“你不跟他二人世界？”
朗谦远拉开椅子坐下，不多解释，转移了话题：“抓紧时间，什么情况？”
荣世贤翻开面前的一卷材料，划过桌面给到朗谦远：“你看看，这是最近几桩交易和变更事项公开，有人想给你来个釜底抽薪。”
朗谦远粗粗扫了一眼，除去乌裕宁在电话里告诉他的，还有几桩更隐蔽的事。这些个动静起初不大，但动到海外华尔街上那些资金和股权，背后的阴谋就开始明显起来。只是他一直不在，对此也没关心过，已经错失阻止的先机。
他把流通交易的股份事宜分给了海外的2家代理公司处理，有问题的交易额度不大，还2家各分摊了些，他自己才没有及时发现。
另外还有几个他实际控股或是占比较大、关乎利益较多的公司股份，虽然他自己手上的没动，公司其他人的股权却几经变动，渐渐形成了不同的形势。
从整理出的材料上看，有几桩交易在美股市场零散发生，和其他市场变动都有关联，其背后几家空壳公司实际都在一个新加坡人手底下几个公司控制之中。
“这人什么来头？”
“我查过，是个搞期货做杠杆的，他在期货市场上参与了好几宗稀土和大豆的敏感交易，这两块领域本就关系重大，我觉得这人不简单，再往下挖，就发现和美国那边有关。”
朗谦远微微皱眉，他只猜过事情出自朗家内部，没想到实际情况更麻烦。
黄蒲晟说：“还好乌裕宁敏锐，他们动了一点翎尚的股权架构，他就察觉了。不然你拿着那么多资产又放任不管，那些个外头的经理人不可靠，迟早出大事。”
朗谦远沉默地想了许久，包房里摆了一桌子菜，也没一个人动筷子。
之后，他说：“有些资产我拿着也烦，既不能白送给别有用心的境外势力，也不能捏手里给自己留麻烦，还是交出去好了。”
“那你给谁？大头是华尔街上那些，这太烫手，连我都吞不下去。”黄蒲晟说。
朗谦远点点头：“我知道你根基在香港，也不方便。最好的办法，应该是几家分猪肉。”
荣世贤同意：“对。不过你打算怎么分？分均匀能自保，分不均能引他们互相争斗，左右你都不亏。”
朗谦远往椅背上一靠，大长腿舒展开，看上去是放下顾虑，随意又放松的样子。
“都散财了，还计较怎么散吗？有个研发中心可以割了丢给吴晚，他用的上，还有一些从好莱坞分出来的小零碎，翎尚收点，再分点给光雁，他们近几年发展不错，我也合作过多次，剩下随便吧。”
“朗家内斗，海内外各种资本也在纠缠试探，你也不能太随便。”黄蒲晟说着，又点了点桌面，“我想起来，你有个好莱坞动画工作室的股份？”
“你想要？”
“给我分点就成，其他的我自己去抢。”
黄蒲晟这人作风和朗谦远不同，他说是抢，也可能是设局暗暗地摸，抽丝剥茧似的。朗谦远无所谓，耸了耸肩，把事情应下了。
“你是真不关心格局变化呀？”黄蒲晟笑话了他两句，摇了摇头。
“局势无非不往这边就往那边，我没兴趣。”
“也是，你不感兴趣，多费一点精神都是浪费自己的时间。”黄蒲晟挺赞同他，虽然两人人生目标截然不同，但都清楚自己要什么，也算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而且，朗谦远也很清楚该防备什么、保障什么。这些东西可不能全散给海外去了。
一旁的荣世贤作为律师，比他们更多一分谨慎：“现在最急的是怎么阻止对方抽空你，手底下的人也该立即换一批。还有，你以后总也要留些自保。”
“嗯，我再想想。”
朗谦远低头，拿起筷子转了半圈，夹了这顿饭的第一口菜。
他们四人吃完这顿饭，原本谭壹提出一起去打高尔夫，朗谦远没去，转头独自回了趟紫荆港的家。
他很久不回来，虽然平时都有让人打扫维护，但没人住的房子总莫名会有股冷清的感觉。
朗谦远走在敞亮整洁、装修精致的客厅，产生了一种古怪的陌生感。好像这里不是他的家，一点都不舒适。
他想给万嘉打个电话。
这个念头是忽然冒出来的，他忍了一会儿，从客厅走到厨房间倒水喝完，又从厨房走到卧室，打开窗户，呼吸了一口窗外城市的空气。
下一刻，他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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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总：打算把罗钦塞进一个本子里。
本书最大cp粉头子谭淋淋：（捂嘴）老板好坏！
第二大粉头蓝妹妹：（嚼嚼嚼）塞进里番说是。
朗总：……你们想到哪去了？

朗谦远把语音请求拨出去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万嘉会拒接的准备。
不过出乎他意料，电话那头很快就接通了，万嘉清朗干净的声音带着点回音从那头传来，让他一下就觉得想念。
“喂？干嘛？”
朗谦远愣了愣，很快找到话头：“就想和你说一声，刚才我见了谭壹，他挺想你的，什么时候你们联系联系吧。”
万嘉那头语气平和缓慢，说：“好啊。你资金上的事怎么样了？”
“了解了下情况，都解……”
他原本想说“都解决了”来让万嘉安心，后转念一想，觉得自己真是笨，便口风一转：“都解决不了。”
“啊？很麻烦吗？”万嘉的语气一下紧张起来。
“我在找办法。万嘉，如果我破产了，再去找你的话，你会赶我吗？”朗谦远了解万嘉，他当然不会。
万嘉那头听上去是正在给万明洗澡，水声和孩子的笑声交叠吵闹。他好像把手机拿远了一点，隐隐能听到一句“我等下就回来”。
之后，万嘉像是走了几步，再传来的声音就是在宽敞安静的地方说话了。
“到底怎么回事？是谁干的查出来了吗？能找证监会之类的举报吗？”
朗谦远忍不住笑了笑：“嗯，我会去试试。”
万嘉做了很短一段时间的秘书，至今还会在第一时间尝试帮他找解决问题的思路。
他想了想，又装可怜：“不过如果没办法挽回损失，变成一个穷鬼，你会收留我的吧？”
万嘉轻轻叹了口气，用反问的语气说：“那你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朗谦远想象他此刻的表情，好像那张充满无奈又温柔的脸就在手边，可以轻易碰到。他不觉得自己会落到那种地步，但听万嘉这样说，就跟得到了某种保证一样安心。
“那万嘉，我们说好，每天晚上打一通电话行吗？”
电话那头有几秒钟没说话声，但能透过电波听到安静绵长的呼吸声，好像山里连呼吸都要比榕城缓慢，听着就舒服。
直到几秒的沉默过后，万嘉说了“好”。
当晚，朗谦远就开始着手布置一些事，先行清理门户。
之后几天里，美证监会叫停了一桩关键交易，朗谦远割了些肉，也慢慢回笼资金收复了些失地，一边调整业务，主动出售部分，再整合其他。
事情做得不疾不徐，但他每天晚上雷打不动跟万嘉通话，就要说成紧张刺激的样子。
“今天差点被一家新加坡的投机公司吃空。”
这是第五天了，万嘉明显没那么好骗了：“是在海外的铁路股份？这交易不是被叫停了吗？”
“哦，你看到了啊？”
“嗯，我看了今天下午挂出来的公告。”
朗谦远摸摸鼻梁，心虚地庆幸和万嘉不是当面对话：“差点，还好铁路牵涉多，当地监管也没让对方做成。”
“嗯，我还看了下今天美股的情况，收盘的时候有些回购是你让别人做的吗？还是对方又在倒手？”
朗谦远有点惊讶，没想到万嘉看得这么仔细：“是我的人。回购也算出了点血，但总得来说还是有点效果的。”
知道万嘉也在关心整件事，他也不好继续装，老老实实说现状。
那头，一阵轻微喘息和脚步声后，朗谦远听到很清脆的“咔”的一声，伴随着万明一句超大声的“哇”。
电话那头的万嘉把手机移到左耳边，用肩膀夹住，正切着西瓜。
他说：“那朗谦远，你早点处理妥当，可以回来吃西瓜了。我们今天开的这个熟得刚刚好。”
朗谦远想着万嘉家门口那几个大西瓜，口中生津，恨不能立刻飞西南。
他听电话里传来吃西瓜的声音，就问：“甜吗？”
万嘉笑了笑，自己不回答，反去问万明：“明明，他问你西瓜甜吗？”
万明夸张得不得了：“超——级甜！巨——甜！”
朗谦远咽了口口水：“哦，我知道了。”
他一边打开跟谭总助的聊天框交待办事，一边又说：“哦对了，我把去好莱坞拍戏的机会放到罗钦工作室面前，他们直接抢下了。”
万嘉愣了下神才想起是什么事：“哦，那他准备去了？”
“嗯，因为这个本子有3个东方角色，从设定来说，明显其中一个比较容易红，而这3个角色的最终选角都没定，哪怕我保证给他塞进剧组，也难说最终到手是哪个角色，他可不要急死了。”
“哦，那就好。不过你不是很忙嘛，还分心做这点小事？”万嘉啃干净一片瓜，把瓜皮堆在万明吃掉的第一片上。
“接下来不打算管了，让其他人跟进。”朗谦远道。
万明很快垒上下一片瓜皮，还冲电话里喊：“老板叔叔——今天的炒牛肉很好吃，叔叔做得最成功的一次！你没吃到！”
朗谦远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是吗？”
万嘉吃完垒好下一片瓜皮，又拿了第三片：“有新冰箱了，下次囤点牛腩试试，咖喱还是番茄？”
“啊？什么？”
“我问你，想吃咖喱牛腩还是番茄牛腩。”
朗谦远顿住，屏息凝视地随便挑了个答案：“番茄。”
“哦，知道了。朗谦远，我要挂了，准备腌瓜皮。”
“哦好……等等，万嘉？”
“嗯？”
朗谦远放轻了语气，低声说：“周三有一趟航班，我那天就回来。”
万嘉那似乎洗手后去翻日历了，过了会儿说：“那不就是后天？时间这么赶，你来得及？”
“来得及。”
“好吧，随便你。挂咯？”
“嗯，晚安。”
朗谦远的电话还没挂掉，此刻他正在自己办公室里加班，门外有人敲了敲门就进来了。来人火急火燎跟个小火箭似的，很没礼貌，不过朗谦远日渐习惯，已经顾不上计较。
进来的是新上任主编位置的蓝可楠，她现在行事作风已经颇有以前梁主编的样子了，只是更加不拘小节。
她把手里一堆资料递给朗谦远时，朗谦远摩挲了下左上角的彩色回形针，想起以前万嘉会帮蓝可楠换成黑色回形针再拿给自己，现在只能要么忍了，要么自己换。
朗谦远不勤快，果断选择忍了：“这是最后一份数据了吧？”
“对的。”
“哦，那你放下我等会看，你可以先下班。”
蓝可楠立刻眉开眼笑，临走前，笑嘻嘻问：“老板，跟谁‘晚安’呐？”
朗谦远拿钢笔虚空点了点她。
蓝可楠可不怕他：“‘晚安~晚~安~’，啧啧啧，看不出来老板你还两副面孔，跟我们说话什么时候用过这种语气啊？”
朗谦远把材料一拍，说：“你们下个月谁比较空一点？”
“啊？干嘛？要加班吗？”
“不是，”朗谦远无语道，“我看谁有空一点，放你们2天假，连上周末去西南山里玩玩。”
“春游……吗？啊？！去看嘉宝吗？！”
朗谦远笑了一瞬，说：“得看你们效率高不高，工作完不完得成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拿喷壶给绿萝浇了水，心情很好地说：“反正我的工作快结束了，我后天就可以去。”

朗谦远最初想一周内结束工作，但还是低估了事情的麻烦程度。
有段时间，他只能每周飞一次，和万嘉在镇上见面。
万嘉的话还是不多，只喜欢听他说资金问题和后续处置的打算，有时会刨根问底。朗谦远也没什么好骗他的，遇到困境也一一都说了。
所幸，局势慢慢稳住，朗家一部分力量和黄蒲晟那儿也都提供了帮助。朗谦远适当给予回馈，很快得以抽身。
9月初的一天，朗谦远重新回到西南，买下了万嘉家边上一栋破平房。
这次他带了很多工程队的人来，说是给自己修房子，实际把整个村都大概翻新了一遍。翻新主要是维护老旧危房，倒也没有太折腾，加上改造水道和电网、增设信号塔，村里人都有受益，时常有老人小孩拿着自家地里的果子来答谢这位大善人。
初步翻新完那天，万嘉中午烧饭时缺酱油，去朗谦远家里借，发现他的竹筐里全是个头小小的、长相不端正的蔬果，忍不住暗暗发笑。
“朗谦远，这些你吃吗？”
朗谦远正撸起袖子在洗菜：“你要？那我给你搬过去……”
“不要，”万嘉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你以前不会吃长得不好、个头不大的苹果，还有这些玉米，头上都有虫洞来着，你肯定也不肯要的。”
朗谦远洗菜的手顿了下，随即说：“都是边上邻居送的，我等会研究研究，看能不能吃。”
万嘉乐了，笑着教他：“苹果长得不好也可以很甜很脆的，你不要这么肤浅。玉米的话，把头上那截给切了就行。”
“哦哦。”
“洗什么呢？”万嘉探身看向水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