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自己没有送给郗寂礼物,后知后觉,他们真的长大了,不再像小孩子一般从不遗忘生日礼物,成年人的世界充满礼尚往来。不赠送礼物同样是一种礼貌,免去繁琐的道谢与绞尽脑汁的回礼,他们给出的一句生日快乐倒是简洁高效的代表。
邓念忱看着头顶的月亮,城市只能看见月亮,他的左手紧紧握成拳头。
月亮太安静了,即使周边川流不息的自行车在行驶着,即使校园里充满各种声响,有关今日的自得,有关未来的猜想,有关过去的总结陈词。但月亮不会说话,邓念忱又开始想起郗寂。
世界上明明有如此多的声音存在着,以至于邓念忱找不到合理的借口,他承认他很想念郗寂,从郗寂离开的那一天起,占上风的一直都是想念与爱,不是他坚称的遗忘与恨。
没有一次生日之前的一晚是如此难熬,郗寂没回来之前的生日,邓念忱期待奇迹,放在以前他会轻描淡写地把郗寂没有征兆地出现在他面前称为惊喜,后来却成为他心里没有指望的奇迹。没想到郗寂回来之后的生日他依然幻想突如其来的见面,十二点的钟声敲在他脆弱的神经上,连带着再一次失眠。
祝福信息不断发送过来,手机的声响格外明显,十二点过十分的时候,邓念忱查看手机里的信息,他不会这个时间点回复信息,他只是看看谁是蹲守到凌晨的那个。没有郗寂的名字,他想起他们只有彼此的电话号码,不是通讯录里的好友关系。
等到漆黑的夜幕渐渐泛白,等到第一缕阳光照溜进窗帘,手边的闹钟还没有响起,邓念忱收到未知号码的消息,闹钟响起,专门设定的闹钟没有起到最初的作用,但也算不辱使命,简单的一句话看了十多分钟。
“生日快乐,邓念忱。”
睡眠开始重新回笼,邓念忱带着嘴角的笑意进入短暂的梦境。
这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邓念忱享有毕业生的唯一权利——合理安排自己的实验进度。他给自己放了一天假期,学校里的庆生提前,这一天独属于他自己和他的家人。
铃声响起的时候,邓念忱正在沙发上思索这一天真的就要这么过去了吗?他的脑袋混沌成浆糊,少觉的后遗症缓慢上演。邓念心在厨房忙碌,做为迟到的惩罚,原本也是她收拾碗筷的时间,其他人在看着电视。
她欣然接受,虽然还是解释说:“一个新入职的小朋友让我看看图纸有没有什么问题,整体已经很棒了,但还是有一些小瑕疵。可能最近说话太少,一说话就说过了下班时间。”
她手里还拿着她口中小朋友硬要送给她的一瓶酸奶,晃了一下说:“看,小朋友非要送给我的。”
邓念忱问是多大的小朋友,她略微思索了一下,给出不太确定的答案,“大学毕业一两年吧,我估计。”随后坦荡地说:“比我年龄小的,全是小朋友。”
“哦,”邓念忱自嘲地笑了一声,“这样看来,我还是个小朋友呢。”
邓念心收到的酸奶送给邓念忱,说:“你可不算小朋友,你充其量算个小恶魔。”
邓念忱啧了一声,邓念心接着补充道:“哦,当然你很小的时候算小天使,圆圆的脸蛋,清澈透明的眼睛,逗你的时候会抓住我的手指咯咯地笑出声。我当时在心里保证,一定要成为最好的姐姐。”她装模作样地叹口气,继续说:“后来啊,你的眼睛还是晶亮的闪着光,还是会牵着我的手,脸倒是不再圆圆的,哎,原来天使都是圆脸蛋,真可惜。”
邓念森布置好丰盛的晚餐,问他们俩在说些什么,接话:“在说创世纪。” 从浴室出来,医生的后遗症,下班之后总要先洗个澡。
邓念心被创世纪的概念逗笑,布置着碗筷,冲邓念忱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像开玩笑一样说:“生日快乐,小恶魔。”
在齐声的生日快乐中,邓念忱点着头像往常一样带着真心说了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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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是因为想念
“嗯,有什么事情?”
邓念忱嘴上说的话越少,他的心里越不平静,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带着他的鲜血与诚意。至少此刻,邓念忱不能像以前一样让郗寂把手心放在他的胸口,感受他心跳的节奏,他不愿意露出马脚。
郗寂可能是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但基本上还算镇定,说:“不知道你有没有空下来一趟,生日礼物在楼下,亲手送给你,我会放心些。你方便下来一趟吗?”
说话的语气倒是无比诚恳,却让人看不到小心翼翼的试探,太过势在必得的语气缓和了过分激动的心跳,邓念忱放慢起身的速度,他故作镇定地坐在沙发上,侧身躲开家人投射过来的目光,使用一如往常的语调,问:“是什么?”
“是一件你很熟悉的东西,和你的气质很搭,你愿意下来看看吗?”
邓念忱没有回话,时刻精神紧绷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曾经他们俩个人都产生波澜,此刻不能只有他一个人拼了命一样思索他们的未来,很久之后的未来,眼下的未来。
“我希望你下来看看,看看是什么,看看喜不喜欢,我会在楼下等你。”
邓念忱看不见郗寂因为吞咽口水而颤抖的喉结,只能听到跟随电缆传来的声响格外诚恳,并不是一切都是已知的,这不是芝加哥的地图,没人能做到了然于胸。
“你会等到什么时候?”
邓念忱起身的同时给郗寂递了个台阶,郗寂都声音重新变的温暖,他说:“等到十二点,童话故事通常结束在午夜,十二点之后,我要回到现实生活,明天还是要上班。”
邓念忱关上房门之前,说:“好,你等等看。”
邓念心从厨房出来只听见门锁响动的声音,她看着房门,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沙发上的人,他们一如既往的处变不惊,只是看着电视机,邓念森注意到她的不解,说了一句:“别担心,就是你想的那样。估计他需要在下面待一段时间,过来看会电视,正巧演到精彩的地方。”
邓念心把手上的水擦干,了然地笑笑,“现在小孩子们的爱情真复杂,但也可能爱情原本就是复杂的。”她在心里想。
“最开始应该不是这么复杂的,不然邓念忱的脑瓜子玩不转这个游戏。”邓念心在心里补充道。
邓念忱在等待电梯的时候想要走楼梯,不到一分钟的等待时间犹如半个世纪,但他克制住自己热切的期盼。他不让血液沸腾起来,他拒绝气喘吁吁的供养汗水,他团住自己的大拇指,微微用力。
真正拉开大门的时候,邓念忱还是需要调整呼吸的节奏,不至于换气过度,不至于窒息而亡。映入眼帘的是站在台阶下的郗寂。
仿佛郗寂一直在等他,以前深宅大院门前摆放着的石狮子,长久到不知道年岁,总让人疑心是不是盘古开天地的瞬间那一对狮子便存在着。看到邓念忱的那一刻,郗寂眼睛便微微向上拱起。像是站了很久很久,成为一个石头雕像,开口的时候才停止使用定身术。
“下来地很快,谢谢你。我刚刚还在想没到十二点的话,这就不是一个童话故事,你知道我从小到大都不相信童话故事。我不相信狼吃不到羊,不相信猫会被老鼠玩的团团转。我们去过草原,羊群根本逃不过食物链的法则,老鼠只是干练的猫的玩物。”
郗寂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无用的话,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笑着说:“所以,祝在现实生活中生活着的邓念忱二十二岁生日快乐。”
善解人意的风往往会在这个时候翩翩起舞,只是充当氛围的营造者,不再能拨动邓念忱的心弦。他想说很多关于那年的草原,关于狩猎游戏,但他只是用极好的礼貌回应郗寂,他说:“谢谢,我想看看和我气质很搭的礼物是什么。”
是邓念忱视线太过集中,还是银色的车身隐蔽性太好,无从知晓。郗寂侧身把身后的公路车让了出来,这不是他丢掉的那一辆,这是保安口中没有眼光的小偷没有偷走的新款。
邓念忱的呼吸频率加快,他想问为什么又是自行车,他真的需要一辆精美的公路车吗?他需要不断佐证自己是被抛弃的一个,留在原地任人宰割的一个。送他自行车的原因是什么,郗寂已经知道那辆旧的自行车找不回来了吗?是要重新开始,还是说维持现状的不清不楚着。
邓念忱想不明白,干脆直接发问,“为什么送我自行车,为什么总是送我自行车,我真的有自行车手的气质吗?”他自嘲地笑笑,“还是你又准备回芝加哥,不准备升职加薪,接手你的家族企业?还是说因为公路车没有铃声,我听到的动静其实是我们之间的倒计时。郗寂,我一直没想明白,自行车到底代表着什么,你不在国内的这几年,还记得我们语文课上讲过的意象吗?我要怎么解读这道题,题眼是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是自行车,我们的世界怎么这么离不开自行车。”
等到伤人的话说完,先卸下全部力气的反而是邓念忱,他的气焰轻易被风吹散,骨头发软,没时间查看墙上有没有脏污,只是靠在上面。
覆水难收的意味明显,邓念忱索性破罐子破摔。
郗寂平静地听着邓念忱讲完他想说的一切,一条一条慢慢地解释:“第一次送你自行车是因为你那时候对公路车着迷,我当时问你想要什么生气礼物,虽然你嘴上不告诉我到底想要什么,但我知道你想要一辆公路车,我想让你开心点,所以送给你一辆。至于芝加哥,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这个暂时很久很久,如果我准备回去,你一定会提前知道。准备升职加薪,准备接手家族企业,因为它属于我,不管我想不想要,都属于我,所以,为什么不要呢。这次送你自行车是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要送给你什么,你可能会问,我是不是知道那辆旧的丢了,我知道,但那时我已经确定要送你一辆自行车,是结账的时候,店里的人随口一说,我才知道你的车丢了。我还是想让你快乐起来,其他的我没想太多。自行车不是什么意象,这不是一道题目,我们现在站在这里,不是一道题目,我只是想祝你生日快乐。”
郗寂始终看着邓念忱的眼睛,挺拔地站立着,最后像是非常疑惑的抛出一个问题:“为什么在春天尾巴消失的风筝在秋天的尾巴回来了呢?”
为什么三个看起来格外简单,说起来轻飘飘的没有重量的音节,让人不知从何说起。
邓念忱的血还是滚烫的,要把墙壁烫出一个窟窿,他同样笔直地站着,他想起十多岁的郗寂抬头时的落寞,同样年少的邓念忱想的是他要让郗寂开心一些,一个小孩子不需要整天皱眉。天真的时刻,笃定丢掉的一切都能找回来。
“我以为你喜欢风筝。”邓念忱给出迟到多年的解释。
“我以为你不讨厌自行车。”
邓念忱的声音逐渐激动,他义正严辞地说:“我不讨厌自行车,从不。”
郗寂离开的三年,邓念忱感谢自行车,感谢这一具象的物品,给他随时可能崩溃的情绪提供具体的支撑。郗寂回答邓念忱的问题,他说自己不讨厌风筝,喜欢过风筝。
雨点偶然落在郗寂的鼻尖,他笑了一声,说:“幸好不是十二点,如果那样,倒是真像一出戏剧,我们都不会喜欢。”
雨点不疾不徐的降落下来,没有哗众取宠的预兆,没有骤然停歇的打算,只是按照它的规划逐步进行着。
郗寂送的自行车永远没有外包装,他让出空间,对邓念忱说:“推到车库吗?”
邓念忱看见车把上挂着的锁,郗寂注意到邓念忱的视线,说:“店主送给我的,他说这个锁特别结实,小偷肯定剪不断。”
邓念忱暂时把自行车放在一边,他问郗寂准备怎么回家。
“坐地铁,这个时间地铁还没结束。”
郗寂把手里攥着的还带有温度的钥匙递给邓念忱,听见对方说:“我送你去地铁站。”
郗寂想说不用,地铁站距离小区的正门不到一百米,用不着两个人一同丈量。但他没拒绝,说:“好,车放在这里很安全。”
邓念忱仍旧上了锁,轮到他握着硌手的两个钥匙,只有握地很紧的时候才不会发出声响,只不过掌心有些痛。
走到地铁站的路程已经开始变的短暂,他们失去风筝的那天,从地铁站走到小区转角的店铺,消耗他们最后的精力,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等到他们排队半个小时拿到暖烘烘的糖炒栗子,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旁,食不知味地吃掉七八个,体力才渐渐恢复。
他们无数次抱怨那一百米太遥远,上学时需要早起五分钟。高中的时候,他们又疑心世界的变化,地球自转、公转让时间流逝变快,让他们开始抽条,肯定也让那一百米不再是一百米,地壳挤压使得他们的心越来越近,那一百米自然越来越短。
他们只是说再见,雨点仍旧是雨点,在此刻成为不了挽留的借口。郗寂下楼梯的步伐坚定到像是被固定住脖子的树,不能转头。不过,郗寂向来不会回头,他不会后悔过去的一切,不幻想拥有穿梭时间改变过去的能力,郗寂永远向前看。
直到郗寂走到楼梯的尽头,却骤然回头,邓念忱站在原地,一直在等待着郗寂的目光,他挥了挥手,郗寂沿着楼梯快速地跑了上来。
邓念忱想时间并非完全线性,空间并非完全不会重叠,他看见很多时刻融洽地交叠着向他跑来。郗寂的手轻拍他的肩膀,这是个结结实实又带着安慰意味的拥抱。
“生日快乐。”
只是时间太短,等到空气中的热传递消失,郗寂同样消失在邓念忱的视线里,邓念忱的礼貌居然忘记提醒他说谢谢。
这是郗寂的行为闯了祸,邓念忱只是个被动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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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修改论文一定可以排到大学生讨厌却不可拒绝的活动的前三名,等到邓念忱改到第八版,勇敢发送给导师之后,收到还可以的评价,已经让他高兴到头晕眼花。从最初的逻辑不顺畅、符号格式没有统一、超链接的使用存在瑕疵,配的图片不够精美,需要在网站上重做,到最终至少邓念忱的导师能够看得过去,这是巨大的飞跃,是邓念忱熬了两个大夜奋斗出来的结果。
和宿舍里的其他人比起来,尤省身简直是个幸运儿,直到最后仍然没能做出什么数据,他善良的学长分给他一部分数据做为这三个月来尤给他打白工的补偿和奖赏。
提交最后一版论文,通过学校的查重,对大多学生来说他们距离离开学校只剩下最后一步,完成答辩,至少不要二次答辩,他们没有自信每次都能舌战群儒。
还算善解人意,邓念忱答辩之前的时光由他自己支配,不到两周的时间,邓念忱不确定要做些什么。一个人旅游显得太过孤寂,整日闲在家里只会惹人厌烦。他需要找个合适的去处,他很久没喝过酒了。
郗寂接到邓念忱电话的时候,有些恍惚,晚上十一点并不是个合适的通话时间,至少对于他们来说,他没想到邓念忱会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
他更没意识到的是邓念忱在电话里说:“郗寂,我有点想做love。”
“什么?”
郗寂提高声音问了一遍,邓念忱确信他听清了,但出于好心,邓念忱同样提高声音回答:“我说,我想做,你想做love吗?”
这是第一次事情真正超出郗寂的掌控范围,他品尝到不熟悉的邓念忱的滋味,他问邓念忱:“你喝醉了吗?”
这是一家清吧,只提供低浓度的鸡尾酒,很难喝醉,况且邓念忱只点了两杯。他在这里度过八点之后的时光,他想出其不意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郗寂理应付出代价。他的每一次接触都是在邓念忱心里放一把火,却从不试图让这把火熄灭,只是放任它灼伤邓念忱心里的野草,灼伤其他可能,强硬的只种上郗寂的痕迹。
距离答辩还剩下一周的时间,邓念忱的全部资料已经准备完毕,他留给自己一周的时间放任,顺带着亲眼查看郗寂的生活。凭什么他们之间需要反复试探,凭什么他一直配合郗寂玩进一退三的小游戏。第一次中开始和结束按钮一直存放在郗寂手里,这一次的按钮适合悬在空中,没人能够得到,这是一场关于抢夺的游戏。
“没有,我只是问你想不想做love,郗寂,你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呢?你是在躲避吗?”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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