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爹娘去世后,不少人都打过这些书的主意。觉得原主一介懵懂小儿,又能懂什么,用尽办法想把这些书诓骗走。其中吃相最难看的就是原主表叔陆大根。
陆大根的爹和陆爷爷是兄弟,六十多年前就分了家。陆爷爷陆晏河考中秀才留在了镇上,而陆大根父亲那户还留在农村面朝黄土地刨食,两家此后基本再无联系。
可原主爹娘一死,陆大根那一大家子的心思就活泛了起来。当初亲眼瞧着陆爷爷考取功名生活蒸蒸日上,陆大根爹便发狠似的告诫后人,一定要去读书。只有科举,才能改头换面,成为人上人!如今他们家大房二房三房加起来子嗣众多,想送去学堂念书,却又是何等难事。
念书少不了的就是课本。陆大根曾跑到镇上书铺去询价,一本开蒙的《三字经》就要三两银子,直把他吓得头冒冷汗。
难怪都说养不起读书人。
听闻陆晏河留下百本藏书,陆大根眼馋不已。但当时原主爹娘还在,由于自己爹曾经和陆晏河有些龌龊,陆大根不好意思登门。后来原主娘刚咽气,办完葬礼的第二天他就堂而皇之地来“借”书了。
说是借,大抵也跟趁火抢劫差不多。
向来软弱的原主,也是硬气了一回,直接当场拒绝。
因为从小到大,爷爷都对他耳提命面,家中藏书万不可外借。原主很崇拜考上过秀才的爷爷,对陆晏河的话自然是牢牢记在心里。何况原主父母死前,也是千叮咛万嘱咐他,即使家中落魄吃不起饭,宁饿着肚子也绝对不可以卖书换钱。
这些藏书就是陆家的命根子。
就算有一天陆家落魄了,凭借这些书籍基业,子孙后代也可东山再起。
原主的坚持,加上季半夏这个身材高硕的媳妇在旁,陆大根一家和其他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硬是没讨得半分好,只能悻悻离去。
不过陆雩估计,他们大概还没死心。
等原主落榜的消息传出去,这些人就会卷土重来。
后面恐怕还有一场恶战要打。
斗极品,陆雩没有经验。上辈子他是独生子,家庭简单和美,亲戚大多在国外经商,属于逢年过节见一面都会给他可劲塞红包的那种。可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以前看过不少类似打脸极品的小说,他觉得自己应该有办法对付他们。
陆雩边想边拿了一本书。
打开一看,是繁体字。当然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并不怵。简体字是晚清时期才开始出现的,古代都用繁体。陆雩是纯文科生,之前又在国外念的汉语言研究生,当时他有不少台湾同学,如果教授用简体教学,他们就算能看懂,也学得磕磕绊绊,久而久之,陆雩就简繁精通了。
而且他还融入了原主的记忆,认字非常简单。
原主虽然没考中童生,但他从五岁开蒙,又经陆晏河亲自教导,脑子里存储的知识还真不少。
有他打下的基础,陆雩也算占了些便宜,不用从头学起。
不过他认为当下最重要的不是去死读四书五经,而是先了解大周王朝,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时代。
所以陆雩特意拿了本史书。
原主大抵年岁尚小,记忆中并没有类似的信息。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如今是沅贞三年,英女皇当政的第三年。陆雩一看女皇,本能反应就是这可能类似于唐朝?
但当他仔细翻阅过史书后,才发现大周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朝代。在汉朝之后,政权发生了极大地逆转。
如今这里既有唐宋的文学经济昌盛,也有元明的兵马强壮。
文化经济的繁荣从科举就可见一斑。大周王朝的科举热度空前。
但王朝百年后,往往逃不过倾覆的宿命。
虽然记忆中大周在女皇的统治下如今还是一派欣欣向荣的太平盛世,但陆雩一算英女皇前面估计已轮了近八、九位皇帝,就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劲。这是文科生站在历史洪流肩膀上,以宏观史为镜探查的角度。古代王朝基本三百年会面临一次覆灭危机。这并不是在无的放矢。
——而是因为封建专。制王朝有着避无可避的腐败弊端。
王朝在建立初期往往比较清明,君臣也比较廉洁。
可越到后面,皇帝官场就越腐败。水至清则无鱼,这是人性,亦是利驱使然。
否则英女皇为什么能以一介女子身登上皇位,成为从古史无前例的女帝?
在她之前的君主,必定是无能或有致命缺陷的。
就算英女皇是百年一见的英明君主,那些官场腐烂的种子已经埋下,短期间她想改变,难。
想到这里,陆雩合上书,叹了口气。
他得出的答案是,这不是一个好的时代,却也不是一个最差的时代。
想考科举完全吃时代红利躺平估计是不行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为了加深记忆,陆雩将自己对大周女皇时政的猜测分析写在了一张薄纸上。
他本就会写毛笔字,又有原主肌肉记忆加持,写出来的正楷体十分漂亮。
写完后他吹了吹纸面,加速墨干。
据他分析,现在应当是豪族崛起的时候。
看似平静的大周底下暗流涌动,内忧外患,王朝倾覆,摇摇欲坠。
底下又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堆关于官僚黑暗、外敌、经济、地理天灾的预测。
真的是开局一本书,结局全靠猜。
这也是读研时教授给他们布置的一个思维体系小组作业之一。当年学外国历史,陆雩在并不了解这个朝代前,教授就会让他们根据历史规律来作未来走向分析猜测。
最后,结果总是惊人地相似。
写完陆雩随手把这张纸夹进书里,打算之后再慢慢打探来验证自己所写是否为现实。
当然他并不知道,自己所写的东西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有多惊骇欲绝。
为什么寒门难出贵子?
因为在交通不便、消息闭塞的古代,他们难以获取关于时政的知识。
而科举,恰恰主考的就是政治。单靠对四书五经的死记硬背,顶多能当个童生。
可陆雩所写的这些近乎于王朝秘辛的东西,往往只有靠近大周权力中心的官宦贵族世家才知晓……
次日天不亮,季半夏就起来忙碌做早点。
前几日早点铺歇业,如今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还倒欠外债,不可再歇了。
季半夏洗漱完毕先喂了驴子,然后牵着驴去院子里拉石盘磨豆浆。
期间他路过书房,大抵昨夜太热的缘故,陆雩把窗户打开了。
朦胧晨雾下,他看到陆雩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白皙脸蛋上都沾上了墨渍。
油灯已燃尽。他有些诧异,心想莫非昨夜对方真的在学习?
再凑近一看,那案牍上摆的并非四书五经,而是一本闲云杂物史。
季半夏:“……”
他不再管陆雩,而是去忙自己的事。
揉面、筛豆渣、烧汤、点豆腐……伴随热气袅袅,一股烟火豆香飘荡到街巷中,晨间时光转瞬即逝。
季半夏全程脚不沾地,额上沁出细细汗珠。
他不是眼高手低的人。即便知晓自己或许真如梦境未来是龙中人凤,当下也愿意放下身段来做这些辛苦的事。他深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眼下自己为了不惹那些在暗中人的怀疑,最好还是像从前一般。
而且干早点铺,能攒下银钱。虽然明面上他告诉陆雩家中已无余粮还倒欠一笔医药费,但私底下,他早就攒了一笔私房款。
在季半夏看来,这是他应得的。
就因为一纸身契,他每日累得像狗,难道还要像老黄牛一样无私奉献供陆雩读书?
因而每日季半夏雷打不动地出摊,其实也是为了他自己。
天刚破晓,季半夏开门营生。
作为小镇上唯一一间早点铺,陆记早肆很受欢迎。
不一会门口就人头攒动,排起了长队。
如今河清海晏,几十年没打过打仗,百姓们安居乐业,即便是在这南方的小镇上,大家也能拿出余钱来外食。或许有些人家不舍得在外吃中晚餐要在家自己煮,但区区一顿早食,还是舍得的。
“小季,给我打两碗豆浆!再来一个青菜包,三个馒头!”住在对街的王大爷道。
“好,且等片刻。”季半夏接过对方递来的两只大瓷碗,打上满满的一碗豆浆。
王大爷立刻笑逐颜开,递来几板铜钱道:“还是小季大方,会做生意!”
季半夏隔着布接钱,又用热湿巾擦了擦手,这才去问下一个客人要什么。
陆记早肆不提供堂食,也没有可打包的器具。像包子馒头这样的食物拿个油纸包上就可带走,可豆浆却得每个食客自带碗来打。因为没有容量限制,家家户户都会带上各自最大的碗,来占点小便宜。
以往陆母当家时是有定量的,无论碗大小一板铜钱最多给你打两勺豆浆。
可季半夏每次都会打得满满的。因而大家伙都乐意常来她这儿照顾生意。
想着她一个外姓童养媳,要养陆家一个读书人也不容易。
轮到隔壁的李大娘时,她拎了个脸盆大小的瓮,就跟季半夏说要打一铜钱的豆浆。
后头排队的人见了都不禁嘴角抽搐。偶尔占占小便宜也就算了,像李大娘这么不要脸的,他们可做不出来。没见人家一个小姑娘辛苦拉扯着无父无母的半大小子过得有多艰难吗?
而季半夏还真给她打满了。
李大娘双手捧过巨瓮,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谢谢,谢谢小季。哦呦,我家那小子就天天惦记着你家这口豆浆,说味儿正,口感特别醇厚……”
季半夏委婉道:“大娘,下次别带这么大的碗了。”
李大娘眼珠微转,没接话茬,只闲聊般道:“小季你家昨晚烧的什么菜啊?那个肉香的嘞,飘到我们家院子馋得我家那小子死活不愿意啃红苕……”
如今大家虽然生活好了,但能吃上肉的还是少数。一般也就逢年过节吃一回,平常日子还能吃肉的,说明家境不错。食客们一听,目光顿时蹭蹭地盯向季半夏。陆雩从县里考试回来就伤了身体。不是说她为了陆雩的医药费还跟李员外借钱了吗?怎么伙食还吃这么好?
季半夏顿了顿,道:“小雩最近生病,我用年节存下的腊肉给他补补身体。”
李大娘又追问:“小陆咋生病的啊?”
众人心想这还不正常。就陆雩那打娘胎起的药罐子,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去考个试回来大病一场再正常不过了。
李大娘:“我咋听说,他是考完后去红香楼见姑娘才病倒的……”
众人大惊。
陆家小子嫖妓?!在平凡小镇上,这可算得上是一个惊天大八卦了。
他们有的甚至都忘了在排队买早食,一拥上前想追问李大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场面一时十分混乱。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可想而知,今天过后,这个消息会在溪源镇传成什么样。
季半夏额上青筋微跳。
就算他再如何讨厌陆雩,此时他们绑定的关系一荣俱损。
要是陆雩的名声太差,他也得被拖累。
李大娘被人群层层包围着,很是得意。
正当她清了清嗓子准备大说特说一番时,胳臂被身后一股莫名力量给顶了一下,手忽然稳不住,整个大瓮直直往下掉。原先四周围着她的人眼疾手快退到一旁,李大娘却遭了殃,不仅痛失豆浆,那个瓮还砸到了她的右脚,落在地上四分五裂。豆香四溢。
她痛得抱脚痛骂:“哪个挨千刀的撞我——!!”
“不好意思。”陆雩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先是重重咳嗽了一声,随后茫然道:“我刚才路过,不知道是不是我撞的。”
“肯定是你!!”李大娘对他怒目而视,“你小子,赔我医脚费!”
陆雩苍白着脸,想说话,却又咳喘不止。
“哎,大娘你冷静点,不一定是他,刚才那么多人,谁知道呢,也可能是你自己没端稳……”
这回周围众人反倒开始帮陆雩说话了。
主要是他一副病容,身子比纸还单薄,想要推动肥壮的李大娘大概就犹如蚍蜉撼树。看着就让人觉得不可能。
李大娘实在痛得受不了,一屁股坐在还淌着湿热豆浆的地上,抱着脚,“哎呦哎呦——”地叫个不停。
陆雩还假惺惺地问了句“大娘你没事吧?”
李大娘咬牙:“你看我这像没事的样子吗??”她想叫这小子送自己去医馆。
“哎呀,真不好意思。”谁知陆雩挠了挠头,随后就若无其事地走回了店里,嘴里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
因为太小声,只有身边的季半夏听见陆雩嘟囔的是:“给你喝这么多豆浆都堵不住你的嘴”。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点想笑。
嘴角刚向上扯了扯,又压下去恢复原状。
生意太好了看季半夏一个人忙不过来,之后的早晨时间,陆雩都在给季半夏打下手。他算数不错,就负责收钱。
一早上下来,他在心里估约了一下,发现陆记食肆赚得还真不少,共计534文。
一千文是一两银子。这意味着早点铺一天收入就有半两银子。刨去食材费用,也能赚个一两百文,一个月最少三两是有的。这是一笔不菲的数字,难怪陆家能供得起原主读书。
要知道大周大部分普通农镇家庭,二三两银子就足够一户三口之家一年嚼用了。
陆雩把数完的铜钱用麻绳串起递给季半夏,问:“以前每天都能赚这么多?”
季半夏摇了摇头说:“没有。可能是前几日没开门的缘故,今日朝食全都卖完了。以往一般是卖不完的。”
陆雩探头一看,那蒸笼里确实空了,粥桶半粒米不剩,就连盛豆浆的桶里也只剩下一层薄膜似的的淡黄豆渣。他不自觉摸了摸小腹,感觉肚子有点饿。
古代物资匮乏,像溪源镇这样的小地方经济相对也没那么发达,因而陆记食肆售卖的食物很简单。朝食只有稀米粥(冬白米夏绿豆),豆浆,包子和面食。偶尔会做些豆腐来卖。
季半夏说平常能卖两三百文,若是遇到赶集节日,或许能卖至四百文多文。
总而言之,卖朝食虽然是辛苦活计,养家糊口绰绰有余。
镇上有不少人眼红陆家,也有的跟风开了朝食铺,卖些其他吃食。但由于陆记食肆开了多年,地理位置又好,已经有了稳定客源,生意抢不走。
季半夏把摆在门口的摊位桌台收进来。别看她一介女子,胳膊却健硕有力,提着上百斤的东西健步如飞,
陆雩犹豫片刻,双手有些吃力地抱起最轻的蒸笼,摇摇晃晃地朝厨房走去。
季半夏回头看了他一眼,“饿了吗?”
陆雩老老实实地点头,“嗯。”
季半夏从厨房里拿出两个包子,又打了一碗豆浆热了递过来:“先吃吧。”
陆雩受宠若惊,“这是给我留的?”
季半夏:“难不成还是留着喂驴的?”
“行吧,谢了。”陆雩咬了口包子,又喝了口豆浆。已经有些凉了,不过不影响口感。不得不说,陆家祖传的朝食手艺确实味儿正。
他想季半夏虽然看着冷面不近人情,但实际上却是刀子嘴豆腐心。
这样好的姑娘,可惜了,竟投在陆家这样的人家成为童养媳。
南方这边的女子身高普遍不超过一米六五,相貌也往往小家碧玉。季半夏却生得高大,鼻梁高挺五官轮廓深,一看就是北方人。至于她为什么会沦落到溪源镇被陆母买走,没人知道。
但依着这世道,估计是被人牙子拐卖了,或是罪臣之女。
季半夏来到时陆家已经七岁。七岁的女娃按理来说已谙世事,当时的她却一问三不知。听人牙子说,她似乎是在路上撞坏了脑子,遗忘了过去记忆。
陆母一听没了记忆好啊,她还担心这么大的女娃有了自己的心思,不好掌控,以后会想再回去找家人。在确认季半夏不像演的后,她就大方出一笔钱买下了她。
虽没了过往记忆,但七岁的季半夏看着不像傻子,只是有点呆呆的。
陆母让她喊自己妈,她还真喊了。
后来陆母让季半夏洗衣做饭接手朝食铺,她也照做。
只是伴随年岁渐长,她身体抽条,人也莫名有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质,令陆家爹娘不敢随意折辱她。
原主更是有点惧怕她。
陆雩吃完朝食后,跟季半夏说自己想出门逛逛。
季半夏拿给他三枚铜钱,说:“现在家里就这情况,省着点花。”
陆雩本意是跟她报告一下,没想到还有零花钱,很惊喜。
他接过说了声“谢谢”,想了想,又道:“听说你向周员外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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