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里面请。”徐云虽为武将,可是家中世代书香门第, 所以对于礼节一事,也深谙于心。
他比岑覃生要更为圆滑, 周旋于军营与朝堂之间,拉拢了相当一部分人脉。众人也在观望, 他和岑覃生,究竟谁可以做那最后的赢家。
赫单尘牵着时银的手朝里走去, 将他护在身后的姿态, 无异于向众人宣布:这便是他的软肋。
徐云对于赫单尘是如何逃出岑覃生的手掌心, 实属好奇。于是落座后, 他迫不及待地向赫单尘请教道:“太子殿下, 不知你是如何做到的?”
回答他的, 是赫单尘漫不经心的几个字:“调虎离山、以假乱真。”
至于是调谁的虎,离谁的山,便未可知了。
“我与岑覃生虽交涉不多,但对他的为人也有所了解,原以为, 他不是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的人。”徐云替赫单尘和时银二人沏了一杯茶。
时银先赫单尘一步端起茶杯, 然后放在嘴边轻抿一口。吃了那么许多糕点,他的嗓子早就干到要冒火了。
徐云不动声色地望着时银僭越的举动, 眼神中有着些许的诧异。并不是因为眼前这人竟然不将太子殿下放在眼里,而是赫单尘的神态,仿佛他这样做再正常不过。
他开始琢磨起二人的关系来。
赫世虞在宫中专宠男宠一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没想到,现如今,他的儿子也沉迷起男色来。
看来这大齐的天要变了。
正当徐云自以为隐蔽地打量着时银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极为尖锐的视线。
抬起头,徐云被赫单尘晦涩的目光盯的心中一寒,宛如针芒在身。他赶忙移开视线,故作掩饰地轻咳两声。
如此袒护,看来关系果然不一般。
“太子殿下,现如今万事俱备。我们何时出征讨伐岑覃生?”
“迟则生变,今夜便行动。”
徐云点头,只是如果这话是看着他说的,那就更好了。
赫单尘默不作声地看了徐云一眼,从方才起,他便字句未提军符一事,看来是已经拿到了。
所以说,赫世虞的人混在了这次随行的几名士兵中。
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会让这些人活着回去。
看着赫单尘离开的背影,徐云默默思索着。
岑覃生的叛变过于突然,更何况拥护的对象是那个胸无点墨的三皇子。他实在想不到,三皇子究竟给了他什么承诺,才会让他主动跳进了这个无底深渊。
再者,他手下的兵,虽然强度无法和赫世虞手下的暗卫相比,但是论数量,绝对是占优势的。为何迟迟不动身?
难道是为了他的这半块军符?
如果是这样,徐云的眼神一暗,那么岑覃生或许有着更为隐蔽的心思在其中。要知道,两块军符合一,那多届时,便将再没有人可以左右他的位置,哪怕是那一道圣旨。
对于今夜的战役,或许他该从长计议了。
“太子殿下,我们的人已经安置妥当了。”门前,一小士兵恭敬地对着赫单尘说道。
闻言,时银抬头望了他一眼。
很俊秀的年轻人,脸盘圆圆的,皮肤也白皙,个头要比时银高上一些。
只一眼,时银便看向了别处。因为有人紧紧地捏住了他的手指。
“很在意他?”等人走后,赫单尘附在时银耳边轻声咬道。他的眼神黏腻地附着在时银的脸侧,像是要将他一口吞下。
“三眼。从马车上下来之后,你看了他三眼。”
时银的目光不自然地移开,心下却忍不住谩骂着。
的确是三眼不错,一眼不多,一眼不少。怎么会有如此苛刻的人类存在。
“所以呢?你是要将我的眼睛剜下来吗?”时银挑眉质问道。
赫单尘轻柔地抚着时银的发,嗅着从他身上传来的芬香:“怎么会?既然娘娘您这么喜欢他,我该剜下他的眼睛送给你。”
疯子。时银眼尾抽了抽,“随你,但是我没有收集眼球的爱好。”
赫单尘已近乎拥抱的姿态,将时银带进了屋子。
而那名小士兵,恰好听力比寻常人要好一些。他听见了赫单尘对时银说的那句“很在意他”。
靠在墙角上,小士兵从脖颈处到脸颊,像是晚霞落在了脸上,红的彻底。
他会认出他来吗?
夜色刚现端倪,军队便整装待发了。为了让时银少受些罪,赫单尘白天并未厮磨时银,而是让他睡了一整天。
所以,当时银被叫起的时候,才没有那么难受。
“要出发了吗?”时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发顶的头发被压的翘了起来。
“嗯,明天之后,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赫单尘帮时银穿好衣服,整理好头发,接着替他戴好了面纱,“困的话,就在马车里继续睡。”
“嗯。”时银任由赫单尘牵着,脑袋在他身上不住地盖着戳。
索性,赫单尘弯身将时银横抱起,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抱上了马车。
两人的关系在这一刻昭之于众,底下的士兵虽没有说什么,可是眼神交换之中,早已了然。
启程。几万人的军队一同上路,连那块地都发出了震动之声。
此等阵仗,绝无可能在悄然间逼近皇城。岑覃生也一定在暗中设下了防御,准备迎接他们的到来。
行至半程,众人借着月光才可勉强看清脚底下的路。
这支军队在此休整了一年多,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虽每日都做着操练,可是毕竟没有实战,大多人都松弛了下来。
现如今,突然让他们上战场,敌人还是昔日的“队友”,难免心下也踌躇。
不论是谁赢下这场战争,士兵都是牺牲品。
不知又过了多久,时银隐隐听见有马蹄声自反方向传来,他的心弦在这一刻绷紧。
“保护好太子殿下!”徐云拔出身侧的佩刀,勒紧缰绳,停在了原地。
他虚着眼看向来人,只一人一马,实在蹊跷。
“不是敌人,放他过来。”看着身旁警戒的众人,赫单尘摆了摆手。
虽不是敌人,他也不想承认是自己人。
见赫单尘如此吩咐,他们只好为来人让出了一条道。
时银听见那马蹄声停在了马车外,正当他好奇是谁的时候,车帘被掀开了。
“如何,有没有想我?”
是乌尔。
时银扯了扯嘴角,看着他那张熟悉的张扬的面容,以及胸前敞露的大片肌肤回答道:“那晚的猫猫面具是你,对吗?”
见时银避开了他的问题,乌尔的眼角微微下垂,像是一只蔫了的小猫,“无事,我想你也行。要来我的马上坐坐吗?马车里一定很闷吧。”他若有若无地“引诱”道。
时银确实有些被这个提议打动了,但是一想到出去之后会被那么多人围观,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只是,他完全忽略了,就算他愿意,某些人也不会愿意。
“乌尔。”赫单尘的语气中透出了明显的不悦,“父皇应当是派你来协助我,而非来诱哄我的人。”
“你的人?”乌尔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低声哑笑了起来,“要是真的算起来,他应当是我的人才是,何时成了太子殿下您的人?”
他咬重“太子殿下”四个字,再次强调着两人的身份。他是黎族的王,而时银是黎族人,自然也就是他的人。
徐云坐在一旁的马匹上,看着剑拔弩张的二人,心中不知作何想法。
大战当即,简直是胡闹。一军将领竟然因为一个男人影响了全军的进程。
“继续出发。”赫单尘没有回答,他幽幽望着乌尔的脸,继而吩咐道。
他会让他知道,时银是谁的人,但不是现在。
乌尔依旧厚脸皮地跟在时银身旁,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搭着话。
他之所以现在才赶来,是因为早上代替赫单尘引开了岑覃生的军队,来了一个调虎离山。
来的路上,他单枪匹马地避开了岑覃生的眼线,同时也安插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行军速度突然慢了下来,不远处已经依稀可以瞧见火光,那是岑覃生的军队。他派了人驻守在那里,而他们能否闯过这第一关,决定了战争的输赢与否。
“太子殿下,我们是直接迎战吗?”徐云面色凝重地看向赫单尘。
岑覃生向来训练有素,他的军队比起他的,只强不弱。若不是岑覃生还留有一部分驻守在皇城,那么他将毫无胜算。
“再等等。”赫单尘勒停了马匹,身后众人也停了下来。
“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没有做。”赫单尘偏头望向了乌尔,后者则闲情惬意地在和美人搭话。
“嘘——起风了。”时银看着乌尔将食指按在了唇上,黝黑的双眸中闪着璀璨的光,像极了天上的星辰。
如他所说,下一秒,狂风肆起。风由着他们的方向朝着岑覃生地军队刮去,金属制作的铠甲在风中簌簌作响。
乌云被吹散,露出的月亮更为皎洁明亮,圆盘似的挂在天边。
随着风停下的那一瞬间,徐云看着眼前的景象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只见隶属岑覃生阵营的人一个接一个,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兵不血刃。
第093章 禁忌皇子的药人实验【47】
眼前的场景堪称诡异, 月光照在人的身上,覆上了一层血色。
所有人都噤了声,呆滞地愣在了原地。
“哇, 好厉害。”时银也探出了脑袋, 看着眼前诡谲的一幕。
人类像星星一样坠落。
煞白的月光照映在他的脸上,显得那双眸子尤为漆黑, 眼窝凹陷,其中笑意点点, 如勾人的精魅。
时银的声音像是打破了沉寂的禁锢,众人的身体开始晃动, 发出了惊叹的叫声来。
乌尔心情极好地勾着唇角,眼尾上挑。夜空下站着他, 他的眼里有的却不是星空,而是满满的眼前人。
“你说我厉害, 我自然是厉害的。”他宠溺地揉了揉时银柔软的脑袋, 意气风发。
乌尔绝对值得时银的这一声称赞。他知道黎族的蛊毒厉害, 却不知, 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中, 杀人于无形。而且还没有误伤友军。
徐云也回过了神, 他诧异地望着乌尔。他知道,和刚刚的那一阵风有关,可是这毒竟能放倒这万人军队,可见其威力。
如果,乌尔不是皇上派来的人, 而是和那岑覃生一伙, 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不愧是黎族的王。”徐云望着乌尔,眸中有赞许也有忌惮。
对于他人的赞词, 乌尔不屑一顾。他飞快地掠了一眼徐云,喉间轻哼出一声“嗯”。
他已经将底牌露了出来。虽然这只是冰山一角,但是,消息如果落到了赫世虞耳中,那么他就是不得不被铲除的祸患了。
第一场战役就如此匆忙而又滑稽的结束了,未费一兵一卒,仅凭一人之力。
这就是黎族。
徐云的思绪仍没有平复,他觉得其中似乎有着无法解释的地方。可是等不及他多想,赫单尘又下达了继续前进的口令。
众人淌过这漫山遍野的尸身,脚下柔软的触感令人心悸。
就在前一秒,他们还有着呼吸,现如今却也只能躺在这里,如睡着一般,不久之后化为养料。
岑覃生也没有想过,这群人会安然无恙地越过那座山。这也就意味着,那里的将士们全军覆没了。
“将军,这可如何是好?赫世虞的救兵来了。”身侧的副将忧心忡忡地问道,远远地,他对上了一双眸子,阴恻晦暗,却充斥着威慑。
“赫世虞新封的太子殿下,你觉得他如何?”岑覃生顺着他的眸光朝前望去,看见了一个身披铠甲的少年将军,黑发碧眸,气质沉稳。
“有大将风范,很难想象会是赫世虞的儿子。”副将如实回答,要知道,赫建星,赫巍人等,他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实在只是一堆糟粕罢了。
“你也这样认为吗?”岑覃生喃喃道,眼神挣扎又欣慰,副将未能听懂这一个“也”字,错过了他眼中的情绪。
“迎战吧,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不允许有怯战之兵。”
皇城前有这一块空地,是平日里操练士兵所用。赫世虞每每爱站在城墙之上,自上而下地俯视着芸芸众生。
他们为他而战,也为他而亡。
可是这一次,他自己却像个缩头乌龟一般,躲在了金銮殿之中,带着他的暗卫,守着他岌岌可危的皇位。
两军交际的瞬间,战火便被点燃了。
时银和乌尔被留了下来,后者自然是为了保护前者。
“你在担心他吗?看起来很紧张。”乌尔颦眉,他握住了时银的手,冰凉。
时银摇摇头,嘴角却下压着。
赫单尘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该担心的人是他自己。
他望着赫单尘决绝的背影,被拥簇着回到了军队中。耳边是兵器交接的撕裂声,眼前很快就被血色遮蔽了。
他在等待疼痛的来临。
“你说,他会赢吗?”时银反握住了乌尔的手,力道之大,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指痕。
“你想的话,便会赢。”乌尔心疼地拂过时银额间的发,曾几何时,他还只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夫子。
“你恨我吗?”他用手指描摹着时银的眉眼,确认着他的存在。
恨?在乌尔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时银心中就有了答案。
他怨过乌尔,却没有恨过。恨是一种很强烈的情绪,他还无法在人类的身上投注这样多的情感。
没有得到时银回答的乌尔,不依不挠地在他耳边问着:“我和他,你比较恨谁?”
“我谁都不——”话音刚落,时银只觉肩上一阵刺痛,紧接着,乌尔看见了雪白布帛之下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怎么受伤了?”他急切地将时银搂入怀中,查看他的伤势。
就在这时,时银的脸侧又添了一伤,薄薄的伤口割开了时银娇嫩的肌肤,露出里面暗红的伤口。
“该死!”乌尔沉眸,神色冷的可怕,“那个家伙没有为你解蛊吗?”
他除了将时银紧紧抱住怀中,任由他抓着自己以外,毫无他法。
“什么意思?蛊毒不是你下的吗?”时银浑身如落叶一般颤抖,依靠着乌尔才不至于凋零,唇间血色全无。
他抓着乌尔的胳膊,指甲深深嵌入其中。
“你和他强行结了血契,所以你的蛊毒我已经解不开了。”乌尔眉眼间情绪低沉,他无力地抱着时银,如果可以,他希望,他可以替时银承受下这些。
时银死死咬着下唇,他可以感受到赫单尘在极力避开那些人,可是那么多人,他无法避开所有攻击。
脸上、四肢、腹部,已然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刀伤。有了沈自疏那次的经历,时银已经可以很好地忍下了。
“那有谁可以解开?”赫单尘一次次古怪的表现,在时银脑海中不断闪现,他又在不知不觉之中,为人鱼肉了吗?
“你知道答案的,不是吗?”乌尔摸着时银的脸,擦去他脸上的血渍和汗液。
他不愿看到他这副痛苦的模样,可是像这般正大光明能够将他搂入怀中的机会,并不多。
乌尔看着时银因挣扎松散开来的领口,只是看着,就可以想象出,昨夜两人究竟有多么疯狂。
“他竟然没有替你解开,我还以为,你们早就......”
等乌尔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抚上了那些暧昧的痕迹,慢慢深入。
“这次过后,和我回去好吗?我会好好弥补你,让你做唯一的王妃。”
乌尔不知道时银听进去了多少,但是当他知道两人并未做那事时,他的心底竟然隐秘又卑劣地起了不好的心思。
这是不是代表着,他还有机会?
“你们都知道对吗?只有我一直被蒙在鼓里。”时银突然笑了,琉璃一般的眼睛闪着细碎的光,眼角隐忍的泪就像是掉落的珍珠。
人类啊,真是可怕。
时银闭上眼,不愿再去想。所有人都看着他这般痛苦地承受,却又虚伪地对他表现出在意和关心。他果然没有办法适应这里。
“我不会同你回去,但是现在你可以选择抱紧我,或者是滚出去。”
时银身上痛极了,随着赫单尘越来越深入,遇到的敌人也越来越棘手。
两军交战的细节就好像在时银脑海中闪过,他看见了一张张哭泣、悲伤的脸。
最后,他听见了一声微乎其微的叹息声,赫单尘手执长戟,冷峻的脸上血液横飞,碧色的眼眸却了无波澜,就像是地狱来的恶鬼,唯有鲜血才可以唤醒他。
岑覃生就站在他的对面,两人终于见面了。
“好久不见,太子殿下。”岑覃生挥舞着长刀,在空中发出了震耳的呼啸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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