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这样的人,将温柔二字诠释得如此淋漓尽致。
他就像是天生的王子。
活动开场,惯例是令人心情澎湃的讲词,青春被冠上梦想与拼搏时瞬间变得高大上。高三学子们个个都听得眼中带光,精神激昂,就连林琪都听得脸颊涨红,仿佛明天就要拿笔上战场。
楚辞没反应,掌心向下安静地垂放在身侧,目光紧紧盯着入口处的玻璃门,那阳光正好,瞧着便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她在等,等待令她心脏复苏的人出现。
时间无声流淌,上台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波,她的掌心也开始冒汗,细细的一层,烫得心都忍不住紧缩。
易许最后出场,人还没走到台上,掌声先起。如雷的掌声中,他步调沉稳地走上讲台,黑色西装衬得人精英味十足。
可是楚辞抬头就捕捉到他嘴角噙着的笑容,亲和从容,像是出席某位朋友的聚会,看不到半分紧张与严肃。
开场第一句话——“你们喜欢学习吗?”
没有自我介绍,没有鸡汤动人,上来就是这么直白辛辣的问题。
下面嘘声一片,自然是清一色的不喜欢。
我不喜欢学习,我喜欢你。
楚辞攥紧了手掌,默默给出答案。
早就预料到的结果,易许轻声一笑,“那你们有喜欢的人吗?”
重压力的高三爱情是个禁忌而奢侈的话题,当只能藏在角落里的隐秘事被堂而皇之地搬到阳光下,少男少女们都难以按耐心中激动的情绪,扯着嗓子回应。
“那你有没有为了喜欢的人,喜欢的东西努力过?”
有胆子大的男生回答他:“当然有!”
易许露出赞许的笑容,“是啊,如果连努力一把的勇气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谈喜欢?”
——如果连努力一把的勇气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谈喜欢。
楚辞的手心全是汗,坐在空调口都拯救不了她逐渐攀升的体温。
她在羞愧,为自己日复一日的蜗牛心态感到羞耻,为自己还没开始就准备叫停的暗恋喊冤。
易许还在台上谈笑风生,额头的汗珠逐渐模糊了他的笑脸,心里的声音却足够将她淹没。
她决定了,如果X大是座围墙,她就是拆了那围墙,也要去看一眼他。
只因为喜欢。
活动结束,楚辞一言不发地回到教室。
重点中学,总有些喜欢埋头苦读的学生不分昼夜地窝在教室啃书本,周五休息时间也不例外。
上午胡远评讲的试卷还摆在最上层,红墨水张牙舞爪地挑衅着她的视觉神经,楚辞一巴掌盖住了分数,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林琪。
“林琪,我的数学还有救吗?”
林琪定定地看着她,半晌贱兮兮地伸手捏了下她的脸,“我说一百遍的事情,还不如陌生男人的一句话,楚辞,你可真行。”
楚辞反握住她的手,“林学霸,一句话,有救吗?”
林琪挺起胸膛,脸上摆出壮士断腕般悲壮的表情,“有救。”
“你信她的,母猪都会上树。”后桌不咸不淡的一句话破坏了林琪营造的凝重气氛。
“林安然,你少说一句话会死吗?”林琪顺手抄起试卷盖在了他脸上。
楚辞转头,后座的男生正缩着脖子把卷子往下扒拉。
林安然,第一次听到这名字时楚辞恍了下神,偏文艺的风格,听起来很像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后来见到本尊,那唇红齿白,文文弱弱的模样也挺符合男主角的调调,更重要的是第一次见面,林安然就夸她了。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名字很好听。”
那时候林安然靠窗坐,右手搭在书页,半眯着眼睛安静地望着楚辞,阳光恰好从他微倾的脖颈间洒下,照得簇新纸张泛起绚烂的白。
楚辞眨了下眼,目光焦距在林安然面前摊开的语文课本上,端端正正的印刷体——离骚。
林安然在她的注目礼下咧嘴笑笑,手指头点著书底的注释直摇头,“就是有点招仇恨呐!这也太难背了!”
楚辞的脸瞬间垮掉。
林安然,这名字太不副实,整天笑眯眯地和林琪插科打诨,时不时整出点幺蛾子,闹腾起来谁都比不过,胡远重点关注对象。
要不是成绩还不错,楚辞估计他早被胡远叉出去一万次了。
“少说一句不会死,但是会浑身难受。”林安然欠揍地咧嘴,“楚辞,我可是老/胡的得意门生,提高数学成绩这种事情不应该先找我帮忙吗?”
楚辞抬眉,目光落在桌面摊开的英语小册子上,“你先把英语单词背会再说,下节课老师肯定要抽你上去听写。”
林安然偏科厉害,尤其是英语,偏到胡远都忍不住时不时拉他出去说几句英语交流感情,但他本人不急,和楚辞的数学成绩一样,佛系地在及格线附近徘徊。
“跟你说不通。”林安然沉重地吐了口气,期待的目光落在林琪身上,“暑假就要到了,要不……我们仨组队补下课?给楚辞提下数学成绩,顺便带带我的英语,你……”
林琪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我可不像某人,语言废柴。”
楚辞噗嗤笑了,林安然依旧不恼,摸了摸后脑勺,冲楚辞递了个眼神,“可我数学成绩好啊,看到我同桌没,自从跟了我,排名上了几个档次。”
这倒是实话。
楚辞眨了下眼,抬起右手比出三根手指,“你行不行?”
林安然咬牙:“行!”
第4章 他是我弟弟
高考前夕学校放假,离校前楚辞给陈伯打了通电话,那边有点吵,老大爷提着气吊嗓子的声音震得人心肝直颤。
“你要回来了?好啊,我去买菜。”
一阵拖沓的脚步声过后,电话那端清净不少。
“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没有啊,那我看着买啦。”
电话挂断,楚辞揉了揉耳朵,叹气。
陈伯这两年迷上了京剧,没事就拿着手机放一段,时不时跟着唱两句。前段时间还加了个老年兴趣班,每晚七点准时在附近花园吊嗓子。
楚辞见过那场面,六七个老大爷围坐在凉亭,打拍子的打拍子,拉二胡的拉二胡,唱戏的唱戏,每逢开场,那声势地动山摇。
陈伯一直是个挺有追求的人,年轻的时候喜欢计算机,从大学研究到博士,毕业后直接创建互联网开发公司,成了掌握上万人命运的业界翘楚。二十年后,正是互联网发展的黄金时代,他却干脆利落地退了下来,转身把投入古典文学的怀抱。
理科男化身老学究,他身份切换自如,资产变卖捐赠,昔日互联网大亨变成孤儿院受人尊敬的老院长。
管理孤儿院的同时,他把所有时间都花在研究古典文学上,一钻研就是十几年,痴迷程度可以从楚辞的名字中窥见一斑。
楚辞刚进孤儿院时还不叫楚辞,小小的人刚经过“大风大浪”,性子格外沉默内敛。无论是工作人员来嘘寒问暖,还是小同伴邀请游戏,她都安静地坐在花园的凉亭里一动不动。
**静了,像一棵长在沙漠的仙人掌,要不是那抹绿,几乎没人能注意到她的存在。
同样喜欢呆在花园的还有陈伯,他习惯趁着清晨的花香念书,诗词的韵律沾染了隔夜露水在花香中震荡,一不小心便碰碎了满地的金色朝阳。
那时候陈伯正好读到《楚辞》,读到“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头一抬,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就站在树影下望着他,琉璃珠一样的大眼睛仿佛盛着潭清泉,水波轻晃,晃得他心里起了涟漪。
捏著书页的拇指动了下,他放下书,老旧的书籍像被风吹起的羽毛,纸张翻动,停在首页,两个加重的黑体字被阳光镀了金——楚辞。
从那以后陈伯就会陪她坐在花园里看花,看累了就拿出那本《楚辞》来读。
书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封皮掉了一半被陈伯用透明胶勉强粘合在一起。纸张也泛着充满年代感的黄,凑近了闻还有类似樟脑丸的清香。
她总喜欢趴在书边闻 ,伸长了脖子,像只贪婪的猫。
陈伯瞧着心中欢喜,忍不住把她拉到怀里指着封皮上的黑体字叫她,声音是她听过最慈祥温柔的。
他说:“小姑娘,我叫你楚辞好不好?”
她抬头,眉眼弯弯,“好呀。”
初时她还顶着张天真无邪的脸蛋,颇有些古代小家碧玉的模样,可后来就渐渐长歪了。外貌倒是没变多少,就是性格愈发大大咧咧,整天跟着院里的男孩子上树下河,弄得一身泥土。
陈伯常一手攥著书本,一手拍着走廊边的红漆栏杆,边摇头边叹气,“你这丫头太野了,哪有点女孩的样子!”
她吐舌,跑得愈发欢快。
后来每提起她淘气捣蛋的光荣事迹,陈伯总要调笑她一番。
这几年陈伯年岁大了,老花眼逐渐严重,医生多次提醒他要劳逸结合,不能过度用眼。次数多了,陈伯干脆把房里的书籍全都搬出去捐给了附近图书馆,转身看上了电视里唱得正欢的京剧。
不用说,这个时候陈伯肯定提着唱戏的家当直接去菜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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