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垛里的风筝 (小鹿幺幺)

　　程小东说的是一脸的期待，在他们村里，苞米不稀奇，粘苞米很稀奇，比苞米熟的早，也比苞米好吃，是不可多得的稀罕物。
　　这就是跟着锁柱家关系不一般，人家才会拿来这么多，换着别的家，人家都不会说家里有粘苞米。
　　“那还等啥，现在就去吃。”
　　蔡建国看着程小东一脸着急的模样，把牛往圈里一拉，车就放在院子里，拽着程小东就往屋里走。
　　“车不卸了？”
　　“不卸了，爸饿了，先吃饭。”
　　蔡建国看着程小东眼中闪烁的光，心里偷偷的一笑，自己这个傻儿子，如果不这么说，他还得等把车卸完。
　　“放桌子吃饭，粘苞米热乎的，还等啥凉了啊，等会儿我再去掐俩葱叶，摘两个茄子，你进屋弄点大酱。”
　　蔡建国看着陈莲花说着，喝着菜园子墙就揪了几个葱叶，摘了茄子。
　　程小东一蹦一跳的就跑了进去放桌子。


第192章
　　早出晚归，这是蔡建国第十天耷拉着脑袋进院子，愁眉不展的坐在磨盘上抽烟，这一坐就是两个小时。
　　程小东在屋里静静的看着他，前几天都跑出去跟他说了用玉石的事儿，他都没有用，今儿肯定还是一个效果。
　　陈莲花从菜园子的菜窖里面上来，看着蔡建国回来了，就把手里的筐往墙上一放，在围裙上抹了抹手走过来。
　　“还不中啊。”
　　看着蔡建国的表情，陈莲花就知道，这申请入学款的事儿，还是没有个着落。
　　蔡建国的烟袋子往旁边一扔，叹了口气，沉思了许久，看着陈莲花。
　　“咱家卖粮食的钱还有多少？”
　　陈莲花眼珠转了转，心里开始盘算着，没一会儿，看着蔡建国说道：“咱家的还有五十，东子家里的粮食卖了七十，一共一百二十块钱。”
　　“四个孩子呢，就算都用上也不够啊。”
　　“咋，你想用咱家的钱送他们去上学吗？”
　　陈莲花微微一愣，看着蔡建国问着。
　　蔡建国没有急着说话，他有这个打算，他想着，实在是申请不到补助，也就只能先咬着牙这么弄，总也不能耽误孩子上学。
　　“我再跑跑看吧，实在不行，把大家聚在一起，看看能凑出来多少钱，马成名家里还不如咱家，周至武呢，虽说家里有点小钱，年前死了那么多猪，也损失不少，估计也没啥底儿了，到时候看吧，村长那块，咱也别跟着去说了，腿都那样了。”
　　蔡建国的意思，陈莲花倒是明白，他认可自己多出点，也把几个孩子送去学校，平日里这这事儿她都不跟蔡建国争，可是这一下子把家底都拿出去，真是不得不仔细想想。
　　“这事儿等补助下不来再说吧。”
　　陈莲花淡淡的说了一句，走到旁边，拿着一筐的菜，就往猪圈走去，一路上心情也是复杂。
　　卖了粮食，家里也算宽裕了些，想着买头猪，过年杀吃肉，家里也有点油水，可是这真要是把钱都拿出去，猪饲料的钱还有苞米面的钱都得进去。
　　要说程小东一个人上学，她还是绰绰有余，不是她自私，想的也是长远，今年出钱，总不能年年出钱吧。
　　苦日子，她算是过怕了。
　　蔡建国也明白自己媳妇的心思，也理解她，只不过事情卡到这儿，想着几个孩子上不了学，他的心里就是难受，堵得慌。
　　程小东看着两个人，在屋里抱着盒子，又放下来，自己一个人走出去。
　　“爸。”
　　程小东在后面叫了一声，蔡建国回过头看他一眼，抬手就把他抱上来，坐在自己旁边。
　　“爸，你也别着急，我上学不是还有一个月呢嘛，申请补助的事儿，还有时间呢。”
　　蔡建国摸了摸程小东的头，点头笑了笑，眼里的心酸却是很好的掩饰了下去。
　　乡里的情况，他自己是知道的，补助不是没有，而是给了上寮村的，会计说，没有乡长的意思，谁也不敢动这其他的钱。
　　上寮村还不是因为是关系户，走的后门。
　　想到这儿，蔡建国心里酸酸的。
　　自己穷家子一个，连个亲戚都没有，这关系怕是疏通不了了。


第193章
　　眼见着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蔡建国也对乡里死了心了，投递了这么久的文书，都没见个回应，他也就不指望乡里了。
　　把马家和周家都叫到一起，问问两家的情况，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能凑出来多少钱，剩下的他来补。
　　周至武的爸爸周明远看着蔡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紧抿着嘴唇。
　　“兄弟，就冲你这句话，哥哥我就把话放在这儿，回家我就去卖猪，这钱说啥也不能让你出。”
　　“对，我也是，我家里还有点粮食，不中的话也卖了，凑合凑合，也能差不多，这么大个事儿，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扛着呢，你最近起早贪黑的，我们哥俩也都看着呢，心里也过意不去，私底下商量好几回了，如果这笔钱真的乡里不出，我俩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扛着的。”
　　马成名的爸爸马峰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村里的事儿他也少发言，都是大家伙怎么做，他就跟着怎么做，也没个怨言，今天能听他说这么多的话，蔡建国心里也是暗暗的吃惊。
　　“不就38块钱嘛，没啥，咱们做大人的少吃口肉，就给孩子们省出来了，是不是，娃儿们都想上学，我们咋能坐视不理。”
　　周明远是个铁匠，自从到了村里落了脚，日子就是红红火火，家里养猪，顿顿有肉，说话做派都是大户的样子，要不是去年糟了事儿，这钱他自己都能出，按照他的性格，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你家的猪还小，暂时也卖不上什么好价钱，还有你家的那点粮食，都卖了，你们两口子在家吃啥啊，也别卖了。”
　　蔡建国看着他们两个人说完，抽了一口烟，想了一下继续说道：“咱们这都是一个村住着，多少年的情分了，今儿呢我就把话放在这儿，今年的钱我家来出，明年和后年你俩来，咋样？”
　　周明远和马峰对视一眼，眼神都沉下来，他俩都明白，蔡建国这是打碎了牙，替他俩撑着日子呢。
　　“十八头猪的损失，你也就别强撑着了，真要是把小猪羔子卖了，那才几个钱，等今年养好了，过年够给我家孩子上学就行了，咱们还分啥你我啊，要是来年我这家里不好过，你们帮衬一把，让孩子上了学就成，咱们再怎么难，也不能耽误孩子不是！”
　　看着周明远，蔡建国说话的语气深沉，旁边的马峰，也是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成！就这么说定了，明年谁也不准跟我抢啊！”
　　周明远一拍大腿，也没有跟蔡建国硬撑，他家现在的情况属实不好，猪羔子才20左右斤，现在卖出去，真是没啥个好价钱，何况这个季节也没个买主。
　　“那我也好好干，多运几趟木头，后年的钱，就有我来出。”
　　三人说定这事儿之后，围在一起抽烟，刚开始的愁眉苦脸全都不见，说话的语气也是轻快多了。
　　路过的村里人，看到他们都不忘了打听一句学费筹划的怎么样，需不需要帮忙。
　　他们仨异口同声都说有门路了，接着就是欢快的笑声。


第194章
　　煤油灯下，陈莲花没有说话，静静的坐在炕边，眼睛看着煤油灯发呆。
　　蔡建国把出钱的事儿，跟她说完，她就是这个表情，一动不动的，连个表情也没有。
　　不知道自己媳妇是不是不同意，蔡建国也在旁边暗暗的捏着冷汗。
　　陈莲花叹了口气，起身走到柜边，从里面掏出一块半新的手帕，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沓钱，七张十块的，二十张两块的，剩下的都是几毛的。
　　“这是咱们家所有的家当了，都在这儿，还有点我本来留着买猪饲料的，也放在里面吧，一共160块钱，都拿去给孩子交学费吧。”
　　陈莲花把手帕递到蔡建国的手上。
　　蔡建国拿着这个钱，手里有千斤重，这是他俩结婚以来，看到最多的钱，留下孩子学费的钱，把剩下的八块钱递到陈莲花的手上。
　　“这八块钱呢，你就留着买猪饲料，能买多少算多少，等饲料吃没了，我就去山上给它割猪毛菜，怎么着，今年也能过去。”
　　听着蔡建国的话，陈莲花点了点头，没多久，嘴唇开始颤抖，捂着嘴就哭了起来。
　　“本想着，今年我也养一头肥一点的猪，过年给你们爷俩顿顿有肉。”
　　蔡建国心疼自己的媳妇，起身过去，拉着陈莲花，把她抱在怀里。
　　“媳妇，今年就凑合过，明年就好了，等孩子们都上了学，有出息了，到时候咱们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蔡建国知道陈莲花心里不舒服，看着别人家过年都有肉吃，自己心里也气，一直想养个肥猪，八块钱的饲料，也就够吃两个月的。
　　（此处的饲料和现在的不一样，毫无添加剂。）
　　…………
　　陈莲花做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这是程小东入学报道的日子，几个孩子说好了，都来他家吃饭，然后一起坐牛车去县城里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