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垛里的风筝 (小鹿幺幺)

　　程前背着程小东在富强村七拐八拐的走着，从巷子进去又从下一个口出去，来来回回折腾好几圈。
　　“爸，你能不能找到啊？”
　　趴在程前的背上，程小东觉得异常的舒服，眼皮发沉，困意渐渐涌上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诺诺的问着程前。
　　程前停下来，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接着靠在墙边抬腿将鞋脱下，倒了倒里面的沙子，还放在墙上磕两下后又穿上。
　　“我记得就在这附近，怎么找了好几圈，看着门好像都不像呢，奇怪了。”
　　程前挠了挠头，四处看着附近几家的门，面色纠结，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那要不我们就回吧。”
　　看着程前的样子，估计是找不到了，程小东满心都是蓝田田的伤，不想在这里耽搁时间。
　　程前叹了口气，唉了一声，背着程小东的手紧了紧，朝着来的方向往回走。
　　这个时候，身后一家门打开，破旧木门吱吖一声，格外的刺耳，程前和程小东都不由得转头看过去。
　　里面走出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手里端着破簸萁，里面还有几块烧过的木炭灰，看都没看他们这边，把簸萁在墙上磕了磕，木炭灰随着风在空中形成一股烟。
　　“张老！”
　　程前浑身一颤，背着程小东就朝着那个老头跑过去。
　　被叫张老的那个老人停下脚步，一只手扶着门，眯着眼睛端详半天，愣是没认出来程前是谁。
　　“张老，是我啊，小钱子，小钱子。”
　　程前反手指着自己，激动的抓着张老的手说着。
　　张老听着程前的话，把簸萁立在门上，凑近仔细辨认一番，嘴巴微微颤抖，抬手摸了摸程前的头，老泪流转。
　　“张老，你还记得我嘛，我是小钱子。”
　　程前好像生怕张老认不出来一样，把程小东放在地上，抬手收了收自己额头上的碎发，凑到张老面前咧嘴笑着。
　　“小钱子。”
　　张老认出来程前，拍了拍他的头，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激动的身子都开始颤抖。
　　程小东站在旁边看着两个人，虽然心里跟着开心，可也不懂他们为什么会这样的激动。
　　“一别多年，连小钱子都长这么大了，看看，儿子都有了。”
　　张老摸了摸程前的头，像是父亲一样的语气说着话，转过头看着程小东，满眼笑意的说着。
　　“爷爷好。”
　　程小东很乖的朝着张老鞠个躬，懂事的叫着人。
　　“唉～”
　　这一声爷爷，似乎让张老更加激动，摸着程小东的头，眼角眉梢，笑意盎然，这样一笑脸上的皱纹更多了。
　　张老推开半掩的门，拉着程小东就往里面走，程前拿着外面的簸萁，跟了进去。
　　院子里光秃秃的，除了墙边的杂草，什么也没有，菜园子的土层很新，像是刚刚整理过。


第019章
　　张老给程小东领进屋子，屋子里面和外面没什么区别，一张矮凳子，上面一个生了锈的水盆，炕上就有一床被褥，什么都没有。
　　“坐吧，我刚回来没几天，家里啥都没有，孩子来一趟，连个吃的都没一口。”
　　张老抱着程小东，给他放在炕上，程小东微微愣住，这么个老头，身子骨竟然这么好，能轻松把自己抱起来，真是没想到。
　　“破四旧这几年，您被迫远离故乡，这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如今看着您身子骨还是这般硬朗，我也就放心了，以前路过这里，听着村子里的人打牙祭，多次听说您不在人世，没成想，您还好好的坐在这里。”
　　程前看着张老，神情复杂的说着。
　　张老摆了摆手，叹了口气，看着自己家的墙壁，摇着头说道：“能拿的，能抢的，能砸的都没了，现在这家也算干净，好在我的身子还行，菜园子整理出来，我种些菜，还能过日子，至于家里的物件，村里也都给我拿来了些，够用了。”
　　程前走到外屋，看着碗橱里的锅碗瓢盆，虽然不是新的，但也干净能用，也算是放心了。
　　“爸，我们是来找爷爷的吗？”
　　程小东心心念念都是蓝田田的伤，看着程前陷入这相认的场景中，顺嘴提醒了一句。
　　这么一提醒，程前一拍脑门，赶紧走到张老的面前紧张的问道：“张老，我们村子的一个孩子腿被石头打伤了，不晓得现在怎么样了，您跟着我去看看。”
　　“被石头打的，多大的石头，伤到筋骨了吗？”
　　张老一听，紧张的问着。
　　“不知道，只看见流了好多血。”
　　程小东也没敢含糊，直接接着他的话就回答着。
　　“那怎么不早说，快点带我去看看，等我一下，我去拿点东西！”
　　张老说着就走到对门的房间，再出来的时候身上背着个布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背的是什么东西，出来便催促着赶紧走。
　　程前怕累到程小东，背着他往回走，没想到这张老健步如飞，神采奕奕的，根本不像是个老头，原来一直是自己先入为主了，程小东看着旁边的张老，暗暗的想着。
　　“就是这家。”
　　把张老直接带到村长家，一进门村长媳妇就指着张老，愣是半天没有说出来话。
　　“孩子在哪呢？”
　　张老没空跟她叙话，看着村长媳妇急切的问着。
　　村长媳妇一拍大腿，带着她们朝着里屋走去。
　　蓝田田靠在柱子上，腿下铺着的垫子被血染红，双眼红肿，却没有半点眼泪，只是身子在那一抽一抽的。
　　“张老？”
　　张老检查着蓝田田的伤口，旁边的村长媳妇拉过程前，满脸惊讶的看着他，指着张老问着。
　　程前点点头，眼睛一直在蓝田田那边，真不知道小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的，给蓝田田打成什么样。
　　“没事儿，没有伤到筋骨，只有个口子，也不大不用缝针，上点药就好了。”
　　说着就从自己的布袋子里掏出来一包东西，黄皮纸包裹着，打开时有一种难闻的气味，看上去绿的发黑，颜色不好看。
　　张老清理了一下伤口，腿上的血迹擦京后，用手取了一些那包东西，涂在蓝田田的腿上，蓝田田瞬间惨叫起来，张老并没有因为她的哭喊停下手里的动作，从布袋子里拿着纱布，在她的腿上缠了几圈，放下蓝田田卷起来的裤腿，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布袋子。


第020章
　　村长媳妇在旁边看着张老许久，走到他的面前仔细打量着。
　　“张老，张老，你怎么回来了？”
　　村长媳妇的话，让张老的脸上瞬间凝霜，把布袋子用力扎紧，使劲往炕上一扔，看着村长媳妇说道：
　　“我不回来，我还死外面啊！”
　　这语气，这神情，和刚才慈祥的老头简直判若两人，程小东在一旁看傻眼了，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往程前的身后躲了躲。
　　村长谢谢尴尬的挥了挥手，笑着看着张老摇头说道：“不是，看您说哪里去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前些年富强村说您客死他乡，我们还都以为……”
　　村长媳妇的话没说完，对上张老那结霜的眼眸，一个激灵，悻悻的闭上了嘴。
　　张老拎着布袋子，瞪了一眼她，直接走了出去头也没回。
　　程小东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被程前拉着胳膊就追了出去。
　　张老步伐轻盈，程前在后面追了好一阵才赶上，身边还带着个拖油瓶的程小东，想走快也不行。
　　“张老，您别动气，眼看着就到家门口了，吃个饭再走吧。”
　　程前指着前面自己的家，看着张老说着。
　　张老停下脚步，朝着程前叹了口气，脸色也渐渐的缓和，眼中似乎还带着凉意。
　　“来前儿你没跟我说是他家，我要是知道是他家的孩子，我说什么都不会来的！”
　　程前连连点头，说着知道知道，抬手就要拉张老往自己家走，张老却摆了摆手，以家中还有事推脱，没有跟着去。
　　站在村口看着张老的背影，程前叹了口气，这张老执拗的脾气，谁也说不动，他不想来吃饭，就算是给他跪下也没用。
　　“爸，这个爷爷刚才好吓人。”
　　看着张老走远，程小东才慢慢的松口气，站到程前的旁边说着。
　　程前摸了摸程小东的头，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往家里走去。
　　程小东走到家门口，突然间想到什么，转身就进了蔡大妮的家里。
　　“婶子，大妮呢？”
　　看着蔡大妮的妈妈在菜园子里侍弄菜，程小东走到园子边，趴在墙上看着她问着。
　　“里屋呢。”
　　别的话也没有，老邻居了，彼此太过熟络，跟着程小东也不外道，用满是泥土的手指了指里面的小屋子。
　　程小东应了一声就朝着里屋跑去，掀开门帘，看着里屋的门栓拴着，透过门缝，看着蔡大妮趴在炕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蔡大妮，蔡大妮，开门。”
　　程小东拍着木门，从门缝中看到炕上的蔡大妮动了动，又接着叫了两声，蔡大妮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从炕上跳下，连鞋都没穿，光着脚就给程小东把门打开。
　　“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