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焰默默躺了回去。
南棠低下头,垂落的发丝扫过他的鼻尖,引起一阵酥痒的感觉。
她看起来状态不错,至少没有熬夜陪床后的疲惫感,只不过漆黑的瞳孔直直地盯过来,看得池焰下意识错开视线想躲。
南棠保持着这个姿势,轻声问:“你躲什么?”
“没有。”
“没有就把脸转回来。”
池焰只好硬着头皮与她对视。
视线交错之间,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这好像是他暗恋曝光之后,第一次和南棠面对面地说话。
一想到这里,池焰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在病房里沉默地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南棠先轻轻笑了一声。
“弟弟,你要是打算继续玩木头人的话,我就先不奉陪了。”
她现在笑起来的声音,似乎比以前温柔了一些。
池焰不清楚这是不是他的错觉,但还是隐约地察觉出她的变化。
“你留下来陪我吧。”他忽然开口,低声笑着说,“姐姐今天哪里都不要去,只陪我一个人,行么?”
他说这些话时,窗外的朝阳一跃而出。
绚烂的光芒把他的眼睛照得格外明亮,渲染出几分肆意的少年感。
但南棠莫名觉得,他刚才说话的语气……
好像是在撒娇。
第28章 他以前是这么会撒娇的人……
在南棠的印象里, 池焰没像这样撒过娇。
即使是他俩刚认识的那年,他还是个正儿八经的未成年人,池焰都没用如此黏糊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读高中的池焰, 大部分时候是个话很少、语气也很冷的弟弟, 跟家里人关系不太和睦。他好像没学过如何亲昵地跟人相处, 完全不会利用自己长相和年龄的优势, 只会一个劲地压住脾气, 实在压不住了便任由那股戾气横冲直撞。
以前南棠经常会想, 如果池焰能像其他同龄小孩那样学着撒撒娇,说不定周围人对他会和善许多。
可等她真的见识到了,却发现杀伤力比她想像中还要大。
比如现在她就很想答应池焰的要求——一整天哪里都不去,什么都不干,就陪着他。
不过还好, 守在外面的警察很有原则。
他们听见病房内说话的动静,知道池焰醒了, 直接叫医生过来检查他的情况。等确认他状态还行后, 就建议他最好能尽快配合案件的后续调查。
池焰无奈,只好问:“需要去公安局么?”
警察知道他现在属于功臣, 对他的态度很客气:“你身上有伤, 暂时不用,先做个笔录吧。你快去医院食堂买点早饭,让他边吃边说。”
后面那句话他是对搭档说的。
但南棠没等那人吱声,就抢先说:“我去吧。你想吃什么?”
池焰其实没什么胃口, 换作别人来问他肯定会答一句“随便, 都行”,但问话的人换成了南棠,他就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面包和牛奶。”
南棠点点头, 拿着手机出门了。
她先到医院食堂看了一圈,发现售卖的早点都是中式的,便转身出了医院大门,往街对面的一家面包店走去。
池焰昨晚被送来的,恰好是南棠曾经进的宁平县人民医院。
她此刻站在面包店门口,只要再往前面走十几米,就能经过钟顺荣当年出现过的荒地。
随着谭明落网,杨春晓被害的原因似乎马上就能揭晓。
可南棠现在心里想的,却是池焰瘦了好多。
上次在邻省KTV见面的时候还不觉得,今天早上她看见池焰穿着病号服躺在医院里,额头贴着一块纱布,不仅脸色苍白,连领口敞开露出来的锁骨,都比她印象里变得更加清晰。
她不敢想像在最后几天里,池焰到底一个人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推开门的时候,病房内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南棠把早餐放到床头柜上,忽然想起自己心神不宁地干了件傻事。
她转过头,歉意地对两位警察说:“不好意思,忘记买你们的了。”
警察当然摆手表示不用客气。
“你自己的呢?”池焰出声问。
他还躺在床上,大概是身体不适的关系,眉眼间带着疲惫。视线由下往上来的时候,显得像个有点虚弱但又很无辜的学生。
南棠说:“我等下去公安局的路上吃。”
池焰一愣,问:“你去干嘛?”
“何凯找我有点事,跟案子有关。”南棠简短解释了一句,催促他,“快点把饭吃了,等下我会先走,结束了再来找你。”
池焰还想再说什么,结果坐在床尾方向的警察弯腰帮他把病床往上摇,虽然靠背上升的过程缓慢且平稳,但他还是猝不及防地皱了下眉。
南棠心里猛的一颤。
池焰坐起来后,病号服领口自然地往下垂了一点,隐约可见他胸膛上的一点淤青。
而且看他这情形,背上还有别的伤。
池焰注意到她的眼神,把领口往上拉了拉,又从装早餐的袋子里拿出一个面包和牛奶:“要不要吃完再走?”
“不用。”
南棠果断拒绝,毕竟她买的就是一人份的量。
池焰抬起眼,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过了会儿又垂下眼眸,睫毛盖过眼底的青色,轻声说:“我就是怕你胃疼。”
看起来还挺沮丧的。
南棠心想,见鬼了。
他以前是这么会撒娇的人吗?
但最终,她还是鬼使神差地伸手接了过来。
·
南棠在公安局见到了何凯和刘怀宇。
昨晚抓到的人太多,两人各带人马连夜审了一整宿,这会儿眼睛里满是血丝。
何凯简单给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就马不停蹄地带南棠往审讯室走去:“等会儿进去之后,你直接告诉我们,见没见过坐在里面的人就行。他在里面看不到你,不用紧张。”
南棠淡淡地点了下头,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也仍在开门的一刹那蜷紧了手指。
她缓缓调整过呼吸,视线掠过玻璃窗,看向坐在里间的嫌疑人谭明。
还是那张平凡无奇的脸。
但谭明脸上的神色,与她在高速路服务区见到的已经截然不同。
此时此刻的他,正扬着下巴和坐在对面的警察叫嚣什么,面部肌肉异样地扭曲着,呈现出一种疯狂的状态。
南棠掐了下自己的手臂,提醒自己镇定下来。
她低下头,望着审讯室白色的墙,在脑海中慢慢回忆五年前在车上见过的那张脸。
随后又抬起头,在脑海中认真地将两张脸比对了一番。
“是他。”
何凯朝里面的同事打了个眼色,把南棠请到会议室:“你还记得当时是在哪里见到他的吗?”
“应该是离县城比较近的一条乡道,进城方向的右边有一片树林。那天我不太舒服,我妈回到宁平就在转盘旁边找了一家药店。我记得从看见那辆面包车到买药,中间大概只隔了不到十分钟。”
何凯是宁平县的老警察,对周边环境非常熟悉。
听见南棠提到转盘,就立刻想起宁平县的入城环道转盘,那是从北边的乡镇进城的必经之地。
“好,麻烦你再详细说一下当时的情形。”
南棠原封不动将事情的经过重复了一遍,着重提到当时车上有人喝醉了酒,而谭明看起来则很清醒。
“他一直看着我们的车离开。”南棠揉了揉太阳穴,“有可能是在记我妈的车牌号。”
何凯沉思片刻,开门叫来一个手下,跟那人小声嘱咐了几句。
那人严肃地应了声好,转身小跑离开。
接下来的程序,就没有南棠的事了。
临走前,她想了想问:“池焰他爷爷,抓到了吗?”
“不能算抓,燕市那边以配合调查的名义把他带到了局里。至于能关多久,取决于谭明肯不肯把他供出来。”
听这语气,现在的审讯进展得并不顺利。
南棠轻轻地“哦”了一声:“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哪里的话,是我该谢谢你特意过来一趟才对。”何凯连忙回道。
出了公安局,南棠马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医院。
池焰病房外面的警察已经换了一班值岗,新来的两个不认识她,让她等在外面进去跟池焰确认过后,才开门放她进去探望。
刚一进门,就听见池焰问:“怎么去那么久,没事吧?”
“你还有空担心我?”
南棠很想这么回他一句,但是忍住了没说。
她一看见他这样子就来气,其实刚才在公安局里看见刘怀宇、知道这就是说服池焰去当线人的“罪魁祸首”后,她心里就一直憋着股气。
她其实很清楚,这绝对不能怪刘怀宇,倘若换任何人站在对方的角度,都会认为池焰是一个非常合适的线人,更何况这还是为了打击犯罪。
池焰的所作所为,听起来很值得骄傲。
可她还是觉得,这一切经历对他来说太危险也残忍了。
他原本不应该承担这些。
但同样的,他也不应该承受她无处发泄的怒气。
想到这里,南棠弯起眼笑了笑:“当然没事啊。你呢,感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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