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尽 (边卡不知道)

　　“我不主张投资同行业的公司，倒是有一个想法，”她说，“不如直接收购领域内已经初具规模的公司，不更换管理层，只是参与决策。”
　　“我最近也在想这件事。”钟嘉泽思索道，“地产行业已经来到了天花板这儿。互联网虽然大的企业江山已经稳固，但下一个风口在哪里仍然未知。收购的确是最稳妥的办法。”
　　石棠欲言又止，他注意到：“你说。”
　　“我希望，”她说，手指蜷缩在一起，“你能让我负责这方面的事务。”
　　钟嘉泽面上淡定：“公司里未必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候选。”
　　“我知道，”她重回冷静，一一理清，“但是论专业背景和在恒立的资历，我也不差。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你信任我。”石棠紧盯着他，“钟嘉泽，你最信任的 * 人，是我。”
　　“这才是你要选择我的原因。”
　　办公楼里，周日员工们总算不用熬夜工作。但楼里却依旧有人站在落地窗边到半夜。
　　石棠抱臂靠在窗前，楼道里灯光尽灭，窗外是两栋遮挡住天际视线的高楼，楼下是几棵稀稀落落的树木，全当做设计者的无聊之作。
　　不知漫无目的的看了多久，她终于回过神来，似是意识到今天还有事情要做，拨通电话，手机放在耳边。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也没有睡着，铃声响的第一秒就直接接通。
　　两人心照不宣的相对沉默几秒。石棠说：“抱歉，我问过了，他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钟灵毓早就料到，话里听不出失望的语气，只说：“谢谢。”苦笑一下，“果然女生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就是无关紧要的答案。”
　　石棠的小指的指甲要戳到自己的胳膊，疼得她直接“嘶”一声，感觉到对方要挂断电话，许是夜色阑珊，她多言了句：“钟小姐，我还有话和你说。”
　　“什么？”对方语气里带着困惑。
　　“钟小姐，你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里，衣食无忧，所以你对于这个世界的感知有些片面我可以理解。但你有一点说错了，我必须要纠正你——”
　　“这个世界评价别人不看性别，只看你的权力地位。也许你天生富裕，所以看见再多的钱财也视若无物。但是如果你想要主宰自己的人生，不再听别人的颐指气使，那你就只能去创造属于自己的财富。即使是父母亲人，在给你金钱的时候也难免带着高高在上的态度。”
　　“钟小姐，如果你不想反抗，那么就不要自己的人生需要屈服于别人的态度而不甘心。人应有的权利只有自己抗争才能得到，别人是不会让给你的。”
　　“我的话说完了。”
　　这是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她挂断电话，扶着玻璃大口喘气。
　　这是最后一次她去指指点点别人的人生，以后，她就再也不会说了。
　　不会把自己内心那些最原始的期望说出口，不会再去祈求告知的话能有任何人理解。
　　她的人生已经近在眼前。
　　没有人让给她，这是她自己争取得来的。


第7章 “嘟嘟嘟……”
　　铃……
　　“嘟嘟嘟……”
　　铃声空荡在房间里。
　　钟灵毓左手拿着手机, 右手在键盘上悬浮良久，未曾动作。微信的浮动窗口在屏幕界面上跳个不停。
　　她和石棠不算很熟，但也是从她一进公司就认识了的。石棠和她的年纪差不多，但从几年前初见时就比她要成熟的多。
　　也只是成熟而已。
　　钟灵毓这么认为, 钟嘉泽这么认为, 或许其他恒立的员工也这么认为。但是在他们眼中这么单调妖艳的石棠, 今天晚上却对她说出这些和她整个人的气质大相径庭的话。
　　她不禁觉得有些怪诞, 尤其是在这个夜晚。
　　聊天框的下面是软件Sketch up的设计界面。聊天框 * 里和诸弘的谈话还停留在他发过来的最后那个“？”上面。
　　钟灵毓把最终的效果图导到桌面上发送出去，打字道：“你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或者需要修改的地方，我现在就可以改一下发给你。”
　　那边又过了几分钟才有动静：“看过了，还挺满意的。”
　　“那就好。”钟灵毓暗自舒一口气，至少今晚是不用再熬夜苦干了。
　　“之后你会去毛胚房那里？我听在我家的一个工人讲的。”那边弹出来一条消息。
　　“对, 我肯定得到现场看着的。你是全包设计, 设计装修都是公司负责。”
　　“好。”那头发过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字。
　　钟灵毓看到的时候觉得有些迥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隔天钟灵毓拿着打印出来的设计图到房子里，阳台的地台全都是需要工人现场打出来的。她正蹲在旁边仔细比对着尺寸，旁边一袋糖炒栗子提到她的眼前, 悬在设计图纸的上方。
　　她抬头，眼前是一张笑容满面的脸，眼睛下面是淡淡的乌青，看得出来是昨晚熬夜了。
　　诸弘注意到她的视线，解释道：“昨天上的夜班。”
　　钟灵毓恍然大悟, 问他：“那你今天不休息？”
　　他撇开视线, 把那包栗子强硬的塞到她的手里。
　　钟灵毓的手讪讪的伸进去拿了一颗出来，剥掉壳，转而递到诸弘的手里。他最开始是下意识的接住，紧接着笑道：“我是要给你吃的, 不是让你给我剥开。”
　　她还在恍惚之间，抬眼去看诸弘轻飘飘扬起的嘴角，皮肤泛白，正儿八经的模样，情不自禁道：“我结婚了。”
　　“……”
　　“但是我在离婚。”
　　“……”
　　“不过还没离成。”
　　“……”
　　“等等，”诸弘手扶着头，说，“你应该没有什么能让我觉得颠覆的消息要告诉我了吧。”
　　钟灵毓学他的样子扶额，苦笑道：“暂时没有了。”
　　“哇……”诸弘咋舌，接连感叹，“哇，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要不我们就当作刚刚全都没发生过？”她提议道。
　　诸弘一脸无奈：“我觉得我可能不行。”他看向她，“这算是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拒绝了？”
　　他这句话简直是坐实了他刚刚要有的想法。钟灵毓看了眼手里的设计图，说：“那我们继续？”
　　继续工作，继续督工，或者该回去休息的继续回去休息。
　　心里的点点星火仅仅是刚刚燃起就又要被无情的按灭。
　　钟灵毓盘腿坐在地上一会儿，重新拿起手中已被团成团的设计图，抚平它的褶皱，继续去看。
　　—
　　这一年的新年，一款校内app借着跨年的热潮在青城大学内迅速的风靡起来，新开通的“聚众”功能，让许多异地的学生可以在虚拟场景中一起跨年，掀起一轮热潮。
　　而最开始的起因，不过是一个学生捡起一张掉落在食堂外台阶上的传单，然后出于好奇的原因下载了这个名为“致你”的 * app。
　　用户量的快速增长让维护这个app成了跨年夜的头等任务。程至看着埋头于电脑前面的两个人，问应许期：“你觉得我们是不是需要再招聘一些实习的学生？”
　　应许期却问：“公司这么大规模的烧钱，你的盈利思路是什么样的？如果再这样消耗下去，又要去求别人投资了。”
　　“我最先的想法是，投放广告。”程至说，“昨天我导师联系我，说他的公司希望能在app上投放广告。”
　　“可我听张钊寒说，最开始就是你导师他拖欠了给你们的酬金，你们才阴差阳错的走上现在的路的。如果是我，我不会再同意他的任何请求的。”
　　“他能给我们带来利益，那我们就去做。”她说，“一味讲面子去做事的话，只会损失更多的利益，得不偿失。”
　　青城市区禁燃烟花，程至站在半封闭的阳台边，今早都没来得及刮胡子的钟尽生走到她的身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你突然出来干什么？”程至偏过头来问她，凉风习习，长发拂面。
　　钟尽生示意她：“你今天打开过我们的app没有？”
　　“今天早上打开过，怎么了？”
　　“我就知道，”他小声道，偷偷笑了一下，对她说，“那你再试试我们做的那个插件呗。”
　　程至按照今天早上的顺序打开它，却惊讶的发现出现的界面不一样了。两个圆头圆脑的小人肩并肩一起，走在一条歪歪曲曲的道路上。
　　钟尽生指着它们说：“这是你和我。”
　　小人走着走着，突然迎头撞上拿着叉戟的魔鬼，魔鬼冲小人凶神恶煞的吼了一声，其中一个小人把另外一个挡在身后。
　　他突然咳嗽一声，说：“我是躲在你背后的那个。”
　　魔鬼拿起叉戟刺向现在最前面的小人，小人却突然动作幅度大了起来，以一串连续而又滑稽可笑的对着魔鬼射出光束。
　　程至忍不住笑出来，但是装作凶狠的样子斜眼看向钟尽生。
　　钟尽生努努嘴，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光束射在魔鬼身上。魔鬼无法躲避，倒地不起，渐渐化成一缕青烟，消失在天际。小人则叉腰大笑，搂住旁边瑟瑟发抖的小小人，得瑟的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