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凤姐摆出一副要和他“算账”的模样,贾琏头疼的挥挥手,说道:“算了,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你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吧,随你安排。“说完,起身就往外走去,摆明态度,这事他撒手不管了。
凤姐见贾琏临阵脱逃,忍不住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呸”了一声,指使着一直在屋里的平儿:“平儿,给我倒杯茶来!”平儿依言倒茶上来,凤姐咕咚咕咚,一气喝了大半盏下去,拿出帕子擦去嘴边的水渍,说道:“要是再有商家上门要帐,就让账房那边把数目报上来,按照你二爷说的将帐给他们清了。”
“可是奶奶刚才不是和二爷说了吗,这钱不是另有用处吗?”平儿闻言有些纳闷的问道:“奶奶这头把这帐给他们结了,回头府里要有另有用钱处怎么办?”凤姐叹了一口气,摆着手说道:“顾不得了,将眼前的事先糊弄过去再说。后面若是出了事情,再想办法吧。”见凤姐这么说,平儿依然出去吩咐去了。
因为要盖省亲别院,东筹西措,公账上一下子有了好几万两银子。虽然这些银子不足园子的一个零头,但是这还是凤姐当家以来,账上最富裕的时刻。本来凤姐以为和外面的商家结完帐后,怎么也得剩下不少才是,谁知等把帐全都结完,账上余银不足百两,凤姐吓了一跳,以为是长房弄虚作假,从中中饱私囊,但是一查之下,才发现,虽然外面的欠债零零碎碎,看着数额都不算大,大多几百两,最多不过千把两银子,但是架不住数目多,所以累计下来,账上的几万两银子一下子就这么没了。将缘由弄明白之后,凤姐郁闷无比,觉得经贾政这么一闹,这家越发的不好当了,又想到自己私房的损失,心里忍不住暗自埋怨起来。
府里经此一事,低气压了好些日子,唯一不受影响的就是宝玉和落春了。宝玉是因为他觉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所以对贾政的做法是支持的,更何况,虽然屋里的古董摆件少了不少,但是他的吃穿用度,生活品质并没有因此下降,而且贾母和王夫人都把他当作小孩子看待,尽量向他隐瞒,极力向他展现好的一面,所以他就没把这个事当作一件大事看待,再加上此时他的心神全都放在了重病要死的秦钟身上,根本顾不得其他。
至于落春,眼前这一情况乃是由她模仿贾政的笔迹,偷换贾政的奏折而来,她在换下贾政的奏折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些,所以意料之中的事,也就没什么影响。更何况,对她的计划来说,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如今她正忙着下一步,哪里还会理会府里的气氛怪异不怪异。
纱织提着个大食盒向落春的小院走去,路上遇见府里的人,她们见了好奇的问几句,她笑答,因为落春喜欢吃府外一家名为飘香斋的百年老店的点心,她这次回家,特地从外面买回来孝敬落春的,边说,边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点心让人品尝。就这样,不紧不慢的纱织拎着食盒到了落春的院子。一进屋,落春就将屋里伺候的人全都撵了出去,品绣目光在纱织带来的食盒上扫了一眼,一言不发,带着小丫头和婆子们退了出去,并将她们赶得远远的,自己坐在离屋门口不远处的廊下,一面做针线,一面守门。
纱织将食盒放到屋子中央的桌子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道:“可是吓死我了,我寻思着这一路上千万不要遇到人才好,谁知道,越不想什么就越有什么,这一路上不知怎地遇见的人就这么多。经过这一遭,我才知道,原来咱们府里的闲人可真是不少。”
落春见纱织还有心情说笑,就知道没事,但是还是问了一句:“没被人看出破绽,露馅吧?”纱织得意的笑了一下,说道:“怎么会?也不看看我是谁?放心吧,姑娘,没人看出来。”停了一下,替她父亲和母亲向落春表功:“多亏父亲和母亲想的好主意,父亲把账本放到食盒里,让我提进来,母亲更是特地到飘香斋买了糕点放到上面遮掩,路上我遇到人,还将上面的糕点拿出来请她们吃来着,大家都以为是我从外面带的是糕点,根本想不到里面装的是账本,所以这次事情隐秘的很,绝对没人发现。”
纱织边说,边将食盒打开,将上面的糕点拿了出来,将油纸下面的账册露了出来,说道:“父亲听倪二说,他们将来旺的账本一窝端,本来父亲想把所有的账本都给姑娘送过来的,但是账本太多,一个食盒根本装不下,所以只让我带来一部分。父亲说,姑娘先看着,若是还要后面的话,他再想办法给姑娘送进来。”
落春点点头,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份账本翻看着,问道:“你带进来的有多少?”纱织想了一下,不是很确定的说道:“大概有三分之一。”落春看到账本上除了一行行数字外,还有些乱七八糟的记号,她指着这些记号问道:“纱织,你知道这些记号的含义吗?”纱织看了一眼,说道:“哦,父亲说,这上面的记号有些是放债专用的记号。”从袖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落春:“父亲都向倪二打听明白了,说给我之后,我担心记错,所以就都记在这张纸上了。还有一些记号,倪二也不清楚是什么意思,不过据他所说,就和外面的当铺似的,每家当铺的当票都有自家标记的专用记号,不然,若是没有这个的话,岂不是就可以拿着这家当铺的当票到另外一家赎当,那样的话,不就乱了套了。所以他也不明白,若是姑娘想知道的话,只能问记账的来旺了。”
“那倒不必。”落春接过纱织递过来的纸,说道:“我要看的只是账面数字,知道这些记号是什么含义固然好,不知道也没关系,应该没有太大的影响。”
虽然知道屋里只有她和落春两个,其他人都已经被落春赶了出去,但是纱织还是下意识的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凑到落春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倪二从来旺那将这些账册弄到手之后,他先看了一遍,然后给我父亲的时候说,来旺放债,这帐是两层的,一层是按照四分利来记的,另外一层是才是五分五,如果他所料没差的话,其中四分的那份才是报给琏二奶奶的,至于后面的那个,则是他从中牟利的账。”
落春一听这话就明白了,看来这倪二是生怕纱织的父亲对付不了来旺,所以才向纱织的父亲提供了这么一个“重磅消息”,有了这个“杀手锏”,只要报上去,就算来旺有三头六臂,也翻不了身了。不过也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这些在道上混的再明白不过了,他们自然不会犯这种错,既然出手了,就要一棒子打死!落春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这也给她上了一课,她也该谨记这个道理才是。
☆、第84章
宝玉红肿着一双眼睛,语带悲意的说道:“秦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冲撞了什么,先是蓉儿媳妇无端端的病了,纵使请了大夫百般诊治,可还是年纪轻轻的就去了。鲸卿的父亲虽然年老,但是身子一向还算结实,只是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因女儿过世而伤心,伤了身子,后来因为点小事和鲸卿生气,竟然引动旧病,也没了。鲸卿本就因为送姐姐出殡的时候在外受了些风霜,正该在家安心调养的时候,偏偏和父亲生了一场气,跟着老父过世,一下子添了不少症候,以至于天不假年,萧然长逝。这才多上时间,谁想到当初安稳和乐的一家,竟然全都没了。”说着,说着,宝玉又忍不住垂泪痛哭起来。
虽然落春知道宝玉的言语不尽不实,但是看着宝玉凄恻哀痛的样子,她也懒得戳破其中米分饰的部分,见宝玉拿着衣袖擦泪,忙丢了一块帕子过去,说道:“知道宝哥哥你因为秦相公过世而伤心,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你又是临终送别,又是去吊纸,又是去送殡,……你已经做尽了朋友之谊。知道宝哥哥你是个长情的人,因为和秦相公要好,所以犹自伤心不已,但是你也要体谅一下老太太和二婶,她们看到你整日里郁郁寡欢的模样岂不担心?老太太都这么大的年纪了,宝哥哥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少让她操点心吧。”
对秦钟这么一个在为姐姐送葬的过程中和尼姑偷情,之后气死老父的风流种,落春没有什么好感。虽然秦钟在陪宝玉读书的时候没少在府里住下,两下里碰面的时候也不算少,但是因为一开始落春就知道秦钟是什么样的人,再加上秦钟虽然是小辈,但是到底是男的,而且落春忙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所以她和秦钟的关系停留在认识的陌生人上,因此秦钟的死真的引不起她的情绪。只是宝玉总跑到她这里向她追忆和秦钟相处时的点点滴滴,然后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哭得落春很是无奈,只得按着性子去劝解宽慰。
虽然知道宝玉不中用,但是落春一想到如今府里的情势,各处都乱糟糟的,可是宝玉却不闻不问,还在那里哀悼秦钟,让落春忍不住感叹,宝玉,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虽然贾母和王夫人还将宝玉当孩子来看,但是如果没有贾政这个意外,明年正月元春省亲之后,端午清虚观打醮,荣国府的老国公的替身张道士可是流露出替宝玉说亲的意思,虽然被贾母一句“有和尚说了他命里不该早娶”给推了,但是也说明宝玉已经到了世人眼中可以议亲的年纪了,就算在家人的眼中还把他当孩子看,但是他怎么可以心安理得继续做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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