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长一听就乐开花，哪有不尽心帮忙之理。
张伟娟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心思也活络起来。技术特别好的工人可以学电洋车，那她这个顶梁柱老师傅不是更应该学？想学电洋车么，肯定要靠徒弟罗芙蓉来教。这么一想，还有啥好见气。放下心里的芥蒂，真心实意的辅佐起罗芙蓉。
有了她的经验，罗芙蓉肚皮里那点新学的知识总算有了用武之地，师徒两个互帮互助，相互合计，终于福利厂的头一张工序表给搞出来了。
搞出了工序表，还只是第一步。还要教会厂里的工人看懂表格，按照表格要求做工。这可不是一桩简单的事体。
教正常人把老技术抛开，找新要求来，也不容易，何况还是一帮耳聋口哑的残疾人。换一个人来教，那可不成事。万幸是罗芙蓉自己出马，底下的工人都心甘情愿听她调配。
因为她跟福利厂的工人去年就磨合过了，大家脾气心思都熟悉，晓得她是个认真厚道的，不会欺负和看不起大家。故而她来当老师教技术，人人都认真学习，专心听讲。
学好了，大家就能做生活趁钞票。
罗芙蓉这边教工人按工序表做工，那边张伟娟也没闲着，跟负责裁剪的工人一起，开始准备大样开剪。
这布料裁开，可是落子无悔，非得她这样的老师傅盯着才行。又因为关系着她将来发财的机缘，更是盯得一眼不错，丁点不许有误。
到底是裁剪二十年的老师傅，定的版子是严丝合缝，一点也不浪费。柏文强送进来的一千米布，原本预计做五百条裙子管够，她硬是用两百米就裁出了一百零十套。按照小福星的要求，分成大中小三个尺码，每个尺码三十三套。
等罗芙馨再次来福利厂时，是厂长传了消息过来，打听的二手电洋车有眉目了。
这摊生意小福星打定主意要自个做，说好了布料由他提供，算来样加工。还像模像样的签了一张合同，搞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拢共一千多米布，白送她都乐意。可小福星偏偏不乐意，板着小脸蛋，皱着柳叶眉，嘿，跟他生气了。
得了，跟她合作久了，他也摸到这小丫头的几分脾气。这小姑娘就是人小心大志气高，不乐意占别人便宜，非要“亲兄弟明算账”。
可他也是真心把她当妹妹看待，她要独立做生意，他打心眼里想帮一把。她不给他一个尽心尽力的机会，就见外了。
再怎么说拿个友情价总是没问题的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罗芙馨也只能笑纳。中国是个人情社会，做什么都离不开人情。她想要免俗，也是万难。
既然自家妹子的生意，柏文强自然是特事特办，加急加快。一千多米大货印好了，立马就送到福利厂。因为小福星还托他采买各种辅料，隔了两天自己开了辆面的送过去。
这一去就赶上小福星带着大姐罗芙蓉到福利厂来，顿时双眼一亮，心花怒放。
这往后他是隔三差五就抽空往福利厂跑，就想跟罗芙蓉套点近乎。
哪知伟娟师傅自打跟了小福星，就把他这“旧主”抛脑后了。这老人精揣摩着罗家姐妹是一门心思想赚钱，还不考虑感情问题，就自作主张当起了“活篱笆”。但凡柏文强想往罗芙蓉跟前凑的时候，她就必然在场督阵，愣是一点单独相处的机会都不给。
纵然柏老板有满腔旎丽，旁边搁个五百支光的电灯泡，也泼洒不出来。
不过困难越多，柏老板的斗志就越强。
姐姐这里使不上劲，那就往妹妹身上使。这不，厂长一说打听二手电洋车的事有眉目了，他立刻自告奋勇充当耳报神，马不停蹄就找小福星报喜去了。
得知有人愿意出售二手的电洋车，罗芙馨也是一阵高兴。想要跟上潮流，有所发展，福利厂设备和技术双更新，那是势在必行。可她人小本钱少，一手的新机器买不起，只能考虑二手。
二手的东西便宜归便宜，但偷手也多。
有的机器外面看起来新，但里面零件都坏了。外面看不出，当好东西买了，回去一用全是废铁。有的机器外面看起来旧，可零件保养的好，拿回去就能派大用场。更有甚之，还有专门做报废机器改装的，专门用来骗国营大厂，挖国有资产的墙角。
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就这点本钱，经不起亏损，得小心再小心。
心里如是想，但面上并不露。罗芙馨跟着柏文强到福利厂，厂长和财务两个都在，同行的还有一个陌生的中年人。衬衫西裤黑皮鞋，头上戴着太阳眼镜，手里挽着牛皮公文包，一看就挺有派头。
“这是我高中同学，姓汪，汪晓东。他是上海红双喜服装厂的采购经理，他们厂里有批七十年代初从欧洲进来的电洋车正要考虑更新换代，跟我一说，我马上就想到你说要买二手电洋车，正是瞌睡遇上枕头，最好也没有。他们厂那批洋车当年可是花了六万多美金从波兰买来的，机器好得很。”厂长一看到罗芙馨就忙不迭做介绍。
罗芙馨正想上前跟这位汪经理打招呼，哪知对方是抢先一步，对着柏文强就伸出手。
第295章 ：三十万太贵了
“是罗老板吧？幸会幸会，这是我的名片。”一张雪白挺括的名片就递过去。
柏文强是哭笑不得，伸手往旁边一指。
“汪经理你弄错了，喏，这位才是罗老板。”
这下轮到汪晓东挑起眉毛，哎哟一声惊呼。
“原来罗老板这么年轻啊？哎呀呀，这真是英雄出少年，是我冒失了，见谅见谅。”
说着，把手里的名片又递到罗芙馨面前。
小福星微微一笑。
“汪经理，你好，很高兴见到你。”伸手接过名片，又跟对方握了握手。姿态落落大方，叫汪晓东不敢小窥，忍不住又上下打量她一番。
“走，我们到办公室里去谈。”厂长连忙招呼。
一行人到办公室里，各自落座。罗芙馨因为是请假出来的，故而没时间客套寒暄，直接开门见山。
“汪经理，我是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说话直接，有冒犯之处，还请原谅。”
“哪里哪里，罗老板年轻有为，我佩服的很。你有什么话尽管讲，我们畅所欲言嘛。”
“那我就直说了，你们厂里的机器有多少要买，价钱如何？能不能给我一个准信？”
“我们厂里有两个车间的机器要更新换代，先出一半，也就是一个车间，总共二十五台机器。其中二十台是缝纫机，剩下的是两台锁边机和三台绣花机。不知罗老板你想要几台机器？”他不说价格，只说了数量和品种。
罗芙馨想了想。
“我都想要。”
汪晓东挑了挑眉。小丫头嫩生生的脸，口气到不小。都想要？她知道这批机器要多少钱么？要不是老同学介绍，他还真以为这是个恶作剧，纯心作弄他呢。
眼睛微微一撇，看到旁边老同学悠然自得的喝茶，碰到他的目光，微微点头，示意他直说。再看那个一开始他误会的年轻老板，也是一脸从容。
心里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讲。
“这个……刚才我的老同学也说了，这批机器当年厂里是花了六万多美金买来的。这机器是真的好，要不是我们厂现在要搞中外合资，外商不肯出钱只肯出机器，否则我们也不想换呢。我们红双喜是国营企业，不是那些私人小厂，买来的机器乱七八糟也不是什么来路。我们这个机器当初是欧洲正规厂家买的，一直用心保养。前年波兰的专家还来做过保养呢，都说机器好得很，再用十年也没问题。这批机器么，当初是六万块，美金。虽说是用了快十年了，可我们厂里保养做得好，现在么一半价钱总还值的。罗老板你说是伐？”
一半价钱就是三万美金，换成人民币就是三十万。嚯，有点辣手啊！
罗芙馨脸色微微一变。
汪晓东见她脸色变了变，转头看向自家老同学。
厂长连忙道。
“三十万会不会太贵了点？老汪啊，我们是老同学，你可要给个实惠价哇。”
汪晓东这才发现他们误会了。
“不是滴呀。三十万是全部机器的价钱，我刚才说了，这一批只出一个车间的机器，只有一半的，是十五万呀！”
十五万么，听起来没那么吓人了，可惜罗芙馨还是拿不出。
换成三十年后么，别说十五万，就是三十万也不稀奇。但现在连一万块都稀奇，十五万就很惊人了。当然咯，江城市大老板多。卖布的做服装的，随随便便拿出几十万现金的都大有人在。
她是真心想要买一批电洋车，给福利厂更新一下设备，可手里的现金也是真的不足。但手里虽然没钱，她却并不想就此拒绝汪经理。
现在还只是初步会谈，对方是漫天开价，她可以落地还钱，这十五万不是最终的数目。更何况，机器到底值不值得买，值多少钱买，还得亲眼看过才知道。
“汪经理，我们可不可以先看看机器？”
“你要看机器啊，这当然可以。我过两天就要回厂里去，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跟我一道去，我亲自带你到车间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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