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坤琢磨不透,于是挠头看齐宇,“阿嫂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宇看着倩影消失在幻彩的甬道尽头,“意思是,这碗饭能吃一阵子,总不能吃一辈子。”
宋瑾瑜回到家,脱掉外套,就扎进了厨房。她在网上下载了菜谱,中餐,西餐,甜品……她都在学。这样哪天他回来了,她才能有所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大寒之后是小年。紧接着,就是除夕。
这样的日子,过去整整一个月。再打开电视时,新闻播报的内容是雪灾已造成六十人死亡,两百万人紧急转移。
一个月,足够让雪覆盖整个南部。
谁也不会想到,下一条即时播报,是魏秉义的死讯。
宋瑾瑜坐在沙发上,身体渐渐僵直,恍惚中听见了敲门声……这一个月,从没来过访客。她终于被拉回现实。
打开门,门口站着身穿便服的徐毅鸿,而他身后,是十数个荷枪实弹的防爆警员。
新闻的背景音仍在播报……据悉,泰安头号人物魏秉义于月初在缅甸病逝,遗体将于本月回港。他曾参与1985年嘉林道绑架,1997年特大毒品走私案……
看到徐毅鸿的瞬间,她有预感,要天翻地覆。
徐毅鸿拿出证件,语气不带一丝感情,“我们合理怀疑,这里藏匿有毒品和武器。请你配合我们搜证。”
宋瑾瑜脚下如同生根,迈不出也收不回,防暴警察越过她,三人成行,分别进到厨房和卧室。她失魂的站在门边,一动不动。
这间屋子里,没有现金,没有枪支,更不可能有毒品。她很清楚他要找的是什么。
客厅的警员将整面书柜翻倒,陈年旧书摔落在地上,荡起一圈灰尘,鱼缸里的水跟着晃了一下,鱼儿却不惊不扰,睁眼摇尾,安然地游着。
屋子里很快狼藉一片,宋瑾瑜咬着下唇,冷眼看着徐毅鸿,“魏秉义死了,都结束了,你还要查什么……”
“云南警方收到线报,有买家从金三角转运了两百公斤海.洛.因,目的地是香港。”
徐毅鸿从夹克的内兜里拿出一张拍摄模糊的相片。
“这个买家,是魏邵天。”
照片是用手机拍下的,像素并不高。上面的人带着墨镜,身形修长,虽然脸部模糊,只能见一个轮廓,但她认得他身上穿的衣服。深蓝色衬衣,是他离开那天穿的那件。
是他。她确信。
宋瑾瑜的目光在照片上顿了两秒。
照片上还有一个人。
十分钟后,客厅一无所获。卧室里的警员将沉甸甸的保险柜抬到客厅。
“徐队,只有这个。”
徐毅鸿点了点头,转头看她。
“你自己打开,还是让我们带走?”
宋瑾瑜冷目,抓着他衣服的前襟,口中只重复这一句话。
“是你说的,只要抓到魏秉义,一切就结束了。是你说的。”
徐毅鸿没有还手,任由她发泄,目光一如既往的坚定。
“你还不明白吗?他就是下一个魏秉义。”
在东孔,她问过他这个问题。
他回答她,不会。
永远不会。
他永远不会做下一个魏秉义。
没有人会相信她,也没有人会听她说话。邪恶的人不会,公义的人也不会。他们所行之路,注定被诸众抛弃。
宋瑾瑜松开手,跪在地板上,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拧动保险柜的转码。
39,56,75。
保险柜的密码,是阿爸,阿妈,还有阿添的生日。
锁扣声响,徐毅鸿屏息。
宋瑾瑜拉开冰冷的金属门,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本黑皮书。
众人茫然,徐毅鸿上前检查,保险柜里除了这本书,空无一物。
地上的人抱着书哽咽失语。
这是她十年前遗落的那本圣经。从头至尾,他都没想过要将她牵涉进来。
他留给她的,只有他最干净的过往。
这世上再也没有像他这样的人。
第55章
魏邵天进到烟酒店,看了眼玻璃柜,本地产本地烟,摆的最多的是白红包装的红塔山。他买了包玉溪,这烟齐宇经常抽,他试过几次,不赖。
烈日当头,昼夜近二十度的温差。魏邵天把外套提在身后,拧高两圈袖子,点了一根烟。
尼古丁混杂着当地特有的潮湿气息入肺,他低头又看了眼手里的烤烟,这地方,低纬度高原区,气候温润,降水充足,最适合种烟叶。
魏邵天把烟头踩进下水道,转身进了一栋白楼。这酒店挂着三星的牌,其实就是招待所,边缘翻起的劣质墙纸,家具上满是蛀洞,床上一股樟脑丸的味道。
他把外套扔在床上,去在窗边,打量这座平平无奇的城市。
云南玉溪,云烟之乡。
下午六点,天还没有黑。有人来敲门。
魏邵天在猫眼前看了眼,男的,看模样只有二十几岁,穿一身牛仔衣。
他右手放在腰后,用左手拧开门。
门打开,那人仰头盯着他看了一秒,黑瘦的脸上挂起灿笑,“喔嚯,长得够称展,咋长的这么高,北方人啊?”
魏邵天拧眉。
那人耸肩进了屋,一个过身,魏邵天已将他从头到脚视检了一遍,他身上藏不了东西。
“厉哥说有贵客来,让我好好招待。我叫陈泰福,你叫我阿泰就好。”
陈泰福一屁股坐在床上,抖起二郎腿。
魏邵天松了右手,拿出烟递上去,“为什么是阿泰,不是阿福?”
“阿福喊起来像狗名。”
阿泰看了眼他给的玉溪烟,没要,“条子才抽这烟。”
魏邵天没在意,“我外地人,不懂。”
阿泰当他没见过世面,从牛仔衣的前兜里拿出包蓝色的烟,指着说:“唉,我跟你说,这才是好烟,97回归后才有的买,之前都是特供的。”
魏邵天靠墙站着,“是吗?”
“呐,你是客人,这烟你拿去抽。”
魏邵天接过去,原本还有戒心,现在只剩莫名。找了这么一个人来接头,摆明是想耍他。
正要问厉哥的事情,阿泰先抢了他的词,“我跟你讲,玉溪这城不大,也就两百万人,外地人来了是两眼一抹黑,走哪都被宰,但有我阿泰在就不一样了,晚上我带你去好地方耍,绝对宾至如归。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魏邵天咬了下脸颊,“你叫我阿天就好。”
“哦,你是哪个‘天’?天上的‘天’,还是三点水的‘添’?”
魏邵天耐人寻味的笑了下,还是头一回有人问这问题。
“天上的天。”
在这条道上,他只用这个名字。
“哦,阿天。你这名字挺好,就是太普通了。你看港片里面……”
转场,夜总会KTV包房里,坐了七八个女的,台面上果盘酒水都摆齐了,外加些“助兴”道具。
到别人的地盘上,总有些传统礼节。
魏邵天在沙发上坐着,放眼看去,总觉得是晚饭火锅的油腻感还没下去,全无兴致。阿泰点了好几首粤语歌,唱的陶醉,但发音实在可怕,不知在讲哪国语言,他硬着头皮听下去。
穿短裙的妞儿靠过来,看着像是未成年,眼影上刷着亮片,夜里的魑魅魍魉,也不知道白天是什么模样。
“哥哥,你不怎么不爱说话,我喂你吃水果呀。”
说着手就往他的裤腰上摸。
魏邵天毫无反应,把她的细胳膊拎起来,“我再早生两年,都能当你爸了。”
小姑娘靠过来,笑吟吟道:“那我叫你干爹啊。”
边陲小镇,多得是自甘堕落的少女,每个都能说上一段凄苦的过去,只为能多拿两张钞票买衣服。
魏邵天闻到她们身上的统一且廉价香水味,心烦意乱。
换歌的时间,他拿起面前不知真假的洋酒,尝了半口,又放下。
“我什么时候能见厉哥?”
阿泰左拥右抱,还在跟他扯皮,“别急嘛,先在城里玩两天。等去到山里,可连女人都见不到了。”
男人,高矮肥瘦,总有一款对胃口。这次换左边的熟女挤了挤沟,娇声撩拨,“是啊,我们陪你玩嘛,几飞都可以。”
能碰上这种模样的恩客,如饥似渴的大多是女人。
魏邵天目光平淡,话说的直白明白,“我没兴趣。”
熟女转头泄气,朝阿泰看去。
阿泰见他整晚都兴致不高,于是问:“家里有婆娘啊?”
魏邵天应承的笑了下,没说话。
“也是,城里人都怕老婆。”
阿泰当他是默认了,手从细腰上放开,从裤袋里摸出包叠成三角形的药片纸袋,“诶,要不要来点儿?”
魏邵天知道那是什么,“我还有正事办,耽误不得。”
“这个劲过的快,保你今晚欲.仙.欲.死,明天就头脑清醒。”
魏邵天兀自点烟,没理他。
沙发上的人很快嗑嗨了,仰躺在软玉温香里翻白眼,倒下一个,剩下的妖精就来缠他,魏邵天觉得这包间跟盘丝洞似的,起身出了夜总会。
街上是麻辣烫混杂洗衣粉的味道,他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拿出电话。落脚那天他就换了张新卡,只有他找人,没人找得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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