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如今才过去了三年,眼前这人就把当年情形忘得一干二净。
温斯年并没有离开得太远,当晚,在暗处看到醉醺醺的父亲回到酒店后,他去附近的药店买了一些感冒药去了父亲房间。
看着被自己亲手打得青肿的儿子,温绍元内疚不已。
“斯年,今天爸爸……”
温斯年帮父亲冲了感冒冲剂,摇摇头,“爸,我都懂。”
“明天一早你就赶紧回去,别让你妈担心。”
缓了许久,温斯年才终于点头。
没有哪个父亲希望儿子看到自己懦弱的模样,与其说是不想母亲担心,不妨说是不想在他面前丢掉自己的尊严。
温斯年性子一向高冷,也不怎么同父母表达自己的想法,倘若今天肖文没有那一出,他是断然不会冲出来的。
但事情却没有父子俩想得那样简单。
商场之争,免不了不能见光的手段。
此前温绍元不屑参与这样的场合,为此得罪了不少人。
这次温家大挫,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他家一蹶不振。
所以,自打温绍元出现在江城,就被人盯上了。
第二日,温斯年按照和父亲的约定,去了机场赶晚上的飞机。
不想,刚上出租车没多久,检查自己身份证时,发现父亲身份证也在自己包里。
想是出门前没太注意,一不小心拿错了。
温斯年倒也没犹豫,当下便让司机调转车头。
车子刚进城区,驶过一篇刚建成不久的别墅。
温斯年不经意抬头,正好瞥见父亲从一栋别墅后门跌跌撞撞跑出来。
在他身后,跟着不少拎着钢管的黑衣人。
“掉头!”
司机被他一吼,手一抖,差点撞上前面的大货车。
“追上那个人。”温斯年嗜血的眼神让司机刚出口的骂声憋了回去。
因为温斯年出现得及时,父亲成功的甩开了那些人。
酒店暂时回不去了,但是里面还有温绍元此次带来的重要资料,无论如何也不能弄丢。
是夜,温斯年趁着父亲小睡,偷偷去了酒店。
他扮作服务员,成功帮父亲拿出了那些资料。为了人身安全,父子俩总是换着酒店住。
但事情远远没有这么顺利。
*
他们在江城的第五天,温绍元谈完事,正准备去温斯年新换的酒店,一辆面包车在面前停下,车上下来六七个打手。
“温总别来无恙啊,你欠我们的那笔钱应该还了吧。”
等温斯年赶到时,父亲已经蜷缩在地上,被这群人揍得奄奄一息。
无论他之前是多么冷峻的一个人,此刻他只是一个儿子。
温斯年抄起路旁垃圾桶里的一根桌子腿,从背后照着领头人就是一棒。
活了十八年,温斯年没这么发狠过。
这群人一见大哥头上挂了血,哪肯善罢甘休,二话不说就围了上去。
温斯年看了一脸地上痛苦不堪的父亲,不再沉默,“都是些孬种,有本事来啊!”
他这番态度成功激怒了打手,一转头就跑,引开了所有人。
他左跑右跑,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棍。
*
夏天日长,但一遇到阴天,天早早的便黑下来。
温斯年终于在一处废弃的工厂得到了片刻喘息,他给自己找了一处藏身的地方。
地面很冷,废钢铁厂里有几展灯忽明忽灭,还不时地发出“滋滋”的声音。
之前的木棍早已不知道掉在了那里,温斯年从身边摸了一根趁手的铁棍,抱在怀里防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水从大雨变成小雨。
疼痛慢慢爬满四肢百骸,温斯年身上几乎没有哪一块肌肤是均匀的肤色。
他咬着牙,找了几根沾灰的尼龙绳,抖着手将自己摔断的胳膊做了简单的包扎。
正准备坐着稍微休息一下,旁边的转角处,有脚步声慢慢传来。
那声音不疾,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没有见到来人,时明时灭的灯光已先将人影投射到了地面。
在温斯年眼里,那步步紧逼的影子,像极了地狱里张牙舞爪的恶魔。
他原本想绕到来人身后,来个偷袭。
但因为身子受伤严重,连站起来都成问题,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影子越来越近。
他按照影子移动速度和距离,计算好了时间,等到来人完全过了转角,一棍子迎了上去。
但这一次,他失算了。
不是没有击中来人,而是击错了人。
眼前被他一棒子敲下去的人,不是追他的那帮打手,而是一个身形娇小,面容清秀的小姑娘,看样子,不过十四五岁的年龄。
小姑娘显然没有想到会遭此横祸,痛得脸部扭曲,蹲下身子捂着头。
好在她灵敏,在棍子砸下来的时候后退了一步,温斯年那十成力道只砸了三成在她头上。
但仅是这三成,小姑娘来说,已经十分严重。
不几下,那细白的指缝中,便有鲜血冒了出来。
温斯年一下子也慌了,忙手忙脚乱帮她止血。
一边用自己笨拙不便的手帮她包扎,一边不停说着对不起。
瞎忙活了一阵,小姑娘额头上的伤总算止住了血。
“对不起,我以为……”
道歉的话已经说了不下上百遍,但始终没法消除心中的愧意。
小姑娘冷着脸,盯着他的脸不说话,突然就笑了出来,“好了,我原谅你了。”
温斯年愕然,“为什么?”
“看你这样子,比我还惨。”
“你怎么会在这里?”温斯年不解。
小姑娘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我在找苏子。”
“嗯?”
“我妈刚给我买的小猫,白色的,特别可爱,就是有些胆小,跑出去了在还没有回来。昨天就是跑到这里来了,你见过吗?”
温斯年摇头,“没有。”
阴冷的空间里突然有几声咯吱咯吱的声音,小姑娘四处张望。
突然,温斯年忍着剧痛,一把将她拉开。
刚离开原地,头顶的电灯连着细长的板子砸落下来。
因为温斯年拉得及时,小姑娘没伤到,但灯板细长,尾端的尖锐划伤了温斯年另一只胳膊。
黑色短袖往下,被打得青紫交织的胳膊上,又出现了一道鲜红的血印,很细。
未几,细长的伤口处,渗出点点血珠。
小姑娘被他圈在怀里,近得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她被吓得瞬间失神,呆愣住一动不动。
温斯年又添新伤,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安慰道:“没事了。”
她似乎猛然回过神来,从温斯年怀里起开,惊魂未定说了声谢谢。
温斯年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抗议,“咕噜咕噜”叫了好几遍。
小姑娘同他对视了一眼,眯着眼睛笑了笑。
就着地上坑洼里的水,洗了洗手。
然后从粉色的帽衫兜里掏出两个小面包,“给。”
那是个很劣质的糕点,没有生产日期,没有食品许可证,也没有保质期。
但小姑娘的这个笑,却是温斯年在尝遍人间冷暖后,最温暖的慰藉。像一束光,在他滑向黑暗的边缘,温柔地拉住了他。
见他在犹豫,小姑娘两下撕开包装袋,直接塞到了他嘴边,眨了眨眼睛,“这下被你碰过了,你不吃的话,那就只能扔掉了。”
还故意叹了口气,“唉,可怜的小面包。”
温斯年觉得眼睛里像是掉进了砂砾,硌了眼眶疼。
“谢谢。”及小的声音,从嗓眼里发出来。
小姑娘很开心地点点头,又撕了剩下的一个面包给他。
他几乎是狼吞虎咽,因为吃得太急,还不小心噎到了。
小姑娘站起来,帮他拍着后背,“你慢点,我又不和你抢。”
只不过,刚说着这话,她的肚子也叫了起来。
温斯年这才想起,从头到尾,他都没问过一句她饿不饿。
他打了人家,还吃了她仅有的糕点。
小姑娘却一点都不在意,拍拍自己的肚子,对温斯年说,“别听它瞎叫,我饱着呢。不过……”她打量着他一身的伤,“你怎么了,会被打成这样?”
温斯年没法完整看清自己的模样,但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形象,一定非常非常糟糕。
他这一生中或许都没有这样狼狈过。
左胳膊吊着,头发凌乱,衣服上全是泥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像极了香港电影里和人干架的古惑仔。
“还有,你应该毕业了吧?”
全身上下,没有哪一点像一个好好学生。
理所当然的,被她当成了那些成天打架斗殴的小混混。
温斯年看着她,眸子清泠,“你,不怕我吗?”
小姑娘也盯着他看,继而转动眼珠,“我妈常常告诉我,看一个人不能只看表面,只看眼前。”
温斯年正想问她找人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话还没出口,听到远处一片嘈杂声。
那群打手竟然追到了这里。
他一把捂住小姑娘的嘴,“别说话。”
小姑娘懂事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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