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飞船后,太空港外就是一个大码头。
大大小小的游艇停泊在码头,游客可以乘船去往各个岛屿。
码头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看上去完全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骆寻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几个戴着彩色草帽、穿得花里胡哨的男人看到他们在找船,热情地拥过来,七嘴八舌地拉生意。
“我是土生土长的泰蓝星人,哪个岛屿最漂亮,哪个岛屿的奴隶最物美价廉,我都知道,雇了我的船保证您玩得开心。”
骆寻听到奴隶,下意识看了一眼殷南昭,却被对方误会了,以为她对奴隶感兴趣,立即争先恐后地介绍。
有的说哪个岛屿的死侍好,有的介绍哪个岛屿的人宠最有特色,有的推荐哪个岛屿的□□最适合恋人享用……
骆寻的生活一直三点一线,不是医学院、就是研究院、斯拜达宫,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听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殷南昭揽住骆寻,视线扫过,所有人打了个寒颤,立即都安静了,纷纷后退。
殷南昭随手指了一个穿着大红海葵花纹衬衫的男子,“用你的船,价格按天算,去琉梦岛。”
男子扬起笑脸,高兴地招呼:“我叫扎卡,很荣幸为二位服务。这边请!”
骆寻和殷南昭上了船,扎卡一边开船,一边殷勤地介绍各个岛屿的风光。
说来说去总是围绕着异种奴隶打转,什么猫耳人的异能展示、兔女郎的风情酒吧、羽翼人的大型歌舞表演。
骆寻算是明白了,泰蓝星的海岛风光固然美丽动人,但真正支撑起这里旅游业的是各色各样的异种奴隶。
骆寻不解地问:“现在不是在打仗吗?这里没受影响吗?”
扎卡说:“有影响啊,生意变得更好了。”
骆寻一愣,满脸匪夷所思:“更好?”
“以前因为奥丁联邦是星际人类联盟承认的合法星国,大家毕竟有所顾忌,有些事不能太大张旗鼓。现在人类和异种彻底闹翻了,大老板都在星网上公开投放旅游广告了,好多人来玩。”
“没有安全问题吗?”
“放心!泰蓝星受星际第二大雇佣兵团天罗兵团的保护,哪个异种敢闹事?”扎卡挤眉弄眼,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骆寻心里发麻,担心地看殷南昭。
殷南昭却唇畔含笑,似乎完全和他无关,正听得有趣。
扎卡殷勤地说:“你们要去琉梦岛住宿,正好路过靳门岛,那个岛上有最大的奴隶市场,好多新鲜货源,就算不买,看看也不错。”
“好啊!”殷南昭一副客随主便的样子。
扎卡停好船,带着他们到了靳门岛的奴隶市场。
四周人来人往,出乎意料得热闹。
骆寻发现来买奴隶的人不少,但更多的是和他们一样凑热闹的游客,只是猎奇观光。
遇到品相特殊的货品,人群会自发围聚成一个圈子,争相报价,价高者得之。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买什么牲畜货物,可真走近了就会发现笼子里关着的都是携带异种基因的人类。更准确地说,是发生了自然性异变的异种基因人类,外貌因为体内异种基因的影响变得与正常人不同。
骆寻诞生时记忆一片空白,几乎一睁开眼睛就到了奥丁联邦。
她在异种环绕中生活了十多年,早已经把自然性异变视作了理所当然。
一起做研究的同事里就有不少自然性异变者,宿二、宿五、宿七他们也都体貌异常,骆寻一直和他们相处正常,丝毫没有觉得大家有什么不同,反而常常会觉得他们好厉害。比如宿五,他有六只手,不但弹钢琴无人能敌,做手术也无人能敌,是最优秀的外科医生。
但是,在这里,和他们一样体貌异常的人被关进了笼子里,骆寻觉得自己对世界的全部认知都被彻底颠覆了。
笼子里和笼子外界限分明,划成了高低贵贱截然对立的两个世界。
笼子外的人驻足观赏、询问价格、甚至合影留念。
他们不是战场上为信念厮杀的战士,也没有和异种的血海深仇,他们只是来度假的普通人,怀着猎奇的心理来观光游玩。他们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这个市场有什么不对,就好像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偶尔,骆寻和他们的目光相对时,他们还会对她客气友好地笑笑,眼中没有恶念,更没有戾气。
但是,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把不正常当做正常,把变态视作常态,每一个普通人都参与的恶,才是世间最大的恶。
骆寻僵着脸,紧紧地抓着殷南昭的手,似乎唯有靠着他才能证明不是她不对劲,而是这个世界不对劲。
殷南昭一直含着笑边走边看,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观光客般游览着,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完全不记得自己就曾经是笼子里出售的货物。
骆寻心情低落,闷闷地说:“我不想逛了。”
殷南昭温和地说:“我们直接去酒店。”
Chapter 4---6
殷南昭预订的酒店在琉梦岛上。
整座岛屿的沙滩是天蓝色的。湛蓝的天空下、树影婆娑、碧海蓝沙,美丽的岛屿犹如一个蓝色的琉璃梦境,所以被叫做琉梦岛。
他们的房间是一个独栋的小木屋,四周草木繁盛、鲜花芬芳,直接和海滩相连。
穿过参差错落的鹿角树,沿着细腻的蓝沙走过去,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
夕阳斜映,潮生浪卷。
漫天晚霞中,殷南昭和骆寻手挽着手,赤着脚在海滩边漫步。
因为白天的所见所闻,骆寻一直有点没精打采。
殷南昭抱歉地说:“我好像不应该带你来这里。”
骆寻长叹口气:“到哪里都一样,除非我们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不听也不看。”
现在全星际都在驱逐异种,到处都有冲突,不管他们走到哪里,都躲避不了,罗萨星就是一个例证。
随着涨潮,一波海浪涌来,浪头出乎意料的高,把骆寻的裙子打湿了。
殷南昭蹲下,帮她把裙子拧干后,转过身子,背对着她说:“我背你。”
骆寻没客气地跳到他背上。
殷南昭背着她,沿着蜿蜒曲折的海岸线慢慢走着。
骆寻搂着他的脖子,低声问:“你在这座岛上生活过?”
“嗯,六年。”
骆寻安静地趴在他背上,没有再细问。
一起一伏的潮汐声,单调又多变,却是天地间亘古的声音,陪伴着生命诞生、进化。从原核生物到真核单细胞生物,从真核单细胞生物到真菌界、植物界、动物界,从海洋到陆地……
殷南昭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沮丧难过,是因为明明觉得不对,可又无力改变吗?”
“嗯。”骆寻十分迷惘,“我不希望异种奴役、屠杀人类,也不希望人类奴役、屠杀异种,我希望他们能彼此尊重、和平相处,可我看不到希望在哪里。”
“世间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不破不立。”
骆寻似懂非懂,难道今日大乱是为了明日大治?怎么治?
“小寻,你不是普通人,你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研究出治愈突发性异变的药剂,就能缓和异种和人类的矛盾?”
殷南昭沉默地望着海天尽头,一会儿后低头吻了下她的手,温和地说:“我相信你可以做到更多。”
骆寻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好好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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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临,月亮升起。
恰是满月,皎洁的月光洒满海面,浪潮翻涌,冲上沙滩,激荡起一朵朵雪白的浪花。
殷南昭停住脚步,把骆寻放下。
他从裤袋里掏出一条项链,挂到骆寻的脖子上。
骆寻低头一看,银色的链子上面挂着两枚别致的项坠。一枚是打磨成心形的琥珀,里面包裹着一朵蓝色的迷思花;一枚是羽箭形状的白金坠,上面雕刻着红色的迷思花纹。
骆寻又惊又喜,“是我送你的那枚花珀?”
“嗯,是我们的花珀。”
骆寻一手捏着白羽箭,一手捏着琥珀心,用箭戳了戳心:“啪,某人的心被丘比特射中了!哦,一辈子都逃不了了!”
殷南昭含着笑,温柔地看着骆寻。
骆寻有些不好意思:“为什么要突然送我礼物?”
殷南昭割开手指,把血滴到海浪中。
骆寻满面困惑,不明白殷南昭想干什么。
突然,她看见脚下的浪花中透出荧荧红光。
星星点点的红光如同燎原之火般迅速蔓延开来,渐渐覆盖了整个海岸线。
沙滩上,海浪翻卷,一朵又一朵红色的浪花前仆后继,开得轰轰烈烈,就好像一夜春风过,骤然盛开出千朵万朵的红色水晶花,随着潮汐起伏,千变万化、摇曳生姿。
如果说白天的琉梦岛像是一个蓝色的琉璃梦境,现在的琉梦岛则像是一个红色的琉璃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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