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第一次见到苏妙,她还是个五岁的小娃娃,干瘦的小脸蹭满灰,因为饥饿,脑瓜子看着不大灵光,骨碌大眼眨啊眨,没有神采,拽着野草往嘴里塞。
好心给她喂食的老太太前天刚下葬,收成不好,再没人愿意施舍出一粒白饭。
他向来冷漠,那天不过是路过,却难得发善心,收养了她。
回忆起那天行为,连他也不懂为什么。或许是看中苏妙根骨好,可以继承他一身本事。
小姑娘跟着他时话不多,想是怕惹恼了他又没饭吃,吃饱第一顿饭才开口:“我以前也是有娘的。”
那语气就好像在说,我以前也是有人爱的,并非生来就是叫花子,你别瞧不起我。
他嗯了一声,语调淡淡:“那就是现在没了。”
小姑娘差点憋不住眼泪。
“跟我一样,一身清净。”
眼泪又憋回去了。
跟他上了山,总是表现得乖乖巧巧,摸鱼捉兔子必定消除干净痕迹,把山脚的小孩儿打哭了还设个幻阵,拦住上山的路,怕小孩儿父母上山告她状。
后来话多了些,也不敢说些放肆的,整天在他眼前晃悠,问题多得答不完。导致后来……耳边总出现幻听。
以前是个尊师重道的孩子,脾气倔,但从来尊敬他,不像现在这样嚣张不加掩饰。
好,很好。
他还怕一千多年过去,沧海变幻,自己这把老骨头早被忘掉,没想到她还记得,还能这样生动而鲜明地生气,真叫人欢喜。
他在山洞呆久了,很不适应表现自己的情绪,但只是唇角细微的弧度,也被苏妙轻易注意到。
印象里司辰是个不爱笑的人,别说笑了,连话都不爱说,抛开她这么多年重见,倒是笑了,是不是看她生气发狂跟看笑话似的,挺开心的。
苏妙也笑了,气得冷笑。强撑着把鼻尖那股酸涩压下去,不愿在他面前落了下乘,苏妙开口:“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解释的?还是觉得就养我十几年,没必要跟我解释。”
司辰的睫毛压了下去,像在斟酌什么,看不清神色。
苏妙捏着拳头等他想,等了两分钟,正想发作,忽然听他讲:“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苏妙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她的曾经山巅白雪般冰冷的师父,说的话似乎带着点小心翼翼和讨好,这好像是他反复思量得出最妥当的话,能勉强安抚她。
她的心软了一下,也就是一下,立马意识到他转移了话题,压根儿没有正面回答她。
苏妙抿了抿唇,暗里咬着牙根,不让自己变了脸色,冷着脸道:“解释呢。”
“我那时候消失,身不由己,妙妙……”他忽然抬起头,神色挣扎。不像以前那样高不可攀了,身上多了些凡人的脆弱,“我不是故意丢下你。”
苏妙手足无措,心里复杂。
她这人吃软不吃硬,要是司辰像以前那样冷着一张脸,半天打不出一个响屁,看人不带光,她指不定恼羞成怒,直接跟他原地动手,狠狠出一口恶气。可他这样,倒好像有什么难处。
明明是他一句话没留下就走人,怎么好像现在被她逼了一样呢。
苏妙一口气不上不下,鼻尖还是有些发涩,“好多年,我真的等了好多年。司辰,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当徒弟?”
其实她想问,他是不是只把她当徒弟了,又觉得这话突兀,说出去像自作多情。
十几岁,那是最美好的日子,她在师父身边长大,总觉得他像雕像,又像冰块,不爱说话,无趣得很。可他越是不爱说话,她就越喜欢在他面前说话,哪天能听他多说几句,就开心得很。
原以为日子会这样过下去,充实又无趣,谁能想到呢,那天她醒后师父不见了,再也没回来过。刚开始安慰自己没什么,反正他在也不说话,时间久了,看着那个空蒲团,心忽然就空落落的。
后来她下了山,认识了好多人,好多人跟她说话,她却不想说了。他们好吵啊,师父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吵,所以离开了。
脾气越来越强硬,越来越任性,要是没这身本事在,估计她是活不下去的。可惜这身本事也是师父给她的,他像个魔咒,这辈子都在她的脑海里打转。
山下有人家娶亲,敲锣打鼓热热闹闹从她面前过去,那一刻,她忽然就想明白了自己那点不愿承认的心思,师父在她面前是个干净又威严的人,那点心思说出来,都像是对师父的玷污。
他大概会在心底鄙夷自己吧。
几百年前尘封在心底的情绪忽然涌上来,苏妙忽然有些泄气。她有什么资格向司辰要解释呢,教了她这么多本事,于一无所有的她,而言已经是天大的恩情。
真是无理取闹。
“算了。”她抿了抿唇,“你也没什么好跟我解释的,从此之后,还是祝你安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戏有点难写,祝它一路走好
第47章
她转身想走, 司辰睫毛一颤,握住了她的手腕, “妙妙。”
皮肤上的热度是真实的,这个人也是真实的,苏妙抿了抿唇, 过一段时间,没听到他解释,手一甩,毫不犹豫离开。
凭什么呢,凭什么她就该是被抛下的那个,当初一句话没有, 现在碰着了, 好了, 还是一句解释没有。
欠着他的恩情, 又没把整个人卖给他, 谁乐意活受气呢。
苏妙心里发闷, 脑子里乱糟糟的, 掀开帘子的时候动作放慢了一下, 随即啪的甩下去, 水晶帘子碰击出细碎的轻响。
秦昊正在外面观望着,见这架势, 连忙跟上苏妙,斟酌着问了一句:“怎么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现在心情不好。平日里,苏妙虽然有些傲气, 却一向是笑脸迎人的,哪这么黑过脸。
苏妙现在凌乱得很,抿了抿唇,答非所问,“麻烦你送我回去了。”
秦昊也不好意思多问什么,没再说话,跟着她准备去开车。
正穿过大厅的时候,一个打扮精致的年轻女人举着杯子过来,拦在她面前,“苏大师!”
因为刚才听过苏妙的事迹,她显得有些激动,把苏妙当成救命稻草似的殷切的望着她,“我有件事情想请您帮忙,报酬绝对没问题的,您有空吗?”
苏妙心情不好,本来想拒绝,一想凭什么呀,凭什么要为了个不相干的人推掉上门生意,又沉着脸点了点头,“有空,你说。”
女人看了秦昊一眼,拉着苏妙去了一个清静的墙角,看秦昊识趣地没跟过来,放宽了心,忧愁道:“苏大师,我叫袁妙文,是这样的,我有个未婚夫,本来今年就要跟我结婚,可他临时劈腿,要跟我解除婚约。”
“你要寻仇吗,我不接这种业务。”
“不,不是!”袁妙文连忙摇头,“您神通广大,有没有办法让他重新喜欢上我?我们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没法接受他离开我!”
苏妙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都劈腿了,回心转意有什么用?你条件不错,没必要这样。”
袁妙文咬了咬嘴唇,眼眶泛着红,“话是这样,我真的离不开他,我们之间……还是有感情的。”
感情?劈腿叫什么感情?
苏妙本就是强撑着一口气准备接业务,听她说完,更郁气了,表示这单接不了,“对不起了袁小姐,我没那么神通广大,你另请高人吧。”
“苏大师!”
袁妙文见她头也不回离开,咬着唇跺了跺脚,点开手机,联系上了另外一个人。
其实她今天找苏妙,并不是临时起意,早在几天之前,她就想通过特殊手段拯救自己的感情,但因为辗转接触到的是一个降头师,总觉得有些邪性,她还不敢下定决心。
可她现在没有太多时间了,未婚夫现在还在青市,过几天出国,她就更没机会。
降头师的头像是一片黑色,话不多,问了她和未婚夫的八字。这个她清楚得很,把两个人的生日发给他,那人表示收到,过段时间再联系她。
袁妙文忐忑地收起了手机,今天她是跟父亲一块儿来的,感情出问题这件事她还没跟家里人讲,被父亲知道,只怕要震怒。
她父亲是后来发达的,未婚夫没她家境好,本来当初这婚事儿父亲就不怎么乐意,但看俩孩子感情好也就没阻拦。
他们在一块儿不容易,只求中间不出什么差错才好,袁妙文紧张的抿了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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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就是考试,因为接近高考,考试更加密集了,平均一周要进行两次测试,基本上在学校的日常就是考试一天讲一天。
这次考试结束,苏妙史无前例地考了第二。
确实是史无前例,自打她升入高三,第一的宝座从来都是她的,大半年过去,无论是大考还是小测,从没人打破这个记录,这次结果出来,还挺叫人惊讶的。
班主任冯立群对这个结果倒是喜闻乐见,苏妙经常请假,十分影响班级的良好风气,偏偏学习上没一点差错,校领导又不让管,叫他这个班主任想发作也没办法。
现在好了吧,叫她不重视,总得栽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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