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多穿点。”
江瑟瑟笑笑,心情平静,转头看着车窗外萧瑟的街景。
破五就算过完年,可满大街各种造型的红灯笼,家家户户贴着的红对联大福字,人们身上喜气红火的红袄红围巾帽子手套,在在表明新春的喜气。
有点格格不入。
江瑟瑟微叹口气,不敢放任记忆开闸。
自打五年前,她便没再过过年。
就好像热闹都是别人的,与她无关。
“爸,你信命吗?”
南靖扬还在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劝闺女回去,冷不丁听她问这么一句,挺吃惊的。
“怎么问起这个?不会信了那个算命的忽悠吧?你说过,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以为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南靖扬盯着闺女的后脑勺,回答得有些小心。
江瑟瑟没再说话。
其实她也是不信的,否则就如上辈子那样死了就得,还折腾什么重生啊。
她也不是害怕,担心自己是什么天煞孤星的命格,克夫克母克全家什么的。
逆天改命本来就有代价,不是没有破解的法子;
她只是痛恨自己的弱小消极,没尽快升级狗子的金手指,在灾难来临前未雨绸缪,防止最坏的结果发生。
五年过去了,她从那个温馨如天堂的美梦里醒转,软弱的心性再度变得强硬,努力挣钱挣情绪值,虽然最后还是没能救回爷爷奶奶,但她至少有把握,不会再影响到活着的亲人。
成长的代价是残忍而巨大的,但她仅仅是个平凡人,不能总幻想着只得到,不失去。
她曾经问过狗子,假如没有她的搅和,爷爷奶奶的结局是否会有不同。
狗子回答得理智而逆耳:
他们也只是普通人,生老病死是常态,或许没有你常年偷偷提供恢复药水暗中加持,他们去得更早。
江瑟瑟无从考证,便也不为难自己。
说到底,她死过一次,便对生有了超乎寻常的在乎与珍惜,不肯轻易舍弃得来不易的性命。
她不舍那份亲情,执着于几率极低的飘渺复活可能,也不过是不想轻易放弃。
却不是因为后悔。
愧疚的是她进步得不够快,在危机来临时没能及时力挽狂澜,甚至到最后依旧功亏一篑,却不是自认扫把星,自怨自艾地将自己认作害死亲人的元凶。
她没有那么矫情,甚至觉得那样想有点傻。杀人的是歹徒,你是受害者,往自己身上套凶手的帽子,三观是有多不正?
按照这种强盗逻辑,那是不是抢劫的还要怨恨被抢的不该有钱?被强的还要怪她或他无形中符合了罪犯的审美?
狗屁不通!
起码她江瑟瑟不是那种软弱之人。江瑟瑟默默望着眼前的烈士碑。
爷爷奶奶死后合葬于此,白色的大理石碑前还趴着一只憨态可掬的肥猫,虽然也是石雕,却活灵活现,脖子上的铃铛上刻着发财俩字。
一阵风起,卷落几点雪晶,刁钻地钻入围脖内,凉得像针扎。
江瑟瑟默默放下一束开得正好的月季花,白色为主,黄的粉的点缀,伴着碧绿的茎叶,雅致而美丽。
“爷爷奶奶,发财,我来看你们了。”
江瑟瑟深呼吸口气。
前几天东南沿海的台风,给南边带来大范围降雨,台风中心一路往北转移,气温下降,多地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今年气候反常,雨水奇缺。
夏天那会儿一度电力告急,国家电网压力很大,紧急上马风力发电项目,边架设边施工,这才保证了几个特大城市的用电需求。
当然水也是短缺的。最严重的西部几个地区,别说卫生用水,就连饮用水都快无法保证,还得靠政府从外调度分配,集中供给。
加上南方的洪水,西南冀北的两场大地震,周遭几起特大山体滑坡,各种天灾不断,抢险抗灾的士兵连番调动,南靖扬一年来就没怎么着家,军功刷得也极快。
同样,作为当红偶像的江瑟瑟她们团也没闲着,各种赈灾义演慰问演出不落人后,演唱会的收入扣除成本后,更是全部捐了出去,是慈善捐助的优秀标兵,得到青年团的点名表扬。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没想到,我也落到要对着一块冷冰冰的石碑絮叨的一天。”
江瑟瑟三鞠躬微微有些气喘,倚靠着墓碑坐下,抚摸着手感极差还不会卖萌的发财,微微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
“这天也不像小时候我记忆里的那么清朗那么蓝了,放风筝得少一半乐趣。”
“你们早点睡着也好,起码不用呼吸雾霾这种不讲理的玩意儿。”
“世道变了。早先说什么全球变暖,又说气温在逐年降低,天灾多了,跟着闹人祸。总有那些脑子有坑的傻X,蹦跶出来说什么世界要毁灭,人类要灭绝啦。”
“或许他们当真察觉到什么不对劲,说到底还是想把水搅浑,顺便谋取私利。”
江瑟瑟不屑扯扯嘴角,下巴往围巾里缩了缩,不怕谁懂唇语,窥视到她的吐槽。
第237章 离歌
南靖桑远远看着,细眉紧蹙。
“就放着她不管?地上那么凉,她现在这身体能直接坐地上?不行,我得过去看看。”
南靖扬拦住不放心的妹妹,隔着五十米距离看着墓碑群里,几乎也褪成灰色的瘦弱女孩。
“再等等。瑟瑟能迈出这一步不容易,不能把她再惊回壳里头粉饰太平。再等等。”
他也心疼女儿,但做父亲的总归比较理智,不能再放任女儿逃避下去。
杀人岛上他的一番“遗言”开导,已经有了初步效果,随即瑟瑟发烧已经有了苗头,只有她能痛快哭一场,才能彻底消褪心火,根治心病。
南靖桑不是不懂他的打算,只是狠不下心罢了。
最前几年,她是靠着小侄女撑过失去双亲之痛的。
可她还有丈夫有女儿,有哥哥有侄女,所以她很快走出来。
然后才蓦然发现,当初她给了年幼失怙的小侄女多大的压力!
南靖桑在瑟瑟身上寻找父母的影子。
不许她忘记,不许改变,甚至不许消沉!逼着她跟自己一起,活成想象里母亲的模样!
接受不了现实的是她南靖桑,折腾人的也是她!
回头想想,南靖桑都不敢认识当初的自己。那种偏执的心态,其实是有些变态的。
自己造的孽,总有还的一天。
于是清醒过来的南靖桑矫枉过正,又拼命想弥补给小侄女造成的心理阴影,希望她能活得简单轻松,像普通的女孩子,像江瑟瑟自己。
可一切好像都太迟了。
五年了,真的还有希望吗?
南靖桑纠结万分,北风如刀割着她的脸。
她本来养尊处优,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与气质,又从小泡药浴,身体机能很好,会延缓衰老,比同龄人看起来更年轻。
可如今将将三十出头,眼角已经有了两道深刻的鱼尾纹。
“帝都的天干冷干冷的,瑟瑟又不爱擦护肤品,这么干冻着,脸都皴了。不行,我得喊她回家。心意尽到就行了,爸妈不会怪她的。”
南靖桑很少这么沉不住气,事业顺遂婆家和睦,女儿懂事不用她费心,如今能叫她着急上火的,也只有江瑟瑟了。
“你冷静点。再等等。”
南靖扬也咬牙强忍着心疼,对妹子的咋咋呼呼有点不耐烦。
他近年来气场越来越强大,此刻一发作,就连南靖桑都被他镇住,总算强按着性子在原地来回踱步。
江瑟瑟没在意周遭。
她习惯了狗子雷达般的事先预警,现在有南靖扬在,她也不担心会有什么变故,仍是随心所欲跟墓碑说话。
“其实吧,那些人猜得都不对。”
“这个世界被玩坏了,人都不是人了。”
“不是我刻意给自己脸上贴金,我觉得吧,这个世界变成现在这样,大概跟我脱不开关系。”
江瑟瑟声音低低的,浑身极为放松。
这些话她连狗子都没说,这会儿狗子不在,倒可以跟墓碑唠叨唠叨。
“我是重生来的。”
江瑟瑟气声吐出心里沉甸甸压着的秘密,嘴里的呵气把浅卡其色的围巾洇湿一片,冰冷而潮湿,贴着脸并不舒服,却是极好的伪装。
“重生知道吧?先得死了,然后变成灵魂能量体,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啪叽,穿越时空,我又回来了。”
“我琢磨着,大概跟狗子和小金脱不开关系。”
“穿越时空得有时空隧道吧?然后就把保护层穿出洞了。”
江瑟瑟脑洞大开,小孩子似的说得起劲。
“地球活在宇宙里,要怎么排他自保呢?肯定有保护罩吧?包括肉眼可见的大气层,以及冥冥之中不可查的神秘时空结界。”
“我把结界穿孔了,带进了外头对地球生态有害的病菌,然后当当当当,人类感染啦,变异啦,环境也恶化啦,世界末日要来啦。”
江瑟瑟夸张地笑两声,没有附和,她慢慢把头枕在屈起的膝头。
一阵风呜地旋起,吹得她眯眼,不小心挤出两滴水珠,很快凉透。
她将脸在柔软的围巾里蹭蹭,咕咕哝哝不停。
“我说的故事好不好笑?小时候我就最会逗你们开心了,把你们的亲外甥都比下去了!哼,咱家的家庭地位排名的话,我绝对在食物链顶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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