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丽也逐步开始恢复学业,陈战的博士生还在读,马虎不得。
曼丽于是每日往返宫里与协和。
小姨从没放弃对她的严格要求,既然学能照上了,钢琴、小提琴、筝,都得捡起来了。
曼丽的时间又被排满,小姨给她买了个小绵羊,想去哪儿也方便,就是每日一辆小绵羊进出宫禁成了一道景儿。曼丽一开始不想惹眼,都跟工作人员一样,车停在宫外划定区域,刷卡正常入宫。后,元首把她招到跟前特意说了这件事,在北门给她开了个特别通道,可以一车骑进“鹤兰星锦”……元首在曼丽眼里始终“威严如神”,尽管他对自己十分和蔼,对小满也关怀备至,时常亲自过来看看,或叫人把小满抱过去,跟自己的曾孙无二对待。但曼丽就是忘不了身份之别,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尊尊敬敬。元首最后只得用“命令式”要求她从北门进,曼丽才“遵命从之”。
日子都是得处的,
处久了,
谁谁啥性子也就了然于心了。
元首自己肯定这一生算波澜起伏,蔚为壮观了,
可再一看曼丽这小半辈子……着实该感慨只会有过之!
这孩子,
出生即举世无双,
幼年养在深宫,
十岁“夭折”,少年估计也就颠沛流离。
现在见到近中年的她,依旧如孩童纯粹,学业是第一要务,永远在尘世里的“培优路上”跋涉攀高……
元首都想不到瞿淑清对她要求这样严格,几近苛刻。
元首见过曼丽的一天,
早六点起床。顾好自己,再去顾小满……照顾小满的人再多,最基本的还得靠亲妈吧,奶水得喂足。还得准备足。
曼丽通常自己弄早点,花样也算多,有时候不吃,带到协和再吃。
一天在协和跟着导师轮轴转。如果碰见实时手术,虽然陈战不要求她一上就是一整台下来,她也一定坚守至晚六点。
回来,
小姨已经把晚饭弄好。她吃现成的。再看看小满。
又骑着小绵羊去音乐学院练琴,
十点左右回来。
每日如此。
学业不荒,
练琴不止。
这天周六,元首事鲜。说招呼家人一起吃饭吧。
瞿淑清到位了,
小树抱着小满入座了,
菜都上来了,
曼丽还没回来。
瞿淑清说“您先吃吧,不用等她,她回来坐不久,八点还要练琴。”
元首张手抱过小满,笑着,“等等吧,小满也想等妈妈回来再吃饭吧。”
小满其实认生,但是到底抱久了,对小树、元首都熟悉了,不像刚进宫那会儿,总要妈妈。这也是曼丽能正常上学的先决,小满脱得了手了,保姆也足够照顾得过来。当然。对小树肯定还是更亲些,和照照一个道理,她好像知道是谁接她来的这个世界……
闲聊了几句,
近七点曼丽才匆匆赶回来。
张尧一手拿着她的包儿。一手抬着兴冲冲“回来了回来了。”让身虚扶着曼丽的胳膊进来。
曼丽两手在身上不自在地拍拍,蛮不好意思,她也没想到今天元首忽然叫一起吃饭。小绵羊一进北门就被守着那儿的张尧接着了,将她的车钥匙交给警卫员。让开去芙蕖居,自己亲自开车先接上曼丽向芙蕖居行去。
你看小满喏,一看见妈妈还是妈妈最大,在元首怀里小手小脚直抓。要妈妈。
“先去洗手。”瞿淑清发话,曼丽看一眼小满,赶紧走去洗手间,已经有人早已备好。热水,洗手液,全有人递上,最后干净毛巾擦好手。曼丽出来,小满已经迫不及待要扑过来一样了……
抱过来,小满小手就习惯性抓住妈妈的头发。曼丽坐下来,小树侧身过来小声哄小满。“小满,妈妈头发抓疼了,放手,哦。乖乖……”小满笑呵呵,变成抓小树的手指头,小树逗她,想把她抱过来,叫曼丽吃饭,小满就是不愿意,曼丽微笑说“就我抱着吧,她吃了么。”小树说“吃饱了才这欢腾。来,小满,树叔儿抱好不好,妈妈吃饭……”被小满捉着的指头上下动,小满眼睛圆溜溜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一抱,抱过来了。
“吃排骨,”元首亲自给她夹菜。
曼丽老实恭敬“谢谢”,低头扒饭,还是十分拘谨。
席间也算轻松,
逗逗小满。
聊聊闲常,
就是曼丽少说话,还是抓紧时间吃饭,没忘八点她还要去赶课。
元首看着心里叹气。
说,
“慢点吃,要不今天歇歇,学课的时间也可以换换么。”
哪知。瞿淑清很直白,倒也是恭敬笑着说,
“老师也是有时间安排的,这个点儿应了人家就得守约。”又看向曼丽。“给你买的新指护送到唐老师那里去了,今天就换那副吧。”
“嗯,”曼丽点头,最后喝了小姨递过来的给她舀好的汤。
擦好嘴,曼丽又抱过小满挨了挨,小满躺妈妈怀里格外乖腻,晃晃就要睡觉了。
小姨把小满接过去,小满已经迷迷糊糊,知道妈妈要走了,小手抓了抓,可眼睛已经半眯,小姨再多摇晃一下,就睡着了。
曼丽趁着她不哭闹,接过张尧递过来的包儿斜背上,小树一手护着她背后,送她走了。
阶下,
警卫员要把车钥匙递给她,
小树接过来却没给她,
“我送你去,这么晚了。”
曼丽不依,“哪天我不是这样……”
小树把她腰一箍,“今天就不一样,我在这儿呀!”愣是把她半抱上了自己的车。
嗯,
今天是不一样,
谁也没想到,
曼丽出去后,
元首等小满彻底睡着了,
对淑清说,
“我也去看看吧,听小树说曼丽弹筝很有气势,我想听听。”
第142章
《广陵散》。
曼丽最拿手的一曲了。
带着新指护,像个孩子,在一旁两手环胸的老师的督导下,月夜灯下,曼丽一气呵成,完成了这曲《广陵散》。
曼丽喜欢它,是莫名地喜欢着那个年代。
那是一个真正的乱世。
出现过一批名副其实的铁血英雄,播扬过一种烈烈扬扬的生命意志。普及过“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的政治逻辑,即便是再冷僻的陋巷荒陌,也因震慑、崇拜、窥测、兴奋而变得炯炯有神。
东汉末年英雄们留下的激情还在,后代还在,部下还在,亲信还在,但统治这一切的巨手却已在阴暗的墓穴里枯萎。与此同时,过去被英雄们的伟力所掩盖和制伏着的各种社会力量又猛然涌起,为自己争夺权力和地位。这两种力量的冲撞,与过去英雄们的威严抗衡相比,低了好几个社会价值等级。于是,宏谋远图不见了,壮丽的鏖战不见了,历史的诗情不见了,代之以明争暗斗、上下其手、投机取巧,代之以权术、策反、谋害……
魏晋,就是这样一个无序和黑暗的“后英雄时期”。
这中间,最可怜的是那些或多或少有点政治热情的文人名士了,他们最容易被英雄人格所吸引。何况这些英雄以及他们的家族中有一些人本身就是文采斐然的大知识分子,在周围自然而然地形成了文人集团。等到政治斗争一激烈,这些文人名士便纷纷成了刀下鬼,比政治家死得更多更惨。
何晏,玄学的创始人、哲学家、诗人、谋士,被杀;
张华,政治家、诗人、《博物志》的作者,被杀;
潘岳,与陆机齐名的诗人,中国古代最著名的美男子,被杀;
谢灵运,中国古代山水诗的鼻祖,直到今天还有很多名句活在人们口边,被杀;
范晔,写成了皇皇史学巨著《后汉书》的杰出历史学家,被杀;
……
莫名。曼丽就爱沉浸在这种讳漠又华丽怨念的氛围里,天生血液里带着似得,仿若血里就凝固着这些久远的“仇恨,哀默。情缘”……
窗外,
元首也听得心潮涌沉。
《广陵散》是嵇康绝曲,
嵇康身戴木枷,被一群兵丁从大狱押到刑场。
刑场在洛阳东市。路途不近。嵇康一路上神情木然而缥缈。他想起了一生中好些奇异的遭遇。
他想起,他也曾像阮籍一样,上山找过孙登大师,并且跟随大师不短的时间。大师平日几乎不讲话。直到嵇康临别,才深深一叹:“你性情刚烈而才貌出众,能避免祸事吗?”
他又想起,早年曾在洛水之西游学。有一天夜宿华阳,独个儿在住所弹琴。夜半时分,突然有客来访,自称是古人,与嵇康共谈音律。来客谈着谈着来了兴致,向嵇康要过琴去,弹了一曲《广陵散》,声调绝伦,弹完便把这个曲子传授给了嵇康,并且反复叮嘱,千万不要再传给别人了。然后这个人飘然而去,没有留下姓名。
嵇康想到这里,满耳满脑都是《广陵散》的旋律。他遵照那个神秘来客的叮嘱,没有向任何人传授过。一个叫袁孝尼的人不知从哪儿打听到嵇康会演奏这个曲子,多次请求传授,他也没有答应。刑场已经不远。难道,这个曲子就永久地断绝了?——想到这里,他微微有点慌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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