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办公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身穿白色褂子的男人,一字一顿,强调道。
“带我去见他!”
见莫微羽态度强硬,一派早已笃定的模样,白晏礼心知无法蒙混过关,便就没有同她争辩什么。
只淡淡地抬起眼睑,向她确认了一遍。
“你明知道他变成了那个样子,也还是坚持要见他吗?你应该很清楚……霆琛并不想让你知道实情,更不愿意你看到他沦落成那样的境地。”
莫微羽目光沉定,冷然道。
“可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那行……”白晏礼似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缓缓站起了身,“跟我过来吧!”
莫微羽直起身子,迈步跟在了白晏礼的身后。
他没有把她带到楼下的住院部,而是一路领着她到了地下车库,又开车穿过了市中心,一直到了郊区的位置……才缓缓把车停靠在了一栋大楼的前面。
下了车,莫微羽不由抬起头,看了眼那栋大楼上面的鎏金色大字——
【青山疗养院】。
今天的阳光显得过于耀眼了,光线打在闪闪发亮的字体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让人不自觉地眯起了眸子,甚至莫名有种流泪的冲动。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在那场大爆炸之后……她和霍霆琛的重逢,会在这样一个世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看到莫微羽止步在大门外,白晏礼不由微垂眼睑,淡淡道。
“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莫微羽收回视线,没有开口回话,只迈开步子朝前走了过去!
相比起她刚刚闯进他办公室的架势,这会儿的速度却是放慢了许多……仿佛离得越近,她就越发难以承受那样的一幕。
但逃避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该面对的事……哪怕再怎么残酷,也还是要面对!
这家疗养院无疑也是白家的产业,白晏礼似乎经常来这个地方,很快就轻车熟路地把她带到了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外,随后止步在了房门口。
转过身,白晏礼并没有上前打开房门,只垂眸看着莫微羽,淡淡道。
“他在里面。”
闻言,莫微羽捏了捏五指。
明明离着门口不过三步之遥,走起来却那样缓慢、那样艰难……好似横亘在面前的不是地砖,而是深不见底的天堑深渊。
三步而已,她却整整用了半分钟才走到。
缓缓抬起头,莫微羽紧握着门把,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房门缓缓打了开。
跟想象中一样,又跟想象中不完全一样……只见房间里堆满了画,墙壁上挂着,地面上堆着,哪儿哪儿都是画。
而所有的画全都一模一样——
只画了同样的一个人,同样的一个场景!
这幅画,莫微羽并不陌生,她甚至还记得很久之前她第一次去霍家大宅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在霍霆琛的画室里看到了一屋子相同的画。
他画了一幅又一幅,好似总也不会厌倦。
白晏礼没有骗她,霍霆琛确实就在房间里,只不过不是躺在病床上休息,而是坐在了一个画板前,拿着手里的彩色颜料,正在专注地画着画。
阳光从窗户外面斜进来,打在他的身上反射出了一层金灿灿的微芒。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画着画,神情专注,动作细致,宛如世界上任何一个画家,全然看不出丝毫异样——
如果他的身上,没有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病服。
莫微羽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他……看着那个曾经熟悉无比的身影,如今却透着淡淡的疏离和陌生,明知道有人站在门口,却连抬头看一眼都没有。
他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好似整个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
微敛眸光,白晏礼的口吻难得低沉。
“坦白说……墨老夫人得的病,并不是什么老年痴呆,而是精神方面的疾病。”
“这种疾病是具有遗传性的,虽然遗传给后代的概率不是很高,但也有一定的几率……对于这一点,霆琛一直都是知道的,因为墨老夫人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病得很严重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种病竟然会遗传到他的身上。”
“在确认患病后,他一度十分消极,整天整夜地酗酒……却又不敢告诉你。”
“他怕你担心,担心他的病情,担心孩子也会有患病的几率和可能……他更不想让你看到他发病的样子,看着他一点点地疯掉,你却丝毫无能为力。”
“那样的折磨,恐怕会把你也给逼疯!”
“所以,在挣扎了近一个月后,他才终于做出了决定……决定和你分开,决定瞒着你、永远不让你知道他发病的事。”
“这样一来,在病情彻底恶化之前,他就只剩下了报仇这么一个目标。”
“他知道要连根拔起欧擎那样的大毒枭并不容易,只能险中求胜,万一弄不好还有可能会死在对方的手里……这样危险的事,他显然不愿意波及到你的身上,所以干脆借由宫家和墨家的前仇旧恨跟你一刀两断!”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你到底还是牵扯了进来,看到你和欧爵走得近,他嫉妒得发狂,却只能强行忍住……日夜煎熬,靠着药物才能保持一定的冷静和理智。”
“直到在那场大爆炸之后,他在游轮的废墟上捡到了你掉落的那枚钻戒——终究承受不住,彻底疯了。”
*
第541章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不要哭。”(1)
白晏礼语速不快,口吻平缓。
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个病人的经历,而不是在讲述自己至交好友的往事。
大概是因为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一天,所以看到霍霆琛变成这副样子,白晏礼的神色还算平静,不像莫微羽那样……好似被一道晴天霹雳当头劈中了一般,整个人都是僵硬。
可即便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甚至在一个月的治疗下已经习惯了霍霆琛不正常的状态,白晏礼的眼底却还是透着深深的惋惜和痛心。
不愿看着自己的朋友就此沦为一个不谙世事的疯子。
精神方面的疾病,有时候往往比肉体方面的病症更令人绝望……如果说绝症是一种令人撕心裂肺的剧痛,那么精神病就是一个日积月累的煎熬和折磨!
尤其是像霍霆琛这样的男人,曾经是那样耀眼的存在。
唯我独尊而不可一世,是天之骄子般的人物,令人仰望、歆羡,高高在上得仿佛遥不可及。
而如今,他却沦落到如此境地,狼狈得连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都不如。
那种巨大的落差感,恐怕没有一个人可以轻易承受。
宛如神祗坠落凡间,就此陷入了深深的泥淖之中,再不复以往的辉煌,落魄得叫人痛心。
莫微羽站在门边,一手紧紧地攥着门把,似乎丧失了走进房间的勇气……她多么希望眼前所见的一切,仅仅只是一场梦,一场虚幻的、不真实的梦。
只要梦醒了,所有的一切就会恢复到正常的轨迹。
霍霆琛还是那个蛮横霸道、冷血无情,为了复仇可以不惜代价的家伙!
她宁愿他自私一点,宁愿他是个薄情寡性的渣男,甚至宁愿他有负于自己……也不想看到他变成这副模样,明明还活着,却已经失去了正常人的思想和人格。
只剩下一个单薄的躯壳,装载着残缺的灵魂。
身上依旧有着他的影子,却早已不再是熟悉的那个人。
然而,她再怎么不愿意接受,耳边还是清楚地传来了白晏礼低沉的声音,粉碎了她最后的一丝希冀!
“这一个月,我尝试了无数种方式,可全都无济于事,他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我是个医生,最好的朋友变成了一个疯子,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莫微羽目光灼灼,看着坐在窗边的那道身影,只觉得胸腔内不断地涌出难以抑制的酸涩。
刚刚在听到‘彻底疯了’那四个字的时候,她的一颗心就像是被一辆大卡车生生地碾过,眼下听到白晏礼束手无策的自责,更让她有种心脏被反复碾压的感觉,绝望得几近窒息。
好半晌。
她才听到一个低哑的声音从自己的喉间涩然溢出。
“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白晏礼垂下眼睑,眼底阴霾一片。
“我把全世界最顶级的精神科专家都请了过来,给他进行检查和治疗……但在看过他的情况后,几乎所有的医生都表示爱莫能助,也就是说……他的这个病,以目前的医疗水平而言,还治不了。”
“可是……”
莫微羽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立刻转过头看向白晏礼,不自觉地拔高了声调。
“不是说你已经在研究,并且找到突破口了吗?怎么会一点办法都没有呢?就算一时半刻不能根治……但总有办法减缓病情吧?”
对上莫微羽灼热的目光,白晏礼却只能残酷地浇灭她眼底的希望。
“在没有彻底疯掉之前,确实有办法可以镇定情绪,通过药物的手段延缓病情的发作,只是……霆琛现在的状态,已经过了药物治疗能够起作用的阶段,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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