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前前后后在看守所里呆了一个多月,再加上小麒的死……在新仇旧恨的交织下,庄颖只觉得胸口处不断翻涌着积压的恨意,像是随时都会隐忍不住奔涌而出!
方才在见到莫微羽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生出了强烈的冲动,恨不得立刻将那个女人置之死地而后快!
但同时,庄颖又是理智的。
她很清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动手,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就算真的能杀了莫微羽为孩子报仇,她也势必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而玉石俱焚从来就不是她想要的后果。
所以,她只能硬生生地忍下来,想办法保全自己。
至少……她绝不能再回到那个冷冰冰、被剥夺了全部自由的牢笼里!
攥了攥五指,庄颖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尔后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而她坐得太久,双膝有些发麻……还没等迈开步子,身子就狠狠地踉跄了一下!
见状,秦若芊立刻站起身迈前两步,伸手扶住了她!
“庄颖姐,小心……”
庄颖稍稍站稳了身子,抬头对她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
“谢谢。”
“不客气,是我把琛哥害成了这样,你们不怪我……我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说话间,秦若芊殷勤地抬起头,一副非常想要将功补过的样子。
“你要去哪里呀?要不然我扶你过去吧……听墨颜姐说你怀孕了,走路什么的都要当心,万一再像刚刚那样一不小心就摔倒了,那就危险了……”
对上秦若芊热切的视线,满脸关心的表情,庄颖对她倒是不怎么讨厌,只当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娇小姐,便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用了……待在这里太压抑,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透口气……”
听她这么说,秦若芊只好收回了手,跟着又叮嘱了两句。
“那好吧,那你自己要小心啊。”
目送庄颖走离的背影,秦若芊眉眼微弯……眼底一闪而过几许微不可察的幽光。
…
重症监护室内。
几乎是前一脚护士刚走,后一秒霍霆琛就缓缓睁开眼睛清醒了过来。
朦朦胧胧的视野中,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微暗的灯光下,视线显得有些模糊而不清晰,侧着目光看过去,便仿佛在做梦一般。
霍霆琛以为自己真的在做梦。
他静静地看着莫微羽哄孩子的模样,耐心而又温柔,柔软得仿佛风一吹就会化开。
缓缓抬起手,霍霆琛轻轻地覆上女人纤细白皙的手背,尔后微微收拢五指……不自觉地将掌心的小手攥紧了几分,好像他一松手,梦境就会瞬间烟消云散一样。
莫微羽刚喂孩子喝掉了奶瓶里剩下的小半瓶奶,正把孩子放在床边轻轻地哄着。
小孩子喝多了就容易犯困,眼皮子不停地打架,像是快要黏在一起睁不开。
莫微羽自然是把孩子放在第一位的,再加上刚才已经跟昏迷中的某人‘互动’了很久……疲乏之下就没再强撑,自顾自哄着孩子入睡了。
她自己也有些犯困。
所以霍霆琛把掌心覆上来的时候,她一下都没反应过来……顿了顿,才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抬头看了过去!
一抬眸,就对上了霍霆琛微温的目光,不如平日那般冷厉淡漠。
墨色的瞳眸透着浅浅的温度,甚至还夹杂着几许缱绻和眷恋。
仿佛又回到了两人朝夕、恩爱缠绵的日子。
莫微羽一怔……
那一瞬间像是触动了内心最深处的某根神经,一下子陷入了深藏在脑中的久远记忆里,半晌没有抽回神来。
甚至忘记了白晏礼离开时的叮嘱,让她在霍霆琛醒来之后立刻按铃,叫医生过来。
“微微……”
戴着呼吸罩,霍霆琛的声音显得很微弱,莫微羽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只依稀能从他的口型中分辨出……他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握着她的手,霍霆琛将她的掌心轻轻地放在了自己胸口的位置,尔后用力地按着,仿佛要将她的手揉进他的胸腔。
好似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她的存在,他才能确保她永远都不会离开她的身边。
即使只是在梦里,即使只是一个虚幻的她……
他也想要紧紧抓住。
抓住这一个对他而言无比奢侈的幻象。
莫微羽没想到一个受了重伤、差点挂掉的人居然有那么大的力气,用力到几乎要把她的手骨捏碎,她不禁皱了皱眉心,露出了几分吃疼的表情。
在痛觉的刺激下,整个人一下清醒了过来,彻底回到了现实当中!
坐直身体,莫微羽立刻抽开了手!
表情冷了下来,眉眼间透着几分凉意。
“你终于醒了。”
淡淡的一句话,仿佛从凉水里捞出来的那般,不带丝毫情绪的波动,自然也没有半分的惊喜和雀跃。
闻声,霍霆琛面色微紧,同样跟着反应了过来。
意识到眼前的场景不是在做梦,一双眸色瞬间冰封了三分,眸色骤然暗了下去,深不见底……仿佛刚才那一刻的温柔和眷恋不过是一场虚无的幻觉。
“你怎么在这里?”
“哦,医生说你要死了,让我带孩子过来见你最后一面。”
*
第388章 男人的眸色染上了一层薄霜
面对霍霆琛的质问,莫微羽剔着眉梢,不屑地轻嗤了一声。
语气不咸不淡的,仿佛事实就是如此。
不过……
话又说回来,虽然她的这个回答跟实际情况有所偏差……但大概意思也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霍霆琛的伤势严重到命悬一线的程度,她根本不会来看他,更不会一直守在重症监护室里……这么久都不离开。
听到莫微羽这样回话,霍霆琛不由扯了下嘴角,反问道。
“怎么,看到我没死成……是不是很失望?”
“是挺失望的。”
莫微羽撇了撇嘴,想起刚刚那一刹男人在看清她之后陡然暗下的脸色。
那副神态,一看就是不怎么待见她。
要不是他在醒来的时候……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莫微羽都要以为他刚才那样看自己,是因为眼前出现了幻觉,把她当成了另外的某个人。
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用那种温柔得像是能掐出水来的目光看她了。
自从他一声不吭地翻脸之后,他所有的柔情蜜意同她再无瓜葛……就算他偶尔会露出那样的表情,那也只会是对着别的女人。
又或者……
他那一声,叫的本来就不是她的名字。
她原本就没有听清,单看口型……难免不会先入为主,把自己自作多情地代入进去。
想到这儿,莫微羽的神情不由更冷了!
眉梢微抬,不等霍霆琛开口,莫微羽接着反问了一句。
“不过,你应该比我更失望吧?……难得英雄救美一次,险些把自己的命都给赔上,结果好不容易大难不死,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我这张早就腻味了的面孔……而不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小情人?”
闻言,霍霆琛面色一紧,像是陡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追问了一声。
“小若是不是受伤了?”
见他紧张的样子,莫微羽轻呵一声,不以为然。
“放心吧,她好得很!你都已经豁出命去救她了……她又怎么会受伤呢?她就在外面,我让她进来。”
说话间。
莫微羽扬手就按下了床头的按钮,一面把医生召了过来,一面走过去打开了房间的门。
“小若小姐,你男朋友醒了。”
听到这话,霍霆琛的眸色顿时暗了一截。
秦若芊坐在椅子上,双手托着下巴,像是正在考虑什么事情。
大概是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她,见到重症监护室的门忽然打开,秦若芊先是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莫微羽刚刚那一句是在叫自己。
毕竟,她不知道自己的姓名,只在墨颜叫她的时候听到过她的名字。
这么想着,秦若芊很快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听到霍霆琛醒来的消息,眉眼间立刻染上了几分欣喜和雀跃,几乎是飞快地迈步走了过来。
只在走近莫微羽身前的时候,微微顿住了步子。
脸颊有些轻微的赧红,像是很不好意思的那样,低低地纠正了一句。
“那个……我想你是不是搞错了,琛哥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莫微羽笑笑,不以为意道。
“就算现在不是,以后很快就是了……你进去看看他吧,他很担心你!一醒来就唤你的名字,生怕你出事……”
一番话,莫微羽说得和颜悦色,仿佛故意撮合他们两人一般,有种当红娘的潜质。
她的声音不大,但因为距离隔得不远,霍霆琛躺在病床上,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楚分明。
深渊般的瞳孔里,眸色渐渐染上了一层晦暗的薄霜。
对于莫微羽不知是吃醋还是嫉妒的说辞,秦若芊倒是十分受用,弯着眉眼笑得甜甜的……嘴里却还要推脱上两句。
“哎呀,你不要这样说……要是让庄颖姐姐听到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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