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廖治平有些虚弱地摆摆手，“你们……就等在这里吧，我上去看看她……”
廖治平说着便挣脱了秘书的手，一步一颤地想要爬上二楼。
于娇娇见状急忙凑上前，想要扶上一把，不过却在接触之前被廖治平摆手推开了。
“不用，我自己上去就行！”
“可爷爷，您……”于娇娇咬牙，想要说出是廖治平认错人的话，但显而易见地，廖治平同巫老太是认识的。她忍不住又想劝诫廖治平，这巫老太就是一个疯子，但眼下不是时候，而且这样的话也不该由她来说。
没办法，于娇娇只好继续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眼睁睁看着廖治平一步步爬上楼梯。
事情太出乎意料，她有些无法掌控了。
于当归没有拦，也没有上前搀扶，任由廖治平自己向上爬着。
她也没料到，廖治平同吴秋菊的见面会是这样一番情况，本以为是场欢天喜地的亲情流露，却没想到竟看到了吴秋菊的决绝。
廖治平爬得很慢，过了好几分钟之后方才爬上了二楼。就仿佛那楼梯是难于上青天的蜀道，让他这个耄耋老人耗尽了毕生心血。
终于，他来到了吴秋菊的宿舍门前。而于当归也招呼着曹斌离开。
“走吧，我们先离开这里，给两位老人一个独处空间。”于当归对众人道。
秘书迟疑了一瞬，下一秒点头同意，其他人也跟着相继离开，唯独于娇娇站在原地不动。
“哎，于娇娇，你站那儿干嘛呢？”曹斌回头看了眼于娇娇当即不客气地进行驱赶，“你有没有点眼力劲儿？看不到人家有事情要谈吗？”
“你！”于娇娇被怼得脸色涨红，想要反驳，但见秘书竟也跟着看了过来。暗暗咬牙，抬头深深地看了眼那个紧闭的房门，她这才一步步跟着众人向外走去。
这个时间点整个宿舍也独有吴秋菊一人，其他想要进宿舍的人在门口便被于当归众人给拦截了。
于当归的确给他们二人创造了一个能够独处的，可以说心里话的空间。
房间里听不到任何动静，廖治平在原地踟蹰了许久，之后终于颤抖地抬起右臂，轻轻敲响了吴秋菊的宿舍房门。
“秋菊……”不过几分钟，廖治平的声音便变得沙哑难耐，像是被人用砂纸用力打磨过般，难听得叫人心疼。
这道呼唤落下，房间里依旧没有任何声音，就仿佛这里面自始至终都没人一样，安静的只能听到外面的清风。
“秋菊……”廖治平再次喊了一声，这一声比之前要更大一些，当然，也更加难听，“你能不能开开门？我们……我们谈谈……”
二十多年过去了，这个结也该要解开了。
屋子里，吴秋菊坐在床上，眼睛看着面前墙壁，但瞳眸却始终无法聚焦。
二十多年了，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所有，已经放下了所有，却没想到，在见到那个男人的一刻，之前所有痛苦的记忆就像是开了闸洪水般朝其脑子里猛灌，一时间痛苦得让她无法呼吸。
二十多年了，自己疯了二十多年，忘了二十多年，这眼看着半截身子已经埋进土里了，为什么还要让她再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呢？
老天爷，你这是要惩罚她二十多年的忘却吗？非得要逼着她再过一遍凌迟？
这难道就公平了吗？
“秋菊……求求你，求求你打开门好不好？”门外，廖治平说话的力气多少回来一些，话也多了起来，他不断地敲着门，希望屋子里的人能够给他开开门，顺带，给他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我知道，我知道你还在恨我……我也知道，当初因为我的疏忽……千帆和小月也不会，也不会那样想不开……可，可那个时候，我的确抽不出身来……若是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我就是那时被人当场打死，我也会，也会去拦住他们两个……”
记忆的洪流席卷的不仅是吴秋菊，同样还有廖治平。
一想起那个痛苦年代，他跟常人一般瑟瑟发抖，期间经历过的痛苦他又能跟谁说，跟谁诉？
但，即便如此，作为父亲，他也没有任何推卸的理由，该承担的还是要承担。
若不是因为他当时的消极应对，自己的大儿子廖千帆和大儿媳小月也不会因为太过愤怒而选择逃亡，也不会因此在逃亡过程中失足落崖，更不会让自己还从未见过面的孙女从此变成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是他的责任，一切都是他的责任。
“秋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廖治平终于不再敲门，膝盖渐渐软了下去，“咚”地一声，廖治平整个人跪在了吴秋菊的宿舍门前。
第508章 这个我没想过
门外，廖治平断断续续的抽噎一点点从门缝里传来。吴秋菊有些木然地转动眼球，看向那个声音来源所在。
对不起？现在说对不起有用吗？现在说对不起还能换回她的儿子和儿媳吗？还有那个可怜的孩子……
廖治平，你已经犯了错，忏悔真的有用吗？若是忏悔可以让老天爷再将她的儿子还回来，那她每天都会给他磕上一千个响头！
可没用啊！
这些都没用啊！
你既然当初选择了懦弱，那你现在还来这里做什么？！
为了你的前程可以不要儿子？哈，你可真是一个好爹啊！
廖治平，我不会原谅你！一辈子都并不会原谅你，任由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原谅你！不会！不会！
“呜呜呜……”终于，吴秋菊低声呜咽起来。
她内心在疯狂地怒吼着，一遍又一遍地谴责着廖治平。
但是，再是谴责能有什么用？她自己难道就没有错吗？若是当初在发现千帆和小月离开时她第一时间把他们追回来，他们也许就不会遇到危险。
“秋菊，秋菊，你，你别……”外面，廖治平听到了吴秋菊的哭声，声音不怕，但足够叫人心碎。他想要劝慰她不要哭，但是，话到嘴边却没能说出来。
不哭？若是不哭要该如何发泄内心苦闷？如何让自己落得轻松自在？就是他廖治平这个时候也忍不住要哭。
廖治平没有再说话，眼角的泪却跟不要钱似的无声地往下流着。这么多年了，那痛苦又为难的情绪一直结结实实地压在心口，让他无时无刻不感到压抑和惶恐。而这一刻，这种无声的宣泄多少让他好受了一些。
两个人谁都没有主动开口，就这样，一个在里，一个在外，隔着一道门板对立了一个多小时。
屋子里，吴秋菊的哭泣声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而廖治平的情绪也在此期间终于缓和了许多。基地里一直都在不停地喧嚣着，但这喧嚣似乎没有打扰过这里，让这里安静的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终于，又过去了多半个小时，廖治平蹲着的腿因为麻得失去知觉而让其踉跄一下，头不小心撞在了门板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廖治平倒吸了口冷气，但还是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盯着依旧没有动静的房门看了片刻，之后，廖治平终于在重重地叹了口气后，对里面已然恢复冷漠神情的吴秋菊道：“秋菊，你抽空回家看看，就算……就算不在家里住，也回去看看吧……万泽这孩子随我当了兵，到现在还没有娶亲，他自己也说了，若是找不到你，他这辈子都不会娶媳妇……有个姑娘一直在等他，这都二十多年了，那姑娘也老大不小了……
还有，千帆和小月的孩子……我找到了！”
本没有任何动静的吴秋菊在听到廖治平最后一句话后，眸光剧烈地动了动。
之后，她便听廖治平继续道：“那孩子其实你也认识，你刚刚才同她吵过架……对，她就是娇娇……”
“哐当！”房门猛地被拉开，吴秋菊一脸怒色地瞪着蹲在门外的廖治平。
“秋菊，你……唔！”廖治平没料到吴秋菊会突然间出来，一时间震惊不已，身子本能地想要起来迎接，结果脚下不稳，反倒直接摔倒在地上。
吴秋菊下意识将手伸了过去，却在半路硬生生停了下来。
廖治平并没有看到吴秋菊伸过去的手。
“秋菊，你终于肯……”
“于娇娇不可能是千帆的闺女！”没等廖治平说完，吴秋菊便径直打断，“你哪只眼睛能看出来于娇娇跟千帆相像！”
若真有说像的，吴秋菊反倒觉得于当归的面容有些像小月。
“可，可她有千帆留给她的金锁……”
“万一这金锁是她捡来或着偷来的呢？”吴秋菊毫不留情地反问。
“这……”廖治平被问得一噎，“这个我没想过……”
他的确没想过。毕竟，那于娇娇在他面前表现得很是乖巧。
“不过，我瞒着她做了DNA鉴定，很快就能有结果的！”廖治平急着解释道。
“那你就等鉴定结果出来了再告诉我！”
“哐当！”敞开的房门被用力甩上，那张记忆中熟悉又陌生的脸终于再次消失于门板之后。
“秋菊……”廖治平半撑着一条腿，下意识向前伸手，“秋菊，那，那我回去这就去催，去催那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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