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人说你去三花宾馆去了,她说抽空去看看你,去了没?”
沈华浓摇摇头,说:“行,我知道了。”
“家里头有人,几个小的都在呢,你赶紧拿回去吧,你跟丹丹说,她晓得东西在哪里搁着。”蒋红梅朝她挥挥手,刚准备走,又想起来一事,脚下一顿,看眼霍庭,小声道:“你今晚上不走吧?晚上大家说会话啊。”
沈华浓看出她攒了一肚子的八卦,想要跟人分享,点点头,道:“行啊。”
“那好,我先做事。”
从作坊出来,霍庭就被刚被请来查看机器的吴畏给叫走了,沈华浓则叫上在作坊门口跟人跳皮筋的昭昭,母女俩说着话,牵着手就往上湾村的卫生所去了。
刚拐了个弯,迎面突然窜出来一个男青年,边回头嬉笑边往前跑,“姚雪娟,你想追上我再练个一百年吧!”身后有个娇叱声传来。
沈华浓往边上让了让,还是被撞了胳膊,她倒是没有怎么样,就是单手夹着的大包裹箱子被她抢救之后,还是落到地上了往前滚了滚。
那男青年赶紧刹住脚,先帮沈华浓将箱子捡了起来,悻悻的递过来道歉:“不好意思啊,我”
沈华浓刚接过箱子,就见迎面又飞过来一本书,嘭的一声砸在男青年的后脑勺上然后又落在地上。
沈华浓:
都替对方觉得疼。
昭昭也好奇的盯着那青年看。
当众被下了脸面,青年脸上闪过懊恼,回头吼了一声:“姚雪娟,你疯了啊!”
“蒋成林,你给我站住,我就不信抓不住你,你再跑啊你”一个围着跟昭昭同款红纱巾的女孩气喘吁吁的过来,先捡起了书,目光扫过沈华浓和昭昭,一时没有挪开,问道:“砸你怎么了,谁让你扯我头发来着。”
“那你也不能就这么砸!”
“就砸你!”
沈华浓看看这一男一女,衣着打扮要比村里的要时髦一些,又年轻又有朝气,心里也确定了他们的身份,应该就是新来的那批知青吧,她对知青没意见,但是也没有太大的兴趣,检查了一下箱子,看没有破损,也没有多说什么,牵着昭昭往前走了。
她们一走,姚雪娟还回望了一眼,然后拍了拍蒋成林的肩膀,哼笑道:“还恼上了?就算是漂亮不就是个都生了娃的村妇吗,被人看见了觉得丢人?至于让你跟我这发脾气?”
蒋成林甩开她手,哼了声,大步往前去了。
姚雪娟望着他背影切了声,不紧不慢的跟过去。
沈华浓这边没走多远,就又碰见了一男三女四个年轻人。
其中唯一的女孩垂着脑袋,腋下夹着本书目不斜视、闷声不吭的朝前走,另两个男青年勾肩搭背的正在调侃蒋成林和姚雪娟,走在最后的男青年还背了个手风琴,沉默的跟着。
沈华浓打量他们,三个男青年也在看沈华浓,等错身过去了,其中一个男青年拍了拍另一个,低声道:“看见了没,刚才那个。”
“看见了。”
“没想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看起来气质也好,我们学校都没有见过这么美的。”
“你看见她牵着孩子没?农村妇女嫁的早,又没有读过书,好看是好看,一开口甩一通方言还骂脏话,你说什么人家都不懂,我就问你受不受得了?反正我是死也不会跟农村人处对象的,我还指望能回城呢,长得再好看的也不考虑。”
“德性,那你还收那个村妞送你的吃的?”
“自己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还不知道要在这鬼地方待多久呢,天天都快闷死了,就当是打发时间吧”
“许哲,你看看人家汪文远这心态,你呀,别人再送给你东西,你就别推了,自己不吃不用可以给我们啊。”
“就他假清高呗。”
背着手风琴的青年许哲闻言,拧了拧眉头,没有接话。
几个知青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沈华浓已经到了诊所,沈明泽这会儿没病人,正拿了本书砖头厚的书看得入神,沈华浓跟昭昭使了个眼色,母女俩也没出声,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沈华浓凑过去看了眼,哥哥看的是一本《药物手册》,桌子上还放了一本《医学院临床教材》和两个挺厚的笔记本,放在最上面的笔记本封皮右下角写了“严学敏、1964年”几个字。
“嘿!”昭昭踮起脚来也捂不住舅舅的眼睛,只能拍了拍他的后背吓唬他。
沈明泽还真被吓住了,见到是这两个磨人精,无奈归无奈,还是收了书,笑着将昭昭抱起来坐在他膝盖上,又没好气的问沈华浓:“浓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哥,你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沈华浓抱怨道,翻了翻他桌上的书,问道:“严医生给你寄书过来了?”
“嗯,前天收到的。”
见沈华浓目光炯炯的,闪耀着八卦之火,他赶紧投降,“你打住,再这样我都不敢要别人的书了。”
沈华浓注视他半晌,然后脸一垮,惆怅的道:“我就是觉得我哥哥可以谈谈恋爱了,不知道你是开的窍又闭合了呢,还是担心别的算了,我哥哥现在不愿意谈,也是还没有遇到让你觉得能够放下一切包袱去努力去争取的对象,缘分没到,我不说了。”
“放心,我是不会给你乱点鸳鸯谱的。”
讲真,她也从来没有真心将沈明泽和严学敏凑对,别说他们没有看对眼,就是互相看对眼了,沈华浓也觉得爱情也建立在现实与对等的基础上。她再自信,也知道现在的沈家跟严学敏之间差距是鸿沟,何况严家人对待他们的态度,她也是看得很透彻的。
沈华浓叹了口气,随手拿起严学敏的那两本笔记本,边翻边道:“爸爸写信来了,又寄了个包裹过来,呐,就在你背后,我还没有看呢,哥哥,你快打开,咱俩分东西”
沈明泽好笑的应了声,低头跟昭昭说:“我跟昭昭分。”
突然想起什么,目光在沈华浓手上的笔记本顿了顿,故作不经意的道:“浓浓,这两个笔记本我看完记完是要再还给严医生的,还有她在一线战场时候的第一手资料,你可当心点儿,别把人家的弄坏了。”
沈华浓“嗯”了声,“知道了。”
“你又不喜欢这些东西好了别看了,去厨房把刀拿过来,我们拆包裹。”
沈华浓嘴上应着,但是却并不松手,沈明泽忍无可忍抱着昭昭站起来,正要从她手里抽出来,沈华浓斜眼看看他,心里哼了哼,把本子放下来了。
没被她发现里面的“书签”,沈明泽松了口气,趁着沈华浓去拿刀,他一边念信哄昭昭,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将两个笔记本收在抽屉了。
沈华浓回来正好看见他的小动作,好笑之余又觉得有点儿心酸。
我哥哥有人喜欢,但是他却不敢哪怕试图往前一步。
她刚翻开那个笔记本就看见了,里面有一张明信片,明信片上的邮戳日期是昨天。
上面写着:你肯定不会回我,我当你默认了,我打算去看你,日期不定。
霍国安跟她闲扯的时候,就提到过沈明泽每天都收明信片,这件事都传开了。
他对严学敏寄过来的东西坦坦荡荡的,对那张明信片遮遮掩掩,沈华浓又不傻,怎么会还看不出来呢,明信片的主人总是有点不一样的。
她大概能明白沈明泽的担心和退却,别说是他了,就是沈华浓自己也对“明信片”能够坚持多久表示很怀疑,看陈志家人的态度就知道了,跟沈克勤还是发小,两个小的是青梅竹马看着长大的,但那又怎么样呢,照样敌不过现实的残酷。
改变不了大环境,沈华浓将梁玉萍又拉出来诅咒了一遍,打算等上班后开始整理饮食文化的时候,就从肖场公社先开始。
现在她什么也没有表露出来,欢欢喜喜的开始拆包裹。
包裹箱子里面有一罐麦乳精,一罐奶粉,一大一小两个大红色的绒线帽子,一条白色拉毛围脖,一大包约莫有两斤的大白兔奶糖,一双猪皮平跟皮鞋,一双白色回力球鞋,还有一只钢笔和一本药研中心编写的药科书,另外还有五张全国通用粮票夹在书里,以及两条红色的大纱巾。
看到那两条纱巾,沈华浓嘴角扯了扯,唉!
两大一小很快就将东西给分好了,球鞋、钢笔和书一看就都是沈明泽的,两顶帽子和纱巾不用说,沈华浓和昭昭一人一条,奶糖肯定也是她们两个嗜甜的所有。
拉毛围脖和皮鞋都是沈华浓的,奶粉是昭昭的,麦乳精沈华浓要给沈明泽,他坚决不肯要,送给昭昭,最后沈华浓说自己不缺粮票,他才要了那五张粮票,里面有三张布票,两张是棉花票,沈华浓算了算差不多刚好够给哥哥做一身棉衣裳,主动帮他把这事张罗过来了。
昭昭喜滋滋的吃糖戴帽子,折腾大纱巾,沈明泽和沈华浓兄妹俩看着包裹愣了会神。
还是沈明泽先缓过来,道:“爸爸信里说,他现在的福利待遇比刚开始要好多了,这些都是几个月攒下来的,他待在实验室里,东西完全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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