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铠,我还有什么脸面再见你。
谁能来教教我啊。
我还能凭什么,留在这个地方。
没有人能告诉她,月光冷得像是被冰水浸泡过。
她所有的骄傲,终于在这一夜,付之一炬。
很久以后,肖洱慢慢恢复了一点知觉。
她跌跌撞撞,把笔记本放回宿舍,半点留恋也没有地转身离去。
回到走廊尽头,翻窗户,摸索着跳下去。
她在风雪里,举步维艰。可她什么也顾不得,只知道如果现在她不做点什么,她一定会死在这冰天雪地里。
太冷了,十八年来,肖洱从没觉得这么冷过。
连血管里的血液,都流动得缓慢起来,心脏泵血的速率,也慢下来。
如果不做点什么,一定会结成冰,一定会的吧。
肖洱恐惧地攥着心口,突然没命地跑起来。
在这个冬夜,空荡荒凉的街面,只她一人,疯了般地奔跑。
扫在脸颊上的冰雪割得她生疼,脆弱的耳朵很快就红肿起来,可比起心脏停跳的恐慌,这一点痛算不了什么。
比起聂铠受过的这一切,她这么一点痛,算得了什么。
是她亲手把他推进地狱的。
******
肖洱喘着粗气,手撑在墙壁上。
因为长时间没有声响,走廊的声控灯熄灭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三零一门前。
聂铠。
聂铠。
她踉跄着走过去,抬手拍门。
目光近乎疯狂的执着,仿佛天大地大,她却只有这一个去所。
“谁!”
被惊醒的聂铠语气颇为不善,猛一拉开门,不料一团涔涔寒气直扑而来。
他穿着睡衣,头发蓬松凌乱,身上带着被窝里的余温。
因为肖洱的叮嘱,他每天睡前都喝一大杯牛奶,甚至身上还有一点点奶香。
她就这么不打招呼,一下子冲进他怀里。
发着抖,手指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死死攥着他的衣服。他想看看她的脸,也没法动作。
“聂铠,让我留下来。”
她小声呢喃,声音包着一层水似的,仿佛在求救。
让我留下来,好吗。
我已经没有其他留下的理由了。
聂铠任她抱着自己很久,直到身上的热气都被她吸走了,才摸到背后,握着她冰坨似的手。
“肖洱。”
他声线不稳,极力压制着询问的念头,安抚她:“先进去。”
她卸了力,任他摆布。
聂铠抱起她时,才发现她整张脸和耳朵红得像是醉了酒。眼中布满血丝,眼泪糊在脸上,竟然结成了细碎的冰,双唇已经发紫,无意识地颤动着。
结合她现在的状态,他心道,大概是冻伤了。
带上房门,聂铠将肖洱抱进卧室。小心地脱下她湿淋淋的鞋子、外衣外裤,被细软面料的衣服包裹着的女孩子身子消瘦,仍能看得出凹凸的身线。
聂铠的动作顿了顿,深吸了口气,将她放进被子里裹好。
室内温度高,肖洱很快感到整张脸肿胀刺痒起来,她微微蹙眉,下意识伸手去挠。
“别碰。”
聂铠道,把她的胳膊强行裹紧在被子里。
他转身跑去浴室,很快拧了热气腾腾的毛巾过来。
坐在床边,他摘掉肖洱的眼镜,拂开她的碎发,用热毛巾轻轻捂着她的脸颊。
“会有点疼,你忍忍。”
聂铠伸手去搓揉肖洱红肿的耳朵,触手的肌肤细腻柔软,温度高得吓人。
他不自觉放轻了动作,跟她解释:“要揉开了才能好,不然生了冻疮,有的你疼的。”
可肖洱一言不发,只张着眼睛,望着他。
聂铠被她看得心里直发软,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手下轻捻的皮肉越来越烫,他咽了口口水,发现嘴唇干涩。
不要这么看我。
你这么看我,会让我很想……亲你。
肖洱从被子里探出手来,很容易就勾住他的睡衣领子。
接着往下轻轻一拉,微扬下巴凑过去。
唇贴着唇。
她的,清冷凉薄,有雨雪的冷冽。
他的,干燥柔软,是动情的温热。
一把火轰然烧起。
毛巾转凉,被聂铠丢在一边。
他的唇一点一点,吮吻着肖洱的脸颊,舌尖不知餍足地舔舐着她红扑扑的肌肤。
温度不断攀升,像是没有上限。
意识在这样的燥热中不断蒸腾。
少年初识陌生情愫,无可发泄,不敢发泄,只能捧着她,一遍一遍吻过。
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在她耳边一声声叫她。
“小耳朵,小耳朵……”
肖洱,小耳朵。
他最初认识她,便只知道这个外号。
他的声音诱人至此,肖洱心神微荡,猝然颤栗,轻哼出声。
旋即,合上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沉在他怀里。
这样也好。
他既是一把火,自己就做柴,全都给他。
能让他光焰明亮,她烧得一干二净、灰飞烟灭也好。
衣衫半褪,聂铠的大掌抚上她柔软的腰肢,终于猛地回过神思来。
明明她体温微凉,他却被烫了似的缩回了手。
“不行。”
他自言自语,狠狠捏了捏拳头。
跟着,跳下床,飞也似地跑进浴室里去。
肖洱听见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
她侧身躺着,突然笑了,眼泪顺着脸颊落进枕头里。
冰冷的水击打在身上,可是没有用。
他的头抵在浴室内的墙壁上,微微喘着气。眼中明暗不定,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聂铠从浴室出来回到卧室的时候,肖洱已经睡着了。
睡得很熟,脸颊和耳朵还是红彤彤的。连他伸手触摸她也没反应。
聂铠看了一会儿,捞过那条毛巾,又去沾了热水拧干。
回来以后,便只是半蹲在床边,给她的冻伤处一点点活血轻揉。
一室寂静。
聂西西在第二天一早又接到了肖洱妈妈的电话,她担心被舍友听见,赶紧去了走廊。
肖家妈妈现在打电话来的频率越来越低,基本上大半个月才打来一次,可能是因为肖洱确实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她慢慢放心了。
“小洱一直都很乖,阿姨你放心好啦。”聂西西语气甜甜,“阿姨啊,小洱不是有一个今年高考的表弟嘛,长得真好看。”
沈珺如有一点愣,今年高考的表弟?
她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王雨寒是吧,小洱跟你说的吗?嗨,那孩子,尽喜欢整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唱歌也不算旁门左道啦,多帅啊。
聂西西想着,嘴上又和沈珺如客套了几句才挂上电话。
她笑得贼兮兮,掏手机继续在群聊里头发道:“锵锵锵锵,我知道那个帅哥的名字了哦,嘿嘿~”
……
八卦完,聂西西推门回了宿舍,却看到其他两个舍友神秘兮兮的表情。
“怎么啦你们俩?”
“班长书包还在呢。”
聂西西偏头看去:“在啊,怎么了?”
“班长难道没有去早自习?她早自习的话,不可能不带包的。”
聂西西一愣:“对哦。”
可是不是早自习,肖洱会去哪里呢?
“我今天起得早,六点多班长床就空了。”其中一个舍友说,“我摸了摸她的床,冰凉的,就像——一晚上没有人睡一样。”
……
不会吧。
“其实班长每天晚上都去走廊背书,一大早又在我们醒之前就走了。谁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每天都在宿舍睡觉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聂西西皱眉望去,“她不在宿舍睡,还能去哪?”
“谁知道,我就这么一说,你当我脑洞乱开好了。我只是觉得她很有古怪。”
聂西西咬了咬唇,心里划过一丝不确定。
天亮了。
肖洱躺在聂铠的床上。
外头天寒地冻,可这里和煦如春。
她闭了闭眼。
不想起床……
“醒了?”
聂铠已经起床,换了毛衣长裤,看见肖洱揉眼睛,便问:“有没有哪里难受。”
肖洱摇头。
他嘴角带着青涩的笑意,突然附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早安,小耳朵。”
肖洱身子微顿,望见他眼里的些微忐忑。
她扬扬唇角,放松身子,说:“早安,聂铠。”
聂铠眼底的不安消散,笑意更浓:“我买了生煎和豆浆。快起来吃。”
仿佛一夜之后,换了人间。
“聂铠。”吃早餐的时候,肖洱说,“昨天,我知道了一些事情,关于我爸妈的。”
聂铠正在给她倒豆浆,闻言,放下杯子,耐心地看着她。
“我妈妈怀了我,以此来要挟我爸当时的女朋友,拆散了他们原本的姻缘。”
她声音很轻,事不关己地说着,可眼里尽是无望。
“我父母都有错,唯一无辜的人,是我爸爸的女朋友。可是很多年以后,我得知父亲跟那个女人有联系以后,却做了很多难以转圜的错事。”
她以手掩面:“聂铠,我怎么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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