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从车里带出来的人,是丘正。
他身上穿的衣服,和宋明阳拍下的那张照片里所穿的,一摸一样。
发型,鞋子也都一样,袁毅抽出一根烟,没有点燃,只让他含着,是因为那张照片里,丘正嘴里就叼着根烟。
袁毅回到晚夏所在的车旁,恭敬的说道,“纪小姐,您可以拿着相机过去了,有专业的保镖和工作人员在,我们不会让他伤到您。”
宋明阳是沈唯一的粉丝,他所拍的那张照片里,对焦是在沈唯一的脸上。
再加上当时的距离很远,除了沈唯一那张很有辨识度的脸可以看清,她周围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包括就站在她对面、侧对着镜头的丘正。
晚夏好像懂了那个男人的意思。
她曾经不是没有这么想过的,只是、只是盛薄言给她的检查结果,让她低靡了好一阵子,一直没有什么精神。
顾邵之在她提要求之前,就把她要的送到她手里。
晚夏心底忽然涌出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
护士提前给丘正吃了含有镇定成分的药物,他现在是浑浑噩噩的状态,医生让他站着,他就怎么安静的站着。
晚夏拿着相机,拍下丘正的独照,角度一点点变大,最后,是他的正面照。
将宋明阳拍的那张模糊的背影还原。
因为丘正没有发疯,全程都是如同机器人一般的任由医生摆布,从晚夏第一次按下快门,到最后全部拍完,也就只用了不到五分钟。
晚夏低头查看相机里已经排好的照片,确定不需要更多的了。
对配合她的那几位医生礼貌的道谢,“辛苦了。”
她迈步往车那边走的时候,袁毅就立刻跟了上去,后续有人安排,他的任务是把纪小姐安全带出来,再安全的带回去。
开车的间隙,袁毅试探着开口,“纪小姐,顾总今天去公司的时候,好像是不太舒服的样子。”
还在郊区,路边种着一排排梧桐树,秋天的季节,树叶都在慢慢变黄。
晚夏看着窗外匀速后退的街景,目光里没有一星半点可以深究的情绪。
淡淡的问,“怎么个不舒服法?”
顾邵之昨天不在清水湾别墅,她当真不了解。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早上顾总刚到办公室,就吩咐我去买药膏,”袁毅悄悄的看向后视镜,“应该、应该是受伤了。”
受伤……
晚夏平静的眼眸起了波澜,很轻,稍纵即逝。
就像是一片羽毛落在湖面,制造出的水纹还未往外蔓延就已经消失。
只是拿着相机的手无意识的紧了紧,她自己都不曾发觉。
他去的是顾家,怎么可能会受伤呢?
————
顾邵之是晚上八点多回家的。
他看到晚夏坐在餐厅的椅子上,掌心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邵之迈开长腿,走到餐桌旁,桌面上的饭菜都不像是动过的模样。
抬手轻抚着晚夏的长发,他的嗓音很柔和,“怎么这么晚还没吃饭?”黑眸里溢出丝丝欣喜的情绪,“是在等我么?”
男人身上还是那一贯的清冽薄荷味,隐约夹杂草药的味道。
很淡很淡,但晚夏还是捕捉到了。
对于他的问题,她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而是这么说,“下午睡了好久,做了梦,刚刚才醒。”
眉眼间的笑意,很轻柔。
厨房的门是开着的,正在第三次热汤的佣人,清清楚楚的听到了晚夏的话。
她欣慰的笑了笑。
把汤盛好以后,端上餐桌,什么都没有说,回到厨房并且关上了门。
顾邵之像是得到确切的回答,目光就更加的温和。
他已经吃过饭了,所以只是在晚夏对面坐下,拿了筷子给她夹菜,“我不在家,你怎么总是在睡觉?”
虽然是沉声训斥的意思,但那也是宠溺的。
对方没有吃饭的意思,晚夏也没有多说,浅浅的笑着,“因为我没事干啊。”
现在早就过了晚饭的时间,晚夏确实是饿了,他夹什么,她就吃什么。
顾邵之喝着茶,目光温柔的凝着女人干净的脸蛋,“这么好的天气都用来睡觉了,纪小姐,你是不是有些暴遣天物?”
晚夏摇了摇头,似乎是不赞同男人的话。
“这么说不太准确,我是有晒太阳的,比‘可乐’勤快多了,不信你去看看,它还在睡呢。”
听到晚夏的话,顾邵之不禁失笑。
跟一只猫比……
他也是服气的。
今晚是这段时间里,两人单独相处时,表面看起来气氛最好的一次。
说的话要比平时多,但都对白天的事情,只字不提。
就像他没有吩咐过袁毅办事,她也没有去过那条街。
————
正文 272.【露水之夏】陆淮安是有个妹妹的,但...她死了。
吃过晚饭之后,和每一个夜晚一样,顾邵之去书房,晚夏在主卧。
晚夏洗了澡,吹干头发,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好像还在书房的沙发里,她从郊区回来之后,没有睡觉。
一直到顾邵之回家,期间所有的时间都是在书房里度过。
因为,这栋别墅里,书房的光线是最好的。
晚夏披了件薄薄的外衫走出卧室,准备去书房把手机拿出来,佣人正端着托盘上楼,跟她碰了个对面。
佣人一手托着茶盘,一手扶着茶杯,毕恭毕敬的问,“纪小姐,您是有什么需要吗?”
其实,她觉得有些……奇怪。
明明,今天的晚餐纪小姐是在等顾先生,为什么她不说?顾先生也只是坐在她对面,并没有陪她吃……
虽然两人在餐桌上的气氛温馨又美好,为什么……上楼之后,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再没有其它交流?
“我不要什么,”晚夏摇了摇头,迈步走到楼梯口,对佣人说,“把茶给我吧。”
闻言,佣人连忙把托盘递到晚夏手边,关心的说道,“纪小姐您小心,茶是刚泡好的,还有点烫。”
“嗯,”晚夏低声应了一声。
茶杯里的茶叶,足足占了整个茶杯一半的容量。
晚上还喝这么浓的茶,是准备通宵么?
晚夏端着热茶,走到书房门口,腾出一只手轻扣着门板,“叩叩。”
顾邵之是五分钟之前吩咐佣人泡茶的,正在处理公事的他头也不抬,淡淡的说道,“进来。”
男人的声音平淡疏离,透过门板响在晚夏耳畔。
她顿了顿,推门,轻声走进书房,把茶杯放在办公桌上。
佣人进来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就像现在这样。
顾邵之没想过晚夏会在他在书房的时候过来,所以只是简单的以为是佣人送茶进来,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从杯口氤氲而出的热气萦绕在空气里,男人深邃俊朗的眉眼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还穿着那件黑色的衬衣,右手捏着名贵的钢笔,专注的看着桌面上的文件,整个人的气场是清凌凌的凛冽,就像是还在公司的会议室里。
晚夏看见了电脑旁边放着的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盒子的是打开的状态,里面的软管药膏一半横在桌面,一半留在盒子里。
就像是……被人烦躁的扔在一旁似的。
晚夏的目光在药膏上多停留了几秒钟。
袁毅说他受伤了,是真的……
所以,她才会在他身上闻到药草的味道。
晚夏在书桌前站了一分多钟,顾邵之才抬眸,他以为是佣人,所以眉宇间还带着几分薄薄的不悦。
但看到是晚夏,他眸里的不悦就被温和所替代。
两人的视线相交,顾邵之目光柔和清润,薄唇轻启,嗓音低润,“有事跟我说?”
晚夏摇了摇头,“没有啊,我的手机落这里了。”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驱使着她的意志,她不由自由的看向那支像是被丢开的药膏。
抿了抿唇,低声问道,“你怎么了?被你爷爷揍了?”
小女人歪着脑袋这么问的时候,顾邵之似乎在她眼里看到了精灵一般的狡黠。
不是关心,也不是心疼,是揶揄。
顾邵之丢了手里的钢笔,身体往后靠着椅背,他褪去了工作时的凌冽,多了几分慵懒的随性。
优雅自若的喝着茶,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似笑非笑的凝着女人浴后红润漂亮的脸颊,慢条斯理的说,“嗯,爷爷骂我瞎了眼没出息,连老婆都能弄丢,活该被折磨。”
氤氲而上的热气萦绕在男人面庞前,他这个人,包括他所说的话,都有一种似真似假虚幻。
晚夏平静的同水雾之后的那双黑眸对视,像是并不曾注意到他灼灼目光里的复杂,只是淡淡的问,“擦过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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