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看到他的这一刻,站到他面前的这一刻,她前功尽弃。
顾言抒无比懊恼起来。
“寒假时间,回馨园吗?”
沉润的声音,宛如一片水静流深的湖泊。
顾言抒撑着伞,在原地没有走开,“陆先生,那是陆家,与姓顾的没有关系。”
这句话终于让陆九襄皱了眉。
对他哥是模棱两可式的婉拒,到他这儿便成了直面的推辞了?
“你永远不是外人。”他说。
顾言抒和他之间仅有一臂之距,却又隔了无数飘逸的雪。
行人稀少,望舒园里伶仃只影,有些单薄而可怜。
“陆先生是忘了曾经说过的话了么?”
她果然还是要旧事重提,陆九襄无力地闭了闭眸,顾言抒不着声色地提醒:“陆先生曾说过,从我姑姑和你兄长的婚姻结束之后,你我便毫无关联,以后各安天命。陆先生说,您的馨园可没有能让我下榻的位置呢。”
顾言抒冻红得像果酱的脸,纯洁无辜,那双眼睫扑扇了两下,她淡淡地扯着笑又鞠了一躬,“陆先生,再见。”
她毫无留恋地、穿越漫天飞雪而去。
陆九襄的目光裂成一道道冰棱。失控地望向自己的手心,才发觉什么也没有,刚才,明明是想走近前,趁她一转头,便牵起她的手的。
可惜,时机不对,场合不对。
他和她都不对。
这场雪缠绵了许久。
从那日国际贸理论课的平时测验成绩出来之后,宿舍里的三个姑娘,突然变成了雪里的三只茄子。
慕可欣的七十三分居然是她们四个当中分数最高的。
改卷的人到底是有多……咳咳,变态。
顾言抒对那张试卷出神了许久。它被平铺在桌子里脚,右上方有一个鲜红的数字——53。
不及格的成绩,但偏偏让顾言抒一直不愿移开目光。
“国贸理论的袁教授到底是有多刻板,还能不能好了?”夏林杏怨天不公,以62分的平时测验成绩险过。可是,课堂出勤率还占比百分之二十,照她这一来大姨妈就痛经,一痛经就逃课的效率,这样算下来,她可能平时成绩还没顾言抒多。
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要被人灭了的不爽。
还是团灭,不是各个击破。
“这个袁教授的确是个不好说话的人。”徐驰表示认同。
分数最低的顾言抒一个字评价都吝啬说,一副沉稳不惊的模样,让那三个叫苦连天的姑娘在她面前显得有点小小的虚伪。察觉到这一点之后,三个人默契地不再多说话,各自复习备考去了。
顾言抒最近和席昭走得比较近,八卦的徐驰玩笑式的口吻旁敲侧击:“顾言抒,看不出来你喜欢小鲜肉嘛。”
“那是一根小辣条。”顾言抒不咸不淡地回应。
“哦?”徐驰挑着眉梢,大约是觉得这个比喻很新鲜,她追问,“那陆九襄呢?他是什么?”
顾言抒抿着唇不说话了。
她在心里默默给出了答案——那个人,是这世上最严厉的戒尺。她不得逾矩,不得靠近他刻度以内。
他是严密,是精准,是永远无懈可击的算计。
徐驰品味过来,顾言抒和席昭之间并没有什么真实的进展。顾言抒这个人和一般女孩子不同,她说过她从小就不吃辣条的……
复习阶段的闲暇时,顾言抒接到了远在不知多少万里外的姑姑的电话。
她的姑姑顾枫晴,是T市有名的画家。从姑姑和陆思齐离异之后,这些年便一直辗转世界各地采风。
现在,她人在非洲。
“姑姑,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顾言抒推算得出,顾枫晴那里现在是凌晨一点左右。
听筒里的声音分辨率极低,但确认无疑,这是她嫡亲的姑姑。是她父母过世之后,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小抒,我赶不回去陪你过年了,今年,答应姑姑,你回去馨园好吗?”
顾言抒的唇肉被她咬得痛出了声。
泪水在眼眶中跌跌撞撞。
“你知道,我再也不可能去那儿了的。”顾言抒撇过头,努力眨着眼将瞳孔之中的那抹涩意逼退,“姑姑,那不是我的地方。”
她再也不要回去。
再也不要面对那个人。
再也不想即使坐在那所至少外表温暖的房子里,却处处扞格难入。
他们都是富丽之下的人,而她,终于不愿再那么卑微而执迷。
“小抒,你在怕什么呢?”顾枫晴语重心长,但听起来又好像带了三分笑,“怕你姑父?”
像是结痂的壳被人无心揭开,重新曝露于炎光之下。
顾言抒压抑的抽噎声终于让顾枫晴觉得不对,她心疼地皱了皱眉。
此刻,陆思齐对面一桌珍馐只觉得索然,脑中似乎还残存着陆九襄那道疲惫的声音——
“哥,让她回来吧,这段时间我搬到公司去住。”
陆思齐悠长而缓慢地叹息出声,到底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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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顾言抒的手机里收到了一条简讯。
没有标识的电话符号,但她知道那整齐排列的十一个阿拉伯数字是谁的专属。
“顾言抒,不要挂科。”
只有文字,顾言抒也能想象得出某人恍如命令的口吻。
她的粉唇漾起淡淡的讥诮。她顾言抒的成绩在专业里虽然算不上优秀,但自从进入这座高等学府以来,也从未懒散放任,不管必修还是选修,她从未马失前蹄过。
何况,就算她挂科,也与他无关吧。
但其实,陆九襄只是手指滑到通讯录,点到“小抒”那两个字,顿了顿。眼眸里汹涌噬心的狂狼溢出,黑夜的浓墨将沙发上横卧的一道棱角分明的人影吞没。
他只是想和她说话,无论说什么都好。
“小抒,我都寂寞了这么久了,你怎么可以有别人……”他揉着发痛的眉心,身旁透明的落地窗外,孤月攀升,在这座城市璀璨的灯海之上茕茕孤孑。叹息般的呢喃声,在冷咖啡的余韵里匀开一抹荒诞的寂寥。
同样的月色,正照耀在顾言抒的床头。
星天外,一幢幢摩天楼的霓虹灯影在银河里融化,了无痕迹。喧嚣沉默,繁华寂静,一切冗杂都被踩在这座城市的脚底,凉薄而无情。
陆九襄,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我长大了。我早已不再强求,不再执念,也许诺了不再见你,即便一个人落拓无凭,也从未想过要重回你的羽翼之下。因为我早就死心了也绝望了啊。
你还要我怎样?
半夜人难寐,顾言抒心头讽刺而艰酸。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顾言抒在课堂上再度再到陆九襄。
这一次席昭没有来蹭课,她和同宿舍的三个姑娘紧挨一起,而学霸,总是要坐第一排,就算不是学霸,也为了争看代课教授的颜而抢着坐第一排。
很明显,她们抢赢了。
虽然顾言抒觉得坐在哪儿都无所谓。
陆九襄的状态似乎不大好,眼底有淡淡青灰色的重影,唇色也显得有几分苍白。他照例是记忆里正装打扮,如画如诗的眉眼,骨子里有股霁月清风的优雅。
顾言抒觉得自己细致入微,竟然留意到了这些。
坐在第一排,目光很容易便触及在一起。慕可欣羞怯地捧着粉颊,仿佛陆讲师看的人正是自己。
顾言抒坦然地将书本翻开,陆九襄瞥见她的笔记本都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似的课堂笔记。心中松了几许,小抒在平时上课对着别的教授的时候,不会是对他这么无理和莽撞。
接下来又是有条不紊的讲座进程。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来到这里,但顾言抒只觉得,今天的讲座结束之后,他们又可以恢复到从前陌路的状态,那么现在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天无绝人之路。
下课铃响之后,陆九襄给了学生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整理着桌上的一沓文件。除了学校分给他的一点任务,多数还是陆氏财团里的事。陆思齐旷工已久,暂时涉及不到的地方,多数还是要拿给他过目。
徐驰瞅了眼专注地写字的顾言抒,惊讶的女音故意拔高了几个分贝:“言抒,席昭今天怎么不陪你一起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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