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眠怔怔地看着温绍庭,他的下巴和唇边都长出了一层青胡茬,眼底黑影很重,一双深邃的眼睛不满了血丝,看着很邋遢。
“口渴……”她的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火烧过一般。很难受。
温绍庭马上给她倒了一杯温水,然后把她扶起来,靠在他怀里,喂她喝水。
“肚子还疼不疼?”
陈眠双目茫然,“什么?”
“你的肚子,还疼不疼?”温绍庭低声重复一遍。
陈眠摇头,她只是浑身无力而已。
病房的门被推开,陈眠望去,只见老太太和李嫂带着温睿出现在病房门口。
“小眠,你醒了?感觉如何?好些了没有?饿不饿?”老太太眼底露出关怀,一连串的问题跑出来。
“老太太,你问题太多了。”温绍庭沉声打断她。
老太太瞪他,转而开始批评起来,“还不是因为你小眠才病倒住院,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照顾她!”
李嫂把一个保温瓶放下,“老太太,好了,先让二少奶奶吃点东西,她躺了两天没吃东西,肯定饿了。”
“对对对,”老太太恍然顿悟。“老二,你喂小眠吃点东西。”
温绍庭也没有吭声,扶着陈眠让她靠躺在床头,然后伸手接过李嫂手里的白粥。
陈眠低声道,“我自己来就好。”
“别乱动,”他单手压住她的手腕,力道适中不至于弄疼她。“你打着点滴,小心滑针。”
老太太在一旁帮腔,“小眠你就让他伺候你,你生病他照顾是天经地义。”
陈眠拗不过,只能顺从。
温绍庭一勺一勺喂她吃完一碗白粥,寡淡的嘴巴吃着白粥更是索然无味,陈眠如同嚼蜡,只是不想让老太太和李嫂的心意浪费。
老太太过来看她,顺便要去做检查,她把温绍庭教训了一顿,又叮嘱她好好休息,然后和李嫂一同离开了。
温绍庭人在洗手间,病房里只剩下陈眠和温睿。
陈眠苍白的眉眼满是病态的疲倦,垂眸看见温睿站在床边,黑黝黝的一双眼睛盯着她,欲言又止,贝齿咬着下唇。
陈眠盯着温睿,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沙哑的声音很温柔,“木木,你怎么了?”
温睿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小手绞成一团。
很久,他小小声的说,“绵绵,你不要生病,我不跟你生气了。”
第172章
“木木,站过来一些。”陈眠浑身乏力,只能让温睿靠近。
温睿挪过去,站在床边,依旧低着头。
陈眠的手背扎着针,她小心地触碰到温睿的手,温凉的手指感受着来源于温睿的热度,很舒服。
温睿下意识地抬头望过去,看见陈眠对他温柔的笑,有些局促不安。
刚隔着那段距离,她视线混沌也没瞧清楚,这会儿倒是把温睿红红的眼睛看得分明,明显是哭过。
陈眠怔楞,“木木,是怎么了吗?”
温睿蠕动着唇,大眼睛忽然又浮现一层水雾,他一开口,就抽抽搭搭的哭。“绵绵……呜呜……你不要生病,我以后不生气了……”
陈眠有些手足无措地帮他擦眼泪,心头酸酸的,又抽搐生疼,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好,好,我不生病了,你别哭了。”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生病会让温睿变得这么不安,但是此时,来自于温睿的关心,却让她觉得温暖,身体哪些酸痛似乎也轻了很多。
洗手间里。
温绍庭站在内侧,听着病房里温睿抽泣的哭声和女人病弱却异常温柔的慰哄语调,喉咙有些发紧。
陈眠发烧的当天夜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赶到医院的。
那天回到家以后,陈眠洗了个澡,喝下了一碗生姜茶之后就躺下睡了,又回到了之前沉默冷淡的模样,对着他,内外都带着一种抗拒的味道。
有事情,温绍庭不能开口告诉她,否则以她的性格,一定会内心负疚,他不愿意她承受那么多,所以宁愿让她生气也好,时间长一些,她总会想明白。
可是到了半夜,他忽然被一阵轻微的痛吟给惊醒,弹开眼皮伸手往身侧探去,摸到一片粘稠和滚烫。
“绵绵,你怎么了?”
陈眠闭着眼,整张脸苍白毫无血色,汗液把她的睡衣都给浸湿了,她发烧了,并且她双手又捂着腹部。蜷缩着身体不停地发颤,呻吟一声盖过一声。
温绍庭二话不说起身套好衣服,掀开被子想要将她抱起来,结果陈眠就那样捂着自己的腹部在床上打滚,咽呜的哭了出来,有些岔气,嘴里还喃喃着,“疼……我疼……”
温绍庭把她拉过来,发现她眼角有眼泪源源不断掉下来,“好疼……”
“不怕,我在。”
温绍庭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顿时慌了,只能抱着她冲出了房间,却看见温睿不知怎么没有睡觉走了出来,迷迷糊糊的看着他们,“二爸……”
温绍庭没有多余的时间,“温睿,跟上!”
幸好夜里路上几乎没有车,温绍庭一连闯着红灯,一路高速飙车到了医院,温睿也跟着过来了,他听见陈眠哭着喊疼的模样,也吓到了。
陈眠在急诊检查的时候,温睿站在他的身侧,双手仅仅攥着衣角,小小的年纪终究忍不住哭着问:“二爸,绵绵怎么了,她说疼……”
温绍庭整个人都有些狼狈,看着温睿哭红的眼睛,声音沙哑,“没事,她生病了。”
医生看了说只是发高烧,身体没有其他的问题,至于为什么会喊疼,医生诊断不出来,只能给她打了镇痛剂,需要等她退烧以后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她反复发烧,庆幸的是后来也没有再喊疼了,只是会说着一些胡话,听不真实。
温绍庭靠在墙上回想起那夜的一幕幕,手指有些轻颤,有一种强烈的抽烟欲望。
陈眠也不知道自己生一场病就会能让温睿对自己亲近那么多,有种因祸得福的感觉,她摸着温睿的脑袋笑了笑,余光瞥见温绍庭的身影。笑容淡了一些。
两人有隔阂,彼此都能感觉到。
温绍庭上前看见她手背的针有回血,两道浓黑的眉皱了皱,强势地把她的手固定好,柔声问:“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
闻言,温绍庭急紧蹙的眉头没有松开,反而拧得更厉害了,“你那天捂着肚子一直喊疼。”
陈眠惘然,“我不知道。”
看来是真的烧糊涂了。
“好好休息,晚点做一个简单的检查。”
陈眠仰着脸看着他晦暗不明俊脸,心底溢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感觉,他带着强势的温柔,似陌生,又仿佛很熟悉,五味杂陈。
她没有反驳,任由他调好床铺,又帮她掖好被子,阖上眼睛不去看他。兴许是吃了药的缘故,眼皮渐沉,很快又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能听到一些细微的谈话声,听不清谈话的内容,睡得并不是很安稳。
……
陈眠忽然病倒了,沈嘉楠自然得把工作给扛起来,前两天陈眠都昏睡不行,有一些细节的地方也只能先压着。得知陈眠好了很多,他便直奔医院看人顺便跟她讨论一些工作的内容。
落日余晖,光线柔和,然而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却有一种怪异的氛围。
沈嘉楠瞥了瞥坐在一旁沙发上忙着公事的温绍庭,又盯了陈眠半响,觉得这两人跟之前见到那个亲密度不同,现在是一副相敬如宾的态度,或者说,是陈眠漠视了一个气场强大的男人的存在。
温绍庭察觉到两人的交谈声停止了下来。于是起身,朝沈嘉楠淡淡道,“她身体还需要休息,别谈太久。”
一句话说得风轻云淡,却透着一股不可逆行的绝对强势。
沈嘉楠颔首,“好的。”
陈眠看了那道从容淡定的背影一眼,收回目光却撞上了沈嘉楠深邃的审视,“怎么这么看着我?”
沈嘉楠盯着她好几秒,忽然笑了。“你跟他吵架了?”
“不是要跟我谈工作的事情?还废什么话。”
陈眠避而不答,吵架?并没有,只是莫名其妙的不想去面对他,那一纸报告就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头拔不掉。
沈嘉楠似感叹:“看到你也会这样作,我才真真切切意识到,原来你也是女人啊!”
“……”
“这样挺好,比起以前总是一副拼命三郎像个穿着盔甲的女战士好多了,你这样作作才像个女人。病恹恹的像个林黛玉,让我都忍不住心疼了。”沈嘉楠继续道。
“……”
“看来你嫁给温绍庭,真是做了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
闻言,陈眠忍不住插了一句问:“为什么这么说?”
沈嘉楠翘着二郎腿,懒懒散散地坐在椅子上,“一个女人会强悍,那是没有一个强大的人给她依靠,你站在袁东晋身边,所向披靡。不过是因为他护不住你,也对,袁东晋那种人优柔寡断,哪能给你什么安全感,不折腾死你就该庆幸了,反观温绍庭,你没发现你嫁给他以后变得变化了很多?”
“哪里变了?”陈眠没有察觉。
“变成林黛玉了。”
陈眠满脸黑线地看着他,“……谈工作!”
“ok!谈工作,我也不是来给你当爱情导师的。”
……
陈眠的身体检查报告出来了。除了有些贫血,轻微的营养不良,并未发现有其他问题。
温绍庭蹙眉看着报告,淡淡问道:“她发烧的时候捂着腹部喊疼,会是什么原因?”
那晚上一声声的疼,成了他心头的一片阴霾,始终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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