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谭侍郎的名字,卓娇神色一滞,紧了紧手里的手帕,故作轻松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表妹容貌没话说,而且表妹不是说了吗,老侯爷得知她是蜀州长大的才高看一眼,若她从小在京城长大,哪会引起老侯爷的关注?”
说完,她羞涩的低下头,担心宁娥看破自己的心事,小声劝道,“外祖父外祖母都不敢得罪表妹,娘也别和表妹硬碰硬,想当年,卓府和宁府门当户对,十几年的光景,宁府蒸蒸日上,而卓府却日渐落魄,娘该想想怎么振作卓家才是,您毕竟是卓家的当家主母啊。”
宁娥如何不想卓家的男子有出息?可卓高德是个混的,几个儿子从小胆小怕事,贪生怕死,承不住事儿,她也有心无力。
看宁娥面露沉思,苍白的脸上划过无奈,卓娇翻弄着手帕上的牡丹花,低头思忖,她其实有法子改变现状,且还能让宁娥不用看人脸色而是受人敬仰,但她怕宁娥不答应,纠结着如何开口。
“你几个哥哥若是争气就好了,娘操劳一辈子,一点福没享到,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看人脸色。”宁娥悲从中来,眼眶都红了,这情绪着实转变得快,让卓娇没反应过来,一时之间,卡在喉咙的话脱口而出,“娘,您别担心,我不会让您被人瞧不起的,说起来,宁府有如今的荣耀还不是靠着青岩侯府?皇上都要给青岩侯老侯爷几分面子,何况是文武百官了,表妹能当场顶撞您也无非知晓您不敢拿她怎样,可您想想,若她没了这门亲事,宁府没了青岩侯府当靠山,表妹还敢理直气壮指责您吗?”
宁娥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成亲后回娘家,哪一次不是所有人的敬着她,如今,下人们的态度是一次不如一次,或许有朝一日,她连宁府的门都进不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宁国忠和老夫人的做法叫她寒心。
见宁娥双手掐着被子,脸上有一丝狰狞,卓娇凑上前,左右瞅了两眼,确认屋里没人,她才压低声音道,“娘别生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表妹一日没进青岩侯府的门,我们就有希望。”想到她的计划,卓娇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嘀咕着把自己的打算说了。
宁娥先是错愕,听到后边,有一丝疑虑,不过高兴更多些,询问道,“你可打听清楚了,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卓娇回以一个“你还信不过我”的眼神,笃定道,“女儿没有十全的把握哪会和您说这些,女儿可是把积攒的零用钱全拿出去打听消息的真假了,您放心吧,信我的话没错。”
这下,宁娥脸上的疑虑消了,尽是狞笑,“好,明日咱回家,剩下的事儿交给娘来安排。”
卓娇等的就是这句话,有宁娥帮衬,胜算大些,宁樱有的话没有说错,她和谭慎衍成亲的确是老侯爷的关系,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是,黄氏给宁樱起了个好名字,入了谭慎衍的眼,不然的话,谭慎衍哪会看上粗鄙的宁樱。
亭子一别,卓娇放不下谭慎衍,处处打听谭慎衍的消息,和谭慎衍有关的蛛丝马迹都不肯放过,别说,还真让她打听到了些事儿,谭慎衍在侯府种了一片樱花树,五彩石铺成的甬道绕着樱花树延伸至他的住处,瑰丽美好,到了樱花盛开的季节,院中景致该是何等漂亮?
京城文人多喜欢梅兰竹菊,谭慎衍独独钟爱于樱花,这个爱好奇特却让她想通了一些地方,好比她爹,喜欢娇艳欲滴的海棠,早年府里有个丫鬟叫这个名字,卓高德待那个丫鬟格外不同,纳她为姨娘时甚至向宁娥保证往后不再寻花问柳,安分过日子,却不想宁娥容不下那个丫鬟,拖着没答应,而且趁卓高德不在家,私自把海棠处置了,为了这事儿,卓高德差点和宁娥打了起来。
再者,她二叔房里也有姨娘是他二叔钟爱的花儿的名字,举一反三,谭慎衍怕也不能免俗,若谭慎衍是因着宁樱的名字应下这门亲事的,说明他心里对宁樱这个人没多少感情,如今他在边关,身边不能带通房和小妾,至于宁樱,长什么模样他估计都忘记了,要让男人娶你,得到他的人,还要笼络住他的心,就像卓高德的两个外室,能上门挑衅不就是认定卓高德的心是向着她们的吗?
她容貌上比不过宁樱,手段却不比宁樱差,卓高德管不住身子,逼急了在院子里就能和那些姨娘胡来,她碰到过几回,从最初羞得面红耳赤到后边的无动于衷,她也算看过不少男女亲热的场面了,说来也怪,在宁娥跟前端庄内敛的姨娘到了卓高德跟前可是大变了样,揉着腰肢,声音妩媚,卓高德被迷得晕头转向,不管那些姨娘说什么,他皆点头一个劲儿的应下,嘴里好话连篇的哄着,慢慢,卓娇琢磨出些门路来,男欢女爱时,男人心最是软,什么都愿意听你的。
谭慎衍是男人,亦不能免俗,她有经验哄得谭慎衍凡事听她的,还怕宁樱不成?
夜幕低垂,走廊亮起了灯笼,晕黄的光影下,卓娇缓缓拉开门走了出来,对着院子里影影绰绰的树木,笑了起来,笑容阴毒,如漠然降临的黑夜,想要悄无声息吞噬了整个院子。
宁樱起床的时候得知宁娥和卓娇回府去了,金桂站在不远处目送她们出的门,想到二人离去的情形,金桂笑得前合后仰,“小姐是没瞧见姑奶奶和表小姐离开时的脸色,姑奶奶生着病脸色不好看,二夫人和二少奶奶送她们出去的,二夫人摆弄着头上金色的步摇,讽刺姑奶奶病重了没钱治病可以来宁府,她愿意当掉以前的首饰给姑奶奶看病,姑奶奶气得脸色铁青,不是表小姐拉着,两人只怕在垂花厅会闹起来呢。”
秦氏有个富裕的儿媳妇,在府里腰板直直的,她看不起宁娥不是一天两天了,能找着机会剜她几句,秦氏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宁樱想想秦氏财大气粗的嘴脸,摇了摇头,“你别往上凑,小心遭姑母记恨上了。”
“奴婢躲在石柱后,没人发现。”金桂把摘来的花儿插入芍药花色的花瓶,绿叶多了,衬得花儿略微孤寂,宁樱让金桂拿剪子将叶子剪了些,问起月姨娘来,月姨娘替宁伯瑾出头差点没了命,这等心思,她站在黄氏的立场明明该讨厌,却讨厌不起来,黄氏和宁伯瑾看似和好如初,实则不然,她能感觉到两人之间流淌的气氛,像极了她和谭慎衍,因为掉发的关系,她不爱说话,谭慎衍甚少开口,两人跟勉强凑活一起过日子的没什么两样,看似夫妻,心思已不再一条绳子上了。
十年前的矛盾化解了,黄氏和宁伯瑾的关系却回不到从前了,十年,对黄氏来说,是跨不去的坎儿。
金桂去屋里拿剪子,出来时听到宁樱叹气,忍不住笑道,“小姐做什么叹气,昨晚三爷歇在月姨娘屋里,得知月姨娘是去荣溪园讨好宁娥的,感动得赏了很多东西,今早回梧桐院的时候眼圈都红红的,不过,精神倒是比前几日好了,可能是知晓姑奶奶回府的缘故。”
宁樱又叹了口气,宁伯瑾性子软弱,遇着强势点的人立即焉了下去,若他有宁伯庸一半的圆滑,她也不用担心宁伯瑾,昨日的事儿,宁娥做得不对,以宁伯庸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出来了,他在背后一声不吭,还试图阻止宁伯瑾,两边不得罪不讨好,心性坚定不动摇,宁伯庸的确是个厉害的。
“我吩咐吴琅办的事儿他可去办了?”想来是卓府太闲,宁娥有空闲管到宁府来,卓高德的两个外室好好利用,她让宁娥翻不起身来,为官之人忌讳多,养外室可是坏名声的,传到御史台,卓高德的官职到尽头了,不过,眼下她可不会便宜宁娥,卓高德没了官职,愈发对宁娥小心翼翼,她要的不是卓高德跟奴才似的讨好宁娥,而是作为一家之主震慑住宁娥。
花儿正鲜艳着,金桂手上沾染了画香,她托着枝丫,干脆利落的剪下一片叶子,紧接着,屋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咔嚓声,她专注道,“吴琅去了,中午就该有消息回来了。”
宁樱点头,吴琅心思细腻,办事不会露出马脚。
晌午,日头升到最高的时候吴琅来了,一身青色对襟袍子,身形高了不少,浑身上下透着干净脱尘的气息,和初来京城时的模样没变,身上的气质却不同了。
宁樱搁下筷子,问道,“可用过午膳了?”
吴琅笑嘻嘻的,他打听清楚卓高德两个外室的事儿后,暗中做了点手脚,急着过来回话,听了宁樱的问话,笑着摇了摇头,躬身施礼道,“不曾,卓姑爷的那两个丫鬟打听清楚了,大爷逼着卓高德将两个丫鬟送人,卓姑爷心有不舍但迫于无奈赏给了下边的两个管事,那两个管事是卓府的家生子,清楚卓姑爷的目的,不敢动她们,奴才打听到,其中一个叫绿棠的丫鬟有了身孕,卓姑爷还不知道这回事呢。”
两个丫鬟在这种事儿上同仇敌忾,互帮互助,从未争风吃醋过,二人是想借着怀孕之事让卓高德把她们接近卓府的,有恃无恐的去了卓府,谁知被宁娥撵出来了,被卓高德打发掉也不透露怀孕之事,吴琅怀疑二人还有什么打算,道,“绿棠生得小家碧玉,被卓姑爷送了人未曾哭喊过半句,老实本分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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