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府众人脸上明显掩饰不住喜色,喜怒不行于色的宁国忠少有露出笑来,凡事有谭慎衍帮衬,对宁府来说助益颇多,比如,往后宁伯瑾在礼部的差事上,宁国忠神经可以稍微放松下来,有谭慎衍这样的女婿,礼部不敢为难宁伯瑾。
宁樱是女儿家,没有出来和谭慎衍见面,这会,她脑子正乱糟糟的,谭慎衍雷厉风行,两人的亲事一旦定下几户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她总觉得不太真实,上辈子黄氏算计了好几次,这辈子轻轻松松就成了,跟做梦似的。
金桂陪着她,眉开眼笑道,“小姐和谭侍郎郎才女貌,乃天造地设的一对。”
宁樱半阖着眼睑没有吭声,心里总莫名生出股怅然来,听她叹气,边上做针线的闻妈妈笑了起来,让金桂别再说了,她年轻过,多少清楚宁樱心里的感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往后的生活与现在大不一样,从熟悉的环境换到陌生的地方,身边是一群陌生的亲人,心中多少会有忐忑,安慰宁樱道,“听下人说,侯爷和长公主亲自过来提亲,想来是极为看重小姐,您也别担心,您年纪小,成亲还有两年好等,即使嫁到侯府,但凡谭侍郎护着您,您什么都不用觉得怕。”
没有什么比得过丈夫的袒护,毕竟,终其一生,丈夫才是陪着你过一辈子的人,闻妈妈挑了几件她年轻时的事和宁樱讲,比起她,宁樱是幸运的,寻常百姓人家,许多女子成亲那日才知其丈夫的长相,好比黄氏和宁伯瑾,两人成亲前是互不相识的,黄氏这门亲事是黄氏父亲求来的,至于宁国忠和老夫人为什么答应,闻妈妈不知,就是黄氏和宁伯瑾两人心里都是不明白的。
不了解对方的性情,勉强凑在一起过日子,结果闹成后边那样,虽然黄氏和宁伯瑾关系好了,闻妈妈明白,黄氏对宁伯瑾已没了最初的那份期待了,黄氏眼中,只当宁伯瑾是不得不凑一起过日子的人,在后宅中,许多夫妻都同床异梦,迫于身份地位名声彼此忍受忍让,而谭慎衍,闻妈妈看得出来,他心里是喜欢宁樱的,一辈子不纳妾,世间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闻妈妈想,宁樱果真是个有福的,往后,福气会更长。
“还是闻妈妈明白我的心思。”和宁府比起来,宁樱在青岩侯府住的日子更久,那里的一花一草都是她熟悉的,只是,想到要重新面对那些人,心思百转千回,不是滋味。
宁樱的夜咳不见好,咳了好一阵自己睁开了眼,窗外有一丝白白的光露出来,翻了翻身,她趴在床沿上看着睡得正熟的金桂,天儿快亮了,屋里的冰块融了,即使是清晨,空气中仍有淡淡的炎热的气息,她撩起蚊帐,穿鞋下地,鼻尖似萦绕着不同于熏香的清香,她下意识的看向西窗,睡觉前半掩着的窗户大敞着,窗台上多了一盆兰花,兰花秋日在绽放,而此刻的窗台上,一朵朵的兰花开得正艳,为闷热的夏季带来丝清凉。
蒙蒙亮的光下,兰花颜色有些淡了,却不影响它的美,精致。
她欢喜的走过去,花瓣上淌着露珠,顺着花瓣慢慢的汇聚成一滴晶莹,宁樱嗅了嗅,满鼻清香,探出身子朝外边张望两眼,并未见着任何身影。
她记着今天谭慎衍要离京,以为他不会来了,谁知偷偷送了盆兰花来。
金桂睁开眼凉席上没了宁樱影子,她心下一急,起身整理好衣衫,但看宁樱双手撑着脑袋,迷迷糊糊盯着桌上的一盆花,起初金桂没反应过来,走近了发现是兰花,不由得惊讶,“小姐哪儿来的兰花,这时节,不到兰花绽放的时候呢。”
通往荣溪园的路上,栽种了一路的兰花,金桂印象颇深,烈日炎炎,怎兰花开花了?
宁樱睁开眼,抬手轻轻擦去花瓣上的露珠,云淡风轻道,“世间无奇不有,你别大惊小怪闹得所有人都听了去。”
她想,谭慎衍是故意天亮前来的,因为她没法和金桂解释,一觉醒来为何会多了一盆兰花。
金桂八面玲珑,察觉宁樱脸色不对,一时没有多问,出门时还吩咐银桂别过问宁樱的事儿,昨日青岩侯府的人上门提亲,今早屋里多了盆兰花,怎么看,怎么都是谭侍郎在讨好宁樱。
宁樱正苦苦想着遮掩的借口,谁知,金桂和银桂只字不提,她若主动开口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纠结许久,只当金桂银桂忘记这茬。
穿戴好,去梧桐院给黄氏请安,随后送宁伯瑾出门,回来后就坐在桌前望着兰花出神,屋里有冰块,兰花枯萎的速度慢,饶是如此,夜幕低垂时,一盆兰花有些焉了,桌上落了好些花瓣,宁樱喝过燕窝便在桌前坐着,继续盯着兰花瞧,满腹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金桂看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多愁善感的,认定花是谭侍郎送的,她伺候宁樱这么久,头回见宁樱对着一盆花笑得花枝乱颤的,她家小姐,心里是中意谭侍郎的。
兰花花期不短,天热的缘故,三天,满盆的兰花就全部凋谢了,只余一盆绿叶,宁樱捡了桌上的花瓣,让金桂找个竹篮子放里边搁着,黄氏会做香胰,兰花香胰,该是极为清香的,让金桂送去梧桐院,黄氏见着了就懂她的意思。
金桂把篮子交给秋水,小声说了宁樱的打算,秋水瞧着颜色不复艳丽的花瓣,皱眉道,“这时节哪来的兰花?”
金桂脸红,宁樱没和她说如何应付秋水,她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好在秋水不似吴妈妈喜欢追根究底,看她不好意思,便没有多问,收了东西,告诉金桂道,“太太忙五小姐的事儿,暂时没空,你和六小姐说,过几日我给她送去。”
秋水在宁樱眼里的地位和亲人差不多,金桂她们做丫鬟的都看得出来,点了点头,道,“我会和小姐说的,吴小姐的事情用不用告诉宁樱?”
她问秋水,是想秋水主动告诉她些事儿,宁樱担心黄氏,梧桐院的大小事宁樱都会过问,像宁静芸的事儿她不告诉宁樱,宁樱也会找吴妈妈过去说话。
秋水想到吴妈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性子,无奈道,“待会我与吴妈妈说声,她和小姐说吧。”
六小姐吃了苦头想出来,清宁侯府不肯放人了,程云润的世子之位是不可能了,宁静芸再看不出利害就白活这么多年,程老夫人派人给黄氏送信说宁静芸在清宁侯府,想逼黄氏乖乖就范,黄氏只有宁静芸一个孩子的话一定会不管不顾,可惜,黄氏还有宁樱,她不可能为了宁静芸而坏了宁樱的名声。
宁静芸在清宁侯府没多少人清楚,堂堂嫡女给人做妾,宁府颜面尽损,但是清宁侯府也不见得会讨着好处,说不准会落下个逼良为妾的名声,程老夫人没有老糊涂,宁府真玉石俱焚的话,清宁侯府势必会受到重创,所以才偷偷摸摸不敢闹得人尽皆知,只能暗中威胁黄氏。
黄氏一口咬定宁静芸去蜀州庄子养病了,蜀州离得远,清宁侯府不可能逼着宁府去蜀州把人接回来,既然不用接人,在清宁侯府的那位是不是“宁静芸”就全靠黄氏一张嘴,黄氏去了清宁侯府便是认下宁静芸在侯府为妾的事实,而不去的话,程老夫人不敢奈黄氏怎样。
黄氏,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主,程老夫人一番心思白费了。
当然,吴妈妈没有和宁樱说这些,而是感慨宁静芸的处境,宁静芸在侯府两面不讨好,程老夫人想把宁静芸送去家庙,青灯古佛一生,名义上为程云润祈福。
“之前五小姐还派人递信,昨天早上开始就没五小姐的消息传来了,太太的意思,明天就上门把五小姐接回来。”宁静芸心里害怕了,往后做事才会有所顾忌,黄氏接她回来她才会老实。
和宁樱想的差不多,只是,黄氏怎么接宁静芸回来,清宁侯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宁樱问道,“娘把姐姐接回来会不会惹祸上身?”
宁伯瑾不在京城,荣溪园的老夫人不知是什么光景,宁樱不担心是假的。
吴妈妈笑道,“小姐放心便是了,太太都安排好了,留下把柄是一定的,只是,总比五小姐继续留在侯府作践自己的好。”
宁静芸和程云润成了事儿,不是处子之身了,且宁静芸在清宁侯府生活过,有心人稍微一打听还是会发现蛛丝马迹,黄氏不怕别人说,往后宁静芸不可能继续留在京城了,离开京城,便离了这些是非,何况她自己选择的路,她得自己面对。
“太太难受的是会连累您,五小姐往后离开京城,您却还在,和那些人打交道,少不得会被人轻视。”
宁樱对这事儿倒是淡然得很,她被人看轻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宁静芸,她嫁给谭慎衍,注定会被许多人轻视嘲笑挖苦,笑话她是癞蛤蟆吃天鹅肉,这些她都习惯了。
重活一世,若她仍愚蠢的活在别人的眼神中,枉为老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你和娘说,我心里是不在意的,她生下来就是我的姐姐,哪怕我不喜欢她,名声注定要和她绑在一起,这是没法子的事儿,就好比,外人在她面前也会提起我在庄子上长大的事来拉低她的身份,不可避免。”
见她看得明白,吴妈妈倒是松了口气,回去和黄氏说起宁樱的话,忍不住赞叹道,“太太,不是老奴偏颇,五小姐虽从小有夫子交道,然而眼界和心境,真比不上六小姐,老侯爷慧眼独具,若不是六小姐聪慧伶俐,哪入得了青岩侯府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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