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人看着,周娟也不好跟徐卫国说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自行车后面走。
“哎呀妈呀!新娘子咋流血了?”走到公社的小街上,正要往徐家拐,公社食品站的王粗脖子大叫了一声。
他知道徐卫国今天结婚,特意跑出来看热闹,没想到就看到周娟蓝色的裤脚子上已经被血浸湿了好大一块。
红色的血在蓝色的裤子上是偏黑色的,可周娟的棉鞋上镶了一圈白色的芽边,那芽边还是全新的,雪白雪白,更映衬得血流到上面鲜红鲜红的刺眼。
周娟和徐卫国都顺着王粗脖子的目光看过去,周娟看到裤子上的血,感觉一股股暖乎乎的液体从身体里流出来,怎么都止不住。
这么多血,看着周娟裤子上的血迹不断扩大,鞋上的血也越积越多,徐卫国吓傻了。周娟也傻了,她忽然觉得小腹一阵绞痛,一个东西从身体里滑落出来,她甚至能感受到它的形状和质感。
这个时候的棉裤都裤腿肥大,根本存不住东西,扑通一声,周娟好像听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虽然别人可能完全听不到,可周娟自己却听得清清楚楚,这声音甚至在她耳边反复回响,像有什么东西掉进了万丈深渊。
“这是啥掉下来了?!妈呀!是一块肉啊……”
……
周春发夫妇听完了徐家派来的人讲完周娟的事,脸色煞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们家倒是去个能做主的人看看呐!”来送信的是徐卫国的表弟,他来之前他姨可是叮嘱过了,咋地都得让周家来个说话算数的,要不到时候周娟要是出了啥事,他们再讹上徐家。
“他妈,这女人的事,我去也说不明白,还是你去。”周春发把王凤英推了出来。
王凤英也害怕,这要是周娟真的把孩子摔掉了,那可丢了大人了!这是未婚先孕,是破鞋呀!整不好还得被公社革委会拉去批斗,到时候他们全家可没脸再见人了……
站在公社卫生所走廊里的刘荣也觉得没脸见人了。
她听说周娟出事儿,又急又怕,跑来的路上摔了两个大跟头,腿哆嗦得都不好使了。
周娟肚子里的那可是她的孙子呀!这要是没了,她可得心疼死。
同时她还害怕周娟未婚先孕的事事发。这要是宣扬出去了,她儿子和媳妇没结婚就整出了孩子,那他儿子就是耍流氓,她媳妇就是个破鞋!
刘荣提心吊胆地来到卫生所,给周娟看病的许大夫已经走出处置室了。
许大夫是大家客气的叫法,其实许芳只是公社卫生所打杂的,兼职护士、配药、收款和打扫卫生,因为没有女大夫,妇女们得了什么女人病都不肯让男大夫看,许芳就成了她们的妇科医生。
粗门大嗓的农妇们可不管许芳的解释,说啥你只学过三个月护理,不是大夫?在卫生所里穿白大褂的还能不会看病?可不能给男人瞎看瞎摸,就找你看了!
许芳今年四十岁,已经在杨树沟公社当了五六年的妇科大夫了。
摘下沾满血迹的手套和口罩,许芳的语气也有些不确定,“看情况像是流产,流下来的东西没拿过来,我也不能确定。”
这还有啥不确定地,这孩子都下来了,不是流产是啥?
刘荣一时脸色明灭不定。
一直在一旁傻愣着的徐卫国心急如焚,现在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害臊了,把他娘拉到没人的地方,遮遮掩掩地问出了他一直憋在心里的疑问:没进去能怀上孩子吗?
第一零六章 破鞋
刘荣简直气炸了!这个周娟,这个破鞋!婊,子!
这让他们老徐家丢多大的人啊!这媳妇刚娶进门的第一天就给她儿子带了顶天下皆知的绿帽子呀!
刘荣正气得全身发抖,打发完了家里客人的徐一刀也过来了。
听了母子二人的话,徐一刀一拍大腿,这还等啥!赶紧去公社告她去呀!周娟未婚先孕,这是生活作风败坏,这是破鞋!
刘荣一听就害怕了,这要是告了,他们家儿子给戴了绿帽子不说,她儿子也成了流氓呀!
徐一刀指着媳妇就骂,“平时净瞎精明!周娟这不是还没进门呢吗!她算你哪门子媳妇?!她没进门,就不是咱老徐家人,就丢不着咱老徐家的脸!那孩子都流下来了,你孙子也抱不上了,还不赶紧跟她翻脸!还等着跟坏分子家庭牵扯上啊!?”
“她告我耍流氓咋整……”徐卫国现在就怕这个。
徐一刀一巴掌扇徐卫国脑袋上,恨铁不成钢地骂,“现在知道怕了?你当初那胆子呢!她说你耍流氓你就耍流氓了?你啥时候占她便宜了?在哪占的?你天天上班,有的是证人,就去她家那段时间整出事儿的吧?她家二十多口人,你咋占她便宜?你就咬死了没有,她一个破鞋,说的话几个人能信?”
徐卫国欲言又止,他还有证据在周娟手里呢。
“你去,”徐一刀把腰上挂的一串钥匙交给刘荣,“回家拿五十块钱,我去趟公社武装部。”
打发走了刘荣,徐一刀又跟徐卫国交代了一番。最后反复叮嘱:“你就咬死喽!你俩清清白白啥事儿没有!我保证他们在老周家啥也找不着!”
徐一刀拿着刘荣急急忙忙取来的钱去公社武装部了,“敢给我儿子戴绿帽子!敢拿我们老徐家当冤大头!你当我徐一刀是个善茬?!”
王凤英一路心惊肉跳地来到公社时,正赶上公社革委会大门口看热闹的人群散去。
周娟已经被当做破鞋抓起来了。
徐卫国一家告周娟搞破鞋,未婚先孕,要求严惩周娟,周家也要退回彩礼,赔偿徐家婚礼的一切损失。
王凤英摊在公社武装部大门口。哭都哭不出来……
而周家也迎来了来搜查证据的公社干事。公社许副主任的儿子带队。四个人在周家东屋一通翻腾,最后什么都没找到,气势汹汹地走了。
周晚晚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周娟被当破鞋给抓起来的。她本来是想让周娟这辈子都生不出来孩子。再毁了容,那她在徐家的日子就精彩了。
可没想到本来只想让徐家人心里膈应她的自行车事件成了一个变量,最后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周家本就有一个坏分子了,闺女里再出现一个破鞋。他们家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她和哥哥们以后也会受到影响。虽然周晚晚不怕,但还是觉得麻烦。
最主要的是。以后周家女孩的名声也完了。家里出了一个未婚先孕的破鞋,以后周家的女孩子找婆家这就是一块硬伤,一个永远被婆家人拿出来讲究的话柄。
虽然周晚晚自己不怕,她这辈子就没想过要结婚。周家的其他女孩她也不想操心。可是以后大哥和二哥家的小侄女要是因为这个受委屈,那她这个做姑姑的可就得自责死了。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即使手里有着空间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武器。也不能掌控一切事情的走向。谨慎,必须谨慎。周晚晚又被现实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
眼看着要过年了。小地方的政府部门过了小年基本就是等着放年假了,这是什么时代都一样的惯例。连一切以革命建设为先的这个时代,过了腊月二十三,公社也不会安排重要活动了。
所以周娟的事就先放在了那,估计得等放完年假才能处理她了。
王凤英哭着给周娟送饭去了。不得不说,王凤英这个人虽然可恶,有时候没心没肺,可关键时刻对自己的儿女还是有一份真心的。周春发都叫喊着多少回了,就让周娟死在小黑屋里得了!省得再连累一家人!王凤英还是拿着被褥、棉衣和吃食给周娟送去了。
公社的人冲进病房的时候,周娟刚做完处理,只穿着秋衣秋裤就被不由分说地拖走了。一个破鞋,还想穿衣裳?你装死给谁看?冻死你都是人民群众对你发善心了!这样不知廉耻的东西,就应该点天灯!
要不是许芳心肠好,给她披了一件棉袄,估计不用批斗周娟就得冻死。
周老太太靠在炕头的枕头上半坐着,她今天早上已经能吃得下去一碗粥了,现在人也有了点力气。
此时周老太太正拉着周春亮的手,跟他说他小时候发高烧,老周头不给看病的事。“……说让你死了得了,老周家不缺儿子,犯不着为了给你一个看病弄得倾家荡产。”
周老太太拿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哭得情真意切,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周春亮的手,像在安慰一个五岁的孩子。
“……我就当了我那个银镯子,那还是你姥死的时候给我的,说让我留着防身,到啥时候都不能拿出来……”
周老太太又哭,周春亮也听得热泪盈眶,他娘为了它受了多少苦啊!他娘把他养大不容易啊!他以后咋地都得孝顺他娘啊!
说完周春亮又说周春来。
从周老太太醒,她的眼泪就没停过。每天都是拉着这三个小儿子的手,说他们小时候的事,说他们小时候生病咋惊险,周老头不闻不问,她一宿宿地守着;说他们淘气惹祸被周老头往死里揍,她拼命拦着,自己被抽出好几条檩子;说长大了娶媳妇不容易,周老头没成算不给攒钱。她省吃俭用就为了能给他们成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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