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呀,就对阮江西有兴趣,就记得她,就宠她!
他的眼只看阮江西:“我不记得我的外套怎么会在她手里。”说着,宋辞起身,走过去,一脚将凳子上的纸袋踢到了地上,然后又坐到阮江西跟前,“脏了,不要了。”
这傲娇大爷哟!
阮江西点了点头,耐心极好地说:“你不需要解释。”
宋辞可不这么认为了,俊脸一垮:“你都不吃醋。”
阮江西凝眸浅笑。
陆千羊仰天长叹:宋大人做人不是只有宠老婆这一件事啊。
那边,宋辞又追着阮江西问:“江西,你不吃醋,是不是不在乎我了?”
陆千羊:“……”这个问题,宋大少基本隔三差五就会问一次。好吧,宋辞的世界除了有宠老婆这一件事,还有担心老婆不疼不爱他这件事!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一双眼缓缓沉下,眸见狠色,程铮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冷鸷。
方才,在片场之外,她等了许久,才见宋辞走来。
她走上前:“宋少。”将手里的袋子递出,“上次谢谢你的外套。”
宋辞冷睨,绕过她,毫无温度的嗓音:“扔掉。”
扔掉……
这件外套,是她从阮江西的休息室里偷偷拿走的呢,他只说扔掉,竟没有否认。
果然,宋辞不记得她。
程铮笑了,眸中深意,幽冷了光。
十分钟后,《桔梗》第四十七幕开拍,这场戏,是延生与晴雯最后一次一起看桔梗花开。
灯光准备,镜头就位,导演大喊:“Action!”不需要转换,两位演员基本一秒入戏。
那时候已经深秋,桔梗花的花期已过,满田紫色凋零,只余枝头上零星的叶子。晴雯认识延生,已经三个月,从花开,到花落,似乎很漫长呢,花儿开过了一季。
黄昏时分,余晖落下,打在晴雯的画板上,还有她的白色裙子。
“晴雯。”
她坐在轮椅上,回过头:“你来了。”
延生看了看她的画板,蹲在晴雯的轮椅前:“你又在画桔梗。”
她笑笑:“我在画我自己。”
认识她三个月,延生只见过她画桔梗,似乎一点进步都没有,与当初她送的那副一般,画得十分丑。
延生总笑她,自画像画成这样,也只有她了。
“都十月了,桔梗花早就谢了。”
晴雯摇摇头,寻着延生的声音,毫无生气的眼眸,望着他:“没关系,反正我看不见。”
她的眼睛很美,像碎裂的琉璃折射出的光,只是,毫无聚点。
延生抬起手,遮住照进她眼底的余晖:“会看见的,总有一天会。”他没有告诉晴雯,他已经找了三分工作,等存够了钱,他便能带晴雯去国外治眼睛。
“如果真有那一天,”分明看不见,她却总能一下抓住他的手,然后紧紧地拽住,“延生,你一定要和我一起来看桔梗花开。”
延生任她抓着,点头:“好。”又说,“等明年花开,你在这里等我。”
他笑了,极少会笑的人,笑起来,柔和了脸部的轮廓,俊朗又温柔。
晴雯似乎很开心,连画笔都掉在了地上:“你答应了?”
延生拍拍她的头,将画笔捡起来放在她手里:“我延生从来都不食言。”
是啊,延生从来不食言。
他说:晴雯,后天不见不散。
那次晴雯生了病,延生在桔梗地里等了她整整两天。
他说:晴雯,谁再骂你一句,我一定揍他。
那次,他果真将一个骂晴雯瞎子的男人揍得进了医院。
他说,晴雯,你不喜欢我打架,那我再也不动手了。
那次,就算他被人打断了一根肋骨,也没有还手。
这次,延生说,等明年花开,你在这里等我。
可是他对她食言了,等不到明年花开了,等不到了。那天,他们在桔梗田里分离后,转身,延生看见了警车。
那些警察面无表情:“现在警方怀疑你和一起杀人案有关,请你配合调查。”
延生回头看了一眼,还好,隔得太远,晴雯听不到警鸣声。
到了警局之后,延生才知道,他的继父死了,被人用水果刀捅了十四刀,血流身亡,死亡时间,正好是黄昏时分,而他的母亲,是目击证人。
延生是杀人嫌犯,因为他的母亲指证了他。
半个月后,在法庭上延生见到了他的母亲,在他入狱后第一次见面,他是嫌犯,她是证人。
“他们在吵架,吵得很大声……然后我看见他拿着水果刀,满手都是血……”
延生笑了,在铁围栏里大笑。
检控官咄咄逼人,将凶器递上了法庭,那上面有延生的指纹。自始至终,延生一句话都没有,连他的援助律师,也一言不发。
只有晴雯在喊,在大声地咆哮:“为什么不说实话?你没有杀人,那把刀上为什么会有你的指纹?你说啊,说你没有杀人!”
延生只是看着她,什么都没有说。
“延生,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话啊,说你没有杀人!”她对着法庭上的所有陪审团一遍一遍嘶喊,“他没有杀人,延生不是凶手,不是凶手。”
没有人相信晴雯,她只是个瞎子,只是个偏执的瞎子。
晴雯被赶出了法庭,再见到延生,是一审之后的半个月。
隔着隔音玻璃,延生对她笑了笑,拿起面前的电话:“你是唯一一个来看我的。”
晴雯问:“为什么在法庭上你不说实话,你分明没有杀人。”
延生沉默着。
“你说啊!为什么凶器上会有你的指纹。”
“刀,是她给我的。”许久,延生说,“是我的母亲。”
晴雯放下电话,坐在玻璃窗前,痛哭失声,她知道,她的延生,也许再也不能陪她看桔梗花开了……
二审的时候,晴雯也来了。
“他没有杀人!他没有!”
控方律师似乎胜券在握,不疾不徐:“法庭之上禁止喧哗,法官大人,我代表我方请求法官大人将不相干的人带出去。”
“我不是不相干的人,我是证人,我是证人!”晴雯看不见,从轮椅上跌下去,她好似不知疼痛,一点一点往前爬。
“延生没有杀人,他没有,那个时候他和我在一起,我可以作证,他没有杀人。”
“他没有杀人,请你们相信我。”
不没有人相信她,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瞎子的证词。
“请问证人,嫌犯在和你见面之前,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请问证人,你能确保他没有去杀人吗?”
“请问证人,从时间上计算,嫌犯能不能杀完人再和你见面?”
“请问证人,你能确定当时和你见面的是嫌犯吗?”
控方律师步步紧逼:“会不会因为你不能正常看见,而将其他人误认成嫌犯呢?或者,因为看不见,而不能发现嫌犯衣服上的血渍?”
“不,他不是凶手,我不会认错,我不会听错他的声音。”晴雯几乎哭着喊着,“他没有杀人,他身上没有血渍,我闻得出来,没有血,没有血,只有桔梗花的味道。”
“他不是凶手,他不是!”
晴雯在法庭上,声嘶力竭,她告诉所有人,延生没有杀人,她怎么会认错他呢,她怎么会闻不出桔梗花的味道呢,可是最后呢?最后呢……
因为是盲女,晴雯的证词无效。
终审的前一晚,晴雯去监狱里看他,她没有哭闹,也没有质问。
“延生,答应我,不要认罪,一定不要认罪。”晴雯说了好久好久,一遍一遍重复,“延生,你不要认罪,你还要陪我一起看桔梗花,你不能对我食言。”
说着说着,她泪流满面。
延生伸手,碰不到她的脸,触手的是冰冷的玻璃隔板:“不会的,我从来不会对你食言,我答应过你,要让你看见桔梗花开的。”
“你不要骗我。”晴雯在哭,“延生,我害怕。”
“晴雯,你等我。”
一个月后,延生没有认罪,晴雯等来的是他畏罪自杀的消息,延生死在了牢里,据狱警说,是用瓷碗割断了颈动脉,血流而死,被狱警发现的时候,他浑身已经僵冷,没有谁去看他,延生是一个人走的。
后来,晴雯做了眼角膜手术,可以看见桔梗花了,只是,再也没有一个爱抽烟的延生,陪她一起看花落,花开。
导演高声大喊:“OK!”
气氛沉凝,连空气都是凉的,阮江西营造的悲伤,浓重得让人觉得窒息。
唯独只有阮江西,一秒出戏。
她说:“秦影帝,恭喜你杀青。”
秦一路一时跳不出戏,表情十分沉重:“谢谢。”
秦一路是杀青了,阮江西还有最后一场戏,因为整个电影基本都是在桔梗田里完成拍摄,监狱与法庭都临时布景在了同一个片场,并不需要转换地方。
陆千羊给阮江西倒了一杯水:“江西,要不要歇一下,你眼睛都哭肿了。”
阮江西喝了一口水:“不用,宋辞还在等我。”
宋辞一直站在一边,仔细看,不难发现,宋辞的眼睛红了,从阮江西开始哭时,宋辞的眼睛就红的不成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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