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冷汗打湿了贴身的衣服,又被大风如此地狂吹,本就怕冷又依旧还在病中的她,全身都在簌簌地发抖。
她抬起了头,看着头顶那黑沉沉的天幕。夜色里的天空,依旧是那么的高、那么的高。
她的一只手依旧用力地撑在桥栏杆上,另一只手却费力地举起,颤抖着朝那天空尽力伸去。眼泪顺着她的眼角不住地滑落,打湿了她的脸、打湿了她的发。
警察们都从车里出来了。有一个为首的警察手持一张逮捕证,冲采月喊话。
“周采月,经调查,你为帮助惠宁小区事故一案主要责任人萧天脱罪,以绑架和恶意威胁等违法手段,逼迫龙云海承认不存在的违法事实,并直接导致了其人自杀的严重后果。现对你予以逮捕!”
采月放下了她的手,将缠盖在她脸上的长发拔开,朝海子所站的方向看去,再次微微地摇了摇头,不许他妄动。
海子的双手握紧了拳头,眼前的局势让他很为难、很焦急。
约定地点的临时改变,使他原先周密的布局完全作废。采月不想他为她安全考虑而阻止她的冒险计划,又故意没有告诉他详细的房号。他又不敢贸然地联系采月,怕采月反而可能因为接他的电话,而引起对手的怀疑遭遇不测。所以,他只能等在小区的门口,密切观察可能发生的事。
当看到采月从小区中冲出来,海子的车立刻就要上前。但采月明明看到了他的车,却还是去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虽然他没有想明白采月为什么这么做,但他立刻意识到,出大事了。
现在,警车前后夹击地将采月拦下,海子才明白,采月之所以没有上他的车,很可能就是为了不让他阻止她被警察带走?
海子很想冲上去,可是不能!
这与医院的那次枪击案不同,这里没有阿德斯这样的国际军火组织的头目,有的却是一个被法律认可要被拘捕的罪犯。这一次,他不能堂而皇之地阻止警察带走采月。
警察出示完逮捕证,就掏出手铐要上前抓住采月。
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采月在众目睽睽之下,暴发出她全身仅余的力气,双手用力一撑就坐上了不算太高的大桥护栏,然后毫不犹豫地后倒,坠入了黑漆漆、又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这一幕发生得好快、好突然。
海子不好的预感刚冒出来,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警察们也呆住了。
但这桥离河面超过了20米,未经特殊训练的人,从这么高的地方贸然地往水里跳,落水瞬间水面产生的强大阻力,会让人很容易发生危险,搞不好落水后就可能会立即昏厥。所以,没有人敢贸然地立刻就往河中跳,去追捕那女犯人。
海子却已顾不了许多了。在采月坠入河中不几秒,他也很快跳入了河中。
但是现在是晚上,河水中的能见度几乎为零,河水又深,想要找一个主动跳河寻死的人,谈何容易?
天,渐渐地亮了。但天阴沉得厉害。
这样的天气,总是特别容易令人感到心情烦闷。
与萧天同号的犯人们如常一般醒来,却发现找不到天哥了!
很快,看守所所长用颤抖的手,紧张地拨通了上级主管部门的电话:“萧天不见了!”
立刻地,全市整个警察系统都被紧急调动了。
当看守所里风声鹤唳一般地进行着严查时,在本市市中心的一间不大的屋子里,两个男人正坐在沙发上沉默着。
屋子里安静异常,却气氛紧张。
沙发前的茶几上,是一个女式真皮手提包,这正是采月出事时所用的手提包。包的旁边散放着包里的东西,还有一个文件袋和一条折叠得很整齐的浅蓝色手织围巾。
采月的这个包恰好是那种密封性很好的款式,又很及时地被海子的人捞起,里面的东西居然没怎么被打湿。但是包的女主人却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沙发上呈90度而坐的两个男人,一个是海子,另一个不肖说,正是让整个看守所正到处在搜寻的萧天。
海子双手紧握着,眼中是无尽的懊悔。
“天哥,您狠狠地揍我一顿吧,这样,我心里可能会好受些!”海子的声音有些哽咽。
萧天双目通红,眼底满是血丝。
昨晚,采月跳入河中后,海子和其他保护采月的组员们一直河上河中地轮番搜索采月。但直到凌晨,除了卡在河边權木丛中的包以外,他们毫无发现。
海子知道,他必须立刻将事情报告给萧天了。接下来的事情该如何处理,必须由天哥亲自来决定,
萧天当夜就离开了看守所。
对于他这样一个时常游走于世界各地、各式各样更危险和保卫更严密的龙潭虎穴的人而言,离开那座他已呆了好几个月、观察了好几个月的看守所,并不是一件难事。
两人从凌晨到现在,一直就这么坐在这沙发上,已经坐了有两个小时没动了。在这两个小时里,海子将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与案子相关的所有事,都对萧天详细地说了一遍。
萧天自始至终,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说,即使是海子说到昨晚采月赴约,直到毅然跳下河中时,萧天也还是沉默不语。
这样的萧天,让海子再次想起了十三年前林宛云过世时的他,也是这样的一句话不说,也是这样的双目通红。
只是海子知道,这一次天哥的愤怒,恐怕只会比十三年前的那一次更大。
因为那一次的凶手是十恶不赦的敌人,而这一次的凶手却是“自己人”,甚至正是他自己!那一次,天哥的爱人是被动地被害,而这一次,夫人却是为了保护天哥而活活地被逼自杀。
“天哥,您别这样,您说句话呀!”看着如一尊塑像般的萧天,海子哀求地说道。
萧天却依旧瞪着双眼,一言不发。
海子从沙发上滑向地上,跪了下来。
“天哥,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夫人!您怎么罚我,我都认!可是我求您了,您不能再这样了,否则…否则夫人就白白牺牲自己了!”
萧天双眼闭上,身体突然就向后倒去。海子吓得连忙从地上起来,扑上前去扶住了萧天。
“天哥,天哥,您怎么了?”海子的声音有些发颤。
萧天扶住海子的胳膊,慢慢地重新坐了起来,这样的他,虚弱得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一般。
“你去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萧天终于开了口,声音吵哑异常,和他平时说话的声音判若两人。
“不,天哥,您现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走。您现在这样,我不放心,我要陪着您!”
海子是怕萧天会因为过度悲伤愤恨而伤害自己。
028 生离不能 唯有死别
上次林宛云离开时,萧天就说要一个人静一静。 结果等大家再次进屋时,却发现萧天双手满是鲜血,头上也都是血。那是他用手在墙上捶、用头往墙上撞,自己把自己伤成那样的。
萧天像个虚弱至极的病人一般,轻轻地说道:“你去吧,坐了一夜,我有些饿了。你去买些吃的来。”
海子依旧担心和犹疑地看着萧天。他盯着萧天的眼神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还算平静,就说道:“好的,天哥。”
海子出了房子,关上门,却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将耳朵紧紧地贴在门上,小心而仔细地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屋子里果然没有传出什么异响,但海子却越发难受起来。因为他听到的,是萧天压制的哭声,和他对夫人一句连着一句的深情无比的呼唤。
萧天的哭声让海子也同样在门外擦抹着眼泪,但同时,这哭声也让海子终于放下心来,于是,他真的下了楼去买吃的了。
为了让萧天有足够发泄悲伤情绪的时间,海子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楼下不远处的小超市里转悠了许久,买了一大堆各式各样萧天爱吃的食品,又买了一些罐装的啤酒。
他提着那一大袋子吃的喝的,朝屋子慢慢地走去。
快到屋门前时,他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扇门,然后又像离开前一样,将耳朵贴于门上,想听听里面的动静。
他的耳朵刚紧贴到门上,还没等他细听屋里的动静,门就被打开了。他一不留神,身体就朝门开的方向歪去。一抬头,他就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萧天。
他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支吾地道:“天哥,我……”
萧天伸手搂住了海子的肩,将海子让进屋里,并将门关上。
海子小心地观察着萧天。
萧天的双眼明显红肿,显然刚刚他哭了不短的时间。他的脸色依旧阴沉,但状态比刚刚却好了一些。
看来,情绪还是要发泄出来得好!
而且,天哥现在控制情绪的功力与十几年前的他相比,自然是要深厚出不知道多少倍。他这样的男人,就算是心碎得成了粉,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更多的东西来,那也是很不容易的。
“天哥,我买了不少你爱吃的,来,快吃吧!”海子将买的东西从袋子里取出来几样,放在了茶几上,又揭开两罐啤酒,将其中的一罐递向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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