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护士赶过来,进行最后的查看,任何高明的医术已无力回天。主治医生拉着被子盖住了裘夫人的脸。然后,全体医护人员默立于一旁,在胸口虔诚地划着十字,口里说着祝福词。
裘国光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赶上见妻子最后一面。没有人知道具体哪一刻,自己最亲最爱的人会离开自己。
采月见到了从未见识过的脆弱的裘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捂着脸沉默。
这种失去妈妈的痛,几个月之前她才刚尝过,她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滋味。在她最脆弱、最需要人陪伴的那个时候,是裘岩尽一切努力地陪在她的身边。
她很欣慰,她可以如裘岩曾经对她的一样,在他最需要人安慰的这个时候,也陪伴在他的身边。
裘夫人离开的当夜,采月失眠了。她的眼前不断闪现的是裘夫人望着她流泪的眼,还有肖灵离世时同样望着她的难舍的眼。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采月觉得第二天见到裘国光时,他仿佛一夜之间就老了十岁。
裘夫人的葬礼是在两天后举办的。
没有国内的那种吹吹打打,也没有哭声,是很安静而**的葬礼。告别仪式是在教堂举行的,有唱诗班的人唱赞美诗,有牧师念祝祷词。
墓地是离裘氏庄园距离不远的一处风景秀丽、环境清雅的地方。这里约有三英亩大,包括周围不大的一片山林。这是裘氏专门买下来,做为家族专用墓区的所在。这里,已安眠着裘岩的祖父和祖母。
裘家的葬礼是隆重的。
采月粗略算了一下,前来送葬的人恐怕不下四五百人,都是清一色的黑色着装,一片黑压压的队伍。这些人所开的车在墓园外一辆接着一辆,排出去根本看不到尽头,而且全是各式豪车。
不少媒体和记者围在墓园外,相机闪光灯不断地捕捉着到场的礼宾。至少有五辆转播车,对这场葬礼进行现场直播。
虽然平时来往不算多,但在葬礼上,不管是远的、还是近的亲戚,大多数还是都来了。
虽然裘岩的血统不算完全纯正的中国人,但在采月的心目中,一直是将他看成是中国人的。所以现在,看着这些高鼻梁白皮肤、有金发、有褐发、甚至是蓝眼珠的裘家亲戚们时,采月实在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好,这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交往不像国内,一见面就要三姑六婆地论资排辈地叫,这让她省却了许多的头疼和不适。
不过,葬礼结束后,她闲得没事时,曾按着葬礼礼宾名单挨个上网查,查完以后她抹了一把脑门的汗。
裘家这一大堆各式各样的血亲和姻亲里,开银行的、搞媒体的、办律师事务所的、开医院的应有尽有,还有一位好来坞红得正如日中天的影星,正在成为裘家准亲戚的途中。除此以外,还有两位是驻外大使,一位是前副州长、更恐怖的是,还有一位是在位的商务部部长和在位的州长。
采月之前只知道,裘岩的外曾祖曾经做过众议院议长。难怪裘家在这里才发展了三代,裘瑞国际就成为了世界闻名的集团公司。真的是根深才能叶荗!
葬礼结束的当天晚上,裘国光特别地留了一户人家在庄园里吃饭。
这是裘家的一户远房姻亲。父亲、母亲和一儿一女。儿子的年龄和裘岩差不多,三十出头。女儿看起来应该是二十五岁左右,和好来坞明星赫本同名,叫奥黛丽。
奥黛丽金发碧眼,是那种带着贵族气息的摄人心魄的美。之前采月见到吴音翘时,就已经认为那是难得有的美人了,但见到这位金发美女,采月才感叹,这世上没有最美,只有更美。
只看这一家人的衣着和谈吐就知道,他们在当地是受人尊敬的人家。交谈中得知,对方金融和实业并举,的确是有超强大的家底做支撑的。
裘国光在用餐时和用餐后不只一次地暗示,希望裘岩可以尽地主之谊,带兄妹二人在庄园里走走。
裘岩拉着采月,带着兄妹两人在庄园里参观。采月可以感觉到,奥黛丽看向裘岩的目光带着异样的火热。
出生和从小成长于这片土地,虽然裘氏依旧沿袭着许多中国的传统,但到裘岩这一代,他已基本接受了这里的文化,包括信仰。他相信妈妈并没有消失,她只是去了另一个更美的世界,那里叫做“天堂”。
所以,裘岩刚刚失去母亲时的无助和伤痛,在几天后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在每一个安静的夜里,采月会听到裘岩在房间里拉着小提琴,曲目会不断变换,但每天都会有一首相同的曲子,那就是jenny oaks baker的《母亲教我的歌》。
自从来到这里后,她每天陪着裘岩守在裘夫人的病床前。直到裘夫人去世,她才有时间和机会,在白天时,好好地参观这座裘氏的庄园。
这片庄园占地约有三十多英亩,相当于近二十个标准足球场的大小。除了这座宏伟的住宅主建筑,庄园里还有自己的马场、花园、菜地、养殖场、树林等,还有一个小型的人工湖。据裘岩说里面养了鱼,裘国光空闲时,喜欢坐在湖边垂钓。
156 回国前夜
从这些布局可以看出,裘家虽然表面上西化了,但依旧承继着中国建筑中喜欢有水存在的园林建筑的传统,而喜欢垂钓也是中国传统入仕者里,渴望回归山林的归隐人士最喜欢的活动之一。
有一天的黄昏,正是残阳如血的时候,采月陪着裘岩坐在庄园里的一个小山坡上,两人一起看着夕阳。裘岩轻轻地搂着她的肩,对她说:
“我十五岁时,爸爸买下了这座庄园。从此,这里就是我的新家了。只是,这新家对我而言,就像旅馆。因为从那一年开始,我就开始在寄宿学样上学了,只在周末和放假时才回来。后来我去了中国,回家的次数就更少了。
我二十岁那年,我陪着母亲也是坐在这里。我对她说,如果有一天,我会陪着哪个女孩坐在这里看夕阳,那个女孩就会是我未来的妻子。直到我们两人都白发老去,我会一直陪着她,一起看夕阳西沉。直到我或她自己,如那夕阳般陨落。”
然后,裘岩深情地望着她。然后,他们对着夕阳深深地互吻。
裘夫人过世后的第五天,裘岩带采月去了他出生和小时候成长的地方。和现在的庄园相比,那里虽然也是风景秀丽,但只能算是小型别墅。
裘岩指着每一个房间,告诉采月那房间是做什么用的。
他拉着她的手到了他的卧室,指着那些保养得非常好的旧家具,对他说起他小时候的事,甚至拉着她一起睡在小时候他睡过的床上。然后,两人在床上深深地互吻。
离开国内已经有十几天了。
从到达这里的第一天起,采月每天晚上临睡前都会给萧天打电话。她觉得只有这样,她才能在与他远隔近万里的重洋之外,心里依旧保持着对他不变的思念。
之所以选择临睡前的时间,一是因为两地的时差,美国当地夜里十点时,正是本市上午十一、二点的时候。这个时间对双方都方便。再就是因为,她想让萧天知道,她并没有和裘岩怎么样。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她要珍惜与萧天之间的这段爱情。只是在现实里,她觉得面对裘岩的目光和温柔,她的心已经越来越难以把控。
回国前夜,裘国光让祥叔把采月请到了他的书房。
“你坐吧!”加了这个“吧”字,表示裘国光是把她当成了自家人看待。
采月有些紧张地在裘国光面前坐下了。
“我知道你的一些事。”裘国光有些低沉地开了口,他的脸上是很严肃的表情。
采月越发地紧张了,她相信裘国光是不会不知道她和萧天的关系的。
果然,裘国光的眼中突然就射出了一道精光,直逼着采月。
“告诉我实话,你爱小岩吗?”
采月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肩。她微微垂下头,快速地思考这件事她该如何对裘国光提。
“伯父,我不能骗您,而且我知道我也骗不了您,我对裘岩的感情一句两句很难说得清。我不想做任何伤害他的事,但是,我已经有一个我确认的爱人,我很爱他,我不想和他分开。所以,我想我恐怕不能做到我对伯母的承诺了。”
裘国光没有收回看着采月的目光。
这几天,他并不需要太过仔细地观察就可以感觉到,采月看向自己的儿子的眼神中,虽然有淡淡的爱恋,但他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采月说完那些话,就觉得轻松了许多,不再害怕迎向裘国光的目光了。
裘国光的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小岩知道你的决定吗?”
采月再次低下了头,“其实,在我陪裘岩回这里之前,我本来正打算向他递交辞职报告的。”
这一次,裘国光微微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这是表示他知道了,还是表示他赞赏采月的做法。沉默了片刻,他才又开口。
“我知道,小岩从几年前起就开始爱你。那年的集团年会,他当着集团全球员工的面向你求爱,我就知道,你是他自己定下的爱人。你也是小岩母亲承认的儿媳妇,在这件事上,我尊重她的意见,尤其这还是她最后的心愿。我希望你可以郑重考虑,不要急着做出最后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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