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看到父亲苍老的身影孤独地坐在抢救室的门口,而抢救室还亮着刺眼的灯时,她知道,就是这里了。
“爸……”
江若琳走到父亲身边,戚戚地叫了一声,就好像她又回到了还是小女孩的年岁,还能依靠于强壮又强大的父亲。
此刻的江父却无法回到那个年岁的状态了,他的头发已经花白,没有老花眼镜的辅助根本无法看清眼前的事物,手脚越来越不利索,脑子有时候也转不过弯儿来。
有时候,这个曾经强大的男人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恐怕真的老了,然后,就要这么一去不回头地一直老下去了……
但此刻,他还是挺直了略显弯曲的背脊,掷地有声道:“别担心,你妈一会儿就出来了。”
这一瞬间,听见父亲颤抖着却故作坚强的声音,江若琳几乎有种要落泪的冲动,实际上,她的泪水已经无法抑制地从眼眶中滚落,她立马背过身去,用衣袖使劲儿地擦拭掉多余的泪水……
现在家里只能靠她了,不能够,真的不能够再像个孩子一样处处依赖父母了,应该是父母依赖自己的时候了……
这一刻,江若琳深吸一口,感觉殿动不堪的心这时终于沉积了下来……
如果她也手忙脚乱起来,那这个家谁来支撑?
想到这里,她安静地在父亲身边坐下,和父亲一起,等待着母亲能够从抢救室中出来。
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母亲能平安无事就好,只要母亲还能从抢救室中出来就好,只要医生能够带来好消息就好。
空荡的走廊上,两父女并肩而坐,漫长的时间好像没有尽头,但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在这边安静地等待结果,以及诚信地向上帝祷告。
江若琳以前从来不相信这些,但这个时候,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否则,整个人都会在巨大的惶恐不安中垮掉。
信仰,有时候对人是至关重要的一个存在,人生在世,你总要信点什么,关键时刻,你才能感觉,这个世界还是有东西可以依赖的。
现在江若琳就是这样的感觉。
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诚心地为母亲祈祷。
等待终究是有尽头,当抢救室的灯熄灭的时候,江若琳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她立马站起身,抢救室的大门在这时大大地敞开来,一个白色的病床从里面推了出来,而病床上躺着江若琳脆弱的母亲
母亲的脸苍白苍白的,看不到一点血色,更看不到她平时一心唠叨的生活模样,江若琳的心里岂止是心疼……
“手术很成功,最近随时观察情况,等病人醒来再看看。”医生取下口罩,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这个结果,让江若琳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了下来……
感谢上帝……
江若琳从未如此诚心地祷告过……
第三百零六章现实
手忙脚乱的,终于在医院把江妈妈安顿妥当,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江若琳看看父亲憔悴的脸,又看看病床上母亲安静的面庞,内心难以自制地泛起阵阵酸意。
这样的境地,她不知道说什么,没有人可以用来指责,没有人能开口心安理得地做一些毫无意义的安慰之语。
江若琳给母亲掖了掖被角,柔声对父亲说:“爸,累了吧,去旁边的空床上睡一会儿吧,妈这边我看着呢,您别太担心了。”
江父听着江若琳的话,心知女儿也是在关心自己,但是看着老伴儿毫无血色的面孔。
这个气势凌人了一辈子的老婆子哟,居然有一天也会这样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从前他真的是难以想象这样的画面,这样的画面此刻却又如此真实地出现在他面前。
曾经,他们两个还开玩笑说,最后他一定会被这个老婆子气死。江母当时还是那么气势磅礴,她说,那你到时就毫无顾虑地去吧,我打点好这边的一切,再去找你。
那时的话还好似在耳中回荡,而那个说要为他打点好一切再随他而去的老伴儿此刻比他还先一步地倒下了。
说他心里不害怕,那怎么可能。可是就算怕得要死,又能怎么样,他总不能让女儿和这个老婆子看到自己惊慌失措的懦弱样子。
他可是家里唯一的男人,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啊。
男人疲惫地眯了眯眼,眼角皱起的纹理印在了江若琳的眼中。
“爸,去睡一会儿吧,要是你也倒下了,我们这个家该怎么办啊。”江若琳忍不住,再次开口道,“妈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到时等她醒来,看见你精神抖擞的样子,她的身体也会恢复得更加快的,不是吗?”
话已至此,江父也不好再推迟,他更无法拒绝的是女儿的孝心。
总不能因为自己拖累了女儿,拖累了整个家,休息好了,明天白天才能更好地照顾老婆子。
江父这么想着,听话地起身朝旁边空着的病床上走去:“那我睡一会儿,你要是累了,就叫醒我,我们再换个班。”
说完,江父还确认般地望向江若琳,就怕女儿不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儿,一个人玩命死撑着,要知道江若琳现在的身体底子也不行,这么熬下去,谁都不好过。
江若琳自然明白父亲的担忧,勉强地朝父亲笑了笑:“爸,你快休息吧,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我也明白,要是现在我垮了,就更对不起妈妈前段时间对我的照顾了。你现在先休息,晚一点我叫醒您。”
听到江若琳这么说,江父终于放心地在旁边的小床上睡去,可能真的是十分疲惫吧,没一会儿,江若琳就听到旁边的小床上传来父亲微弱的鼾声。
长嘘了一口气,今天晚上总算是要有惊无险地过去了,现在的江若琳就希望母亲能够尽快醒过来,养好身体,一家人好快点回家。
在江若琳的潜意识里,对医院这个地方十分排斥,除了必要的检查,有时候身体有点小毛病她都会选择自己买点药吃了,或者抗一抗也就过去了。
这个地方,总是传来一些不好的消息,充满了生死离别。
清晨七点钟左右,没等江若琳叫,江父就自己醒来了,他起身的动作十分小,就像怕惊扰了谁一样,几乎听不到声响。
一夜下来,江若琳也是疲得要命,坐在母亲的床边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的,实在困得不行了,就趴在母亲床边小憩一会儿,确也是怎么都睡不实,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梦,突然又会不明所以地醒来,甚至有的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知道江父在身后拍了拍她,她才陡然清醒过来:“爸,您起来啦。”
江若琳疲倦地揉了揉眼睛,晃了晃头,试图让思绪更加清明一点。
“诶,起来了。我不是说了你困了就叫我一声吗?”看见江若琳这副明显憔悴了的模样,江父心里也心疼,但是又不好说太多,“你妈怎么样了?”
“现在还看不出来,医生不是说了要观察一阵子吗,等妈真正醒来了,才能完完全全地做一个身体检查。爸,你别担心,妈一定很快就会醒的。”江若琳看出了父亲的担忧。
“对对对,会醒的,会醒的。”江父不由自主地叨念着江若琳刚刚说的话,好像多念几次,江母真的就会很快醒来一样。
就像一个魔咒,需要虔诚的祷念。
“若琳,我来守着,你累了一夜,快去边上的床上休息一下。”江父看着江若琳眼下厚重的阴影,立马招呼她去休息。
虽然夜里虚虚实实地睡过一会儿,终归是没睡踏实的,江若琳也就应了父亲的话,到旁边的病床上躺下:“爸,有什么事儿就叫我。”
一趟到床上,江若琳就感觉到意识开始渐渐模糊,但是她还是强撑着嘱咐了一句。
江父怎么回答的她已经听不到了,眼前一片麻麻的黑暗,她知道,自己进入了睡眠中。
可能就睡了两三个小时的时候,江若琳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好像在争吵着什么。
“老伯,这样不合规矩的,等下有其他的病人要过来入住,你们这样霸着空床位不行的。”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女声。
“姑娘,我闺女守了一夜,刚刚睡下没多久,你就好心让她再多睡一会儿好吗?我看其他病房还有床位,稍微调整一下不行吗?”这是父亲的声音。
“老伯,床位不是我说调整就可以调整的,医院有医院的规章制度,我们也都是按照制度来办事情,您也行行好,别为难我们可能吗?”那个女声又说,虽然是恳求的语句,但里面已经带着点不耐烦的味道。
“可是现在……”江父不知道什么反驳,但是又不想打扰了江若琳的睡眠。
“老伯,别怪我说话难听,要是有钱,你们就把旁边那个病床也包了,这个房间你们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要把家搬过来我也管不着,只要你们给得起住院费就行。不过现在你们连昨天晚上的手术费都没交齐,我们能让你们住着,还没停止供药,已经很够意思了,您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道理?这个医院不是您开的,更不是我开的,大家都得按着医院的规矩做事儿,到哪都是这个道理,您也别来为难我,好吗?”
小护士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把江父说得哑口无言,门口已经有其他病房的人,或者来探病的人在围观了,他一张老脸更是挂不住,憋红了脸,也没憋出半句话来。
“爸,别说了,我睡醒了。”江若琳把他们的对话都听在了耳里,小护士的说得不怎么好听,但确实句句在理,她也无法反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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