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去实验班看过夏白,那时候夏白很是抱歉地跟她说不能借钱给她了,说是她家里出了一些事。
看着一向活力四射的夏白脸上流露出的苍白跟憔悴,四月觉得有些难受,勉强笑着跟她说没关系,事情已经得到了解决。
可是她知道,自己肯定是要对不起夏白了。
后来四月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才知道夏白家里出了很大的事情。她爸爸涉嫌商业诈骗,已经被警察逮捕了,家里的各种产业也纷纷变卖,一夜之间,夏白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富家千金变成了一穷二白的平民女。
有很多嫉妒过夏白的女学生,纷纷在背后落井下石,四月听了很气愤,戳穿了好几个女生的自行车轮胎。
而沈砚锦的吩咐,四月还没有执行。她有些犹豫,现在正是夏白最脆弱的时候,任何的打击都能击倒她。
因为担心夏白,四月翻遍了整个学校,终于在学校的天台上找到了她。
彼时,夏白正扑在顾青颜的怀里失声痛哭,白皙的小脸上满是泪水,而少年脸上的冷漠也褪了去,镌刻着满满的心疼跟怜惜。
那是四月从未见到过的顾青颜。
夏白一边哭,一边哽咽地道:“青颜,我该怎么办,爸爸现在还在牢里,家里每天都有上门讨债的人,妈妈为了让我不受影响,坚持让我继续上学,可是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思上学啊。”
面对这样的夏白,顾青颜是又心疼又自责。
沈砚锦之前已经打电话警告过他,但是他没有听,现在却连累到了夏白。
他只有十七岁,对未来同样迷茫,本以为夏白是他生命里最灿烂的一道阳光,但他却无力守候。
是不是他这辈子,都逃不开那个男人了?
少年眼里的绝望如同潮水一般袭来,他微微低下头,伸手轻轻抚摸着夏白的头发,轻声地呢喃着:“夏白,别哭,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的声音初时还很低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愈发的坚定了起来。
那时候的夏白看不懂少年眼底的情绪,她觉得整个天都要塌下来了,完全看不到前方的路了。
两人相互依偎着,在这寒风飒飒的地方相互取暖,谁都没有发现,有一个女生在悄悄地注视着他们。
四月并没有打扰他们,她顺着来时路,消无声息地离开了。
因为四月迟迟没有什么行动,沈砚锦的耐心终于耗尽,给她下了最后的通牒,如果她不能完成他交代的任务,他会随时中断奶奶的医药费。
逼不得已之下,四月找到了实验班的班主任,将夏白跟顾青颜谈恋爱的消息告诉了他。
那时候s中严禁早恋,实验班的同学们经常会拿夏白跟顾青颜开玩笑,但是并不知道他们真的在谈恋爱。实验班的班主任知道后,当即就将两人叫去了办公室进行谈话。
四月并不知道谈话的内容,但是自此之后,夏白再也没有跟顾青颜走在一起过。
后来夏白跟她袒露心事的时候说:“我不是曾经那个骄傲的公主了,再没有资格站在青颜的身边了,而且那时候班主任跟我说,如果我不跟青颜分手,他就会通知我妈,我不想让妈妈她担心。”
夏白的眼泪就像沸腾的开水,将四月的心烫的火烧火燎的痛。
林四月,你真是恶毒,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四月在心里诅咒着自己,眼神苍凉。
***
奶奶的腿伤一天比一天好,四月的心却一天比一天的麻木。
因为要将顾青颜的情况汇报给沈砚锦,四月将所有的空余时间都花在了少年的身上。
失恋的顾青颜虽然看着没什么变化,但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再也投射不出任何的光彩。他闲暇时间就窝在了图书馆,用所有的精力来攻略这些极难的题型。他的成绩依然还是第一,而夏白的成绩却一落三丈,很快就离开了实验班,转回了普通班级。
普通班跟实验班虽然只隔了两栋楼,但是对于夏白跟顾青颜来说,却是天差地别的距离。
四月眨了眨眼,将目光放到了面前的少年身上。
依旧是精致的毫无瑕疵的脸,他的睫毛很长,低头看书的时候,睫毛会覆盖住他的眼睛,在他的眼睑出留下斑驳的光影。他的嘴唇饱满而润泽,严肃的时候,唇线会抿紧,但是嘴角天生上翘,带着一丝狡黠的弧度。他的鼻梁优美而挺括,如同收拢的翅膀,衬得整张脸立体而深邃。
少年没有分心,就算四月的目光有些明目张胆了,他也没有丝毫的察觉。
四月将目光收回到了自己的作业本上。
那些繁杂的公式一个也没有记住,脑海里闪回过夏白跟少年在一起的片段,她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气。
——啪嗒。
耳边传来了书本落地的声音,四月回过神来,才发现是顾青颜的书掉落的声音。
她想也没想就放下笔弯腰去捡,而少年也在这时弯下了腰,两人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一起。顾青颜的指尖犹带了一丝凉意,四月瑟缩了一下,飞快地抽回了手。
正要抬起头的时候,她的眸光不小心落到了少年的手臂,当看到那些狰狞的痕迹遍布在上面的时候,四月的身体有一瞬的僵住。
顾青颜敏感地发现了四月的异常,面无表情地将袖子往下拉,正好盖住了那些痕迹。
四月又想起了沈砚锦,明知道不该问的,她还是问出了口:“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少年没有想到,一向沉默的女孩会当面问他这个问题,他沉默了一下,语气生硬地道:“这不关你的事。”
他因为夏白的事,最终回去见了沈砚锦,那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爱他,但是却拿着棍子毫不留情地鞭笞他。记得小时候,沈砚锦对他很好,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他的好就变了质。他不止一次看到沈砚锦用深沉地目光看着自己,那时候他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并没有怀疑,直到——他无意中知道了沈砚锦的性取向。
不是不恶心的,他曾经多次企图逃开,但是沈砚锦每次都有办法找到他。曾经有一次,他坐着火车逃离了这座城市,那时候他才十五岁,但最终还是被沈砚锦捉了回去。他将他关在了地下室,用木棍一下一下地抽打他,因为得不到他的爱,沈砚锦就用这样的方式来发泄。
沈砚锦曾经满眼痴迷地抚摸着他的脸,说他的脸是最完美的艺术品,因而,沈砚锦打他的时候,从来不会打他的脸。
如果不是他不顾沈砚锦的反对执意住校,他可能已经疯了。
四月本来还有所怀疑,但是看到少年身上的伤后,终于才彻底地肯定了她的猜测。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所仰望的少年,正身陷地狱。
这一刻,她的心突然变得极为平静,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四月依旧按照着沈砚锦的要求,按时跟他汇报着顾青颜的动向。奶奶的病情已经稳定,四月拿了沈砚锦的钱后,将奶奶接回了家。她依旧过得忙碌,家里学校两头跑。
一切都没有异常。
直到有一天,夏白突然跟她说,她要跟顾青颜私奔。
多么浪漫而疯狂的字眼啊,想必在每个处于恋爱中的少女,都会幻想着最爱的少年牵着她的手,带她奔赴天涯海角。
四月听了只觉得心惊。她一直在暗中窥探着两人,竟然没有发现他们竟然在暗地里做好了这样的打算。
她想阻止他们这样的疯狂,但是转而一想,如果少年能够远远地逃开这里,是不是就能得到幸福了?四月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沈砚锦,她甚至将从沈砚锦那儿得来的钱统统都给了夏白。这笔钱,是她欠他们的。
夏白跟顾青颜私奔的那天,四月没有去送他们,她不敢面对他们。等到了天色将晚,她才坐着公交,独自一人来到了火车站。
她想看看他们最后离开的地方。
彼时,天空下起了朦胧的雨,火车站候车的人并不多,透过透明的玻璃,能够看到外面不少人纷纷撑起了伞。
四月步子极缓地走啊走,任由雨丝飘落在她的脸颊、发间。她的心情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难受,反而觉得有些轻松,她甚至开始在脑海中想象着夏白跟顾青颜以后的生活。不知道他们以后的孩子,是不是想他们一样好看,也许会比他们还要好看也说不定。
四月想啊想,眼里的光芒愈来愈亮,仿佛蒙尘的珍珠,退却灰尘,散发出莹润而柔和的光芒。
然而,这一丝光芒,在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时,湮灭成了灰。
那是本应该坐火车离开的顾青颜。
少年穿着一袭深蓝色的风衣,细碎的发丝上布满了细密的雨水,斜长的刘海经过雨水的润泽,服帖地耷拉在了他光洁的额头。就算是这么狼狈的时刻,他的背依旧挺得直直的,站在细雨中,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了一般。
细雨打在了四月的眼镜上,眼镜片被镀上了一层水汽,她拿下眼镜,伸出袖子擦了擦然后重新戴上。本想就这么走上前去,但是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转身离开了片刻。
等到再次回来的时候,四月的手上多了一把伞。
因为匆忙,她甚至忘记打伞,直接跑到了少年的身边。她抬起眼,视线对上了少年绝望而荒芜的眼神时,她的心蓦然一窒。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