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盺走出茶楼的时候,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不由停下了步子,一回头,见着身后的人,先是一愣,然后便露出了一丝苦笑。
“你跟踪我。”
“你要对旬旬做什么?”
安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哂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茶楼,径直的走向了自己的车子。
罗杏跟在她的身后,顺势坐上了她的车,说:“你不能伤害她,你已经抢走她很多东西了,你不该再做任何对不起她,或者伤害她的事。她本来就是无辜的,你也说过宋家已经放过她了。”
“是,所以宋培礼不会让任何人来破坏他以为的圆满家庭,不伤害她的前提是她不要自己找上门来。罗杏,你不要忘了,周衍卿身体里流着宋家人的血,他是宋培礼的亲生儿子,宋培礼恨了周唐两家一辈子,井水不犯河水是底线,你明白吗?”
安盺冷然的笑了笑,说:“他是不会允许宋家家族里多一个姓唐的人,你看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有完全接纳小诺,你就应该明白宋培礼心里那个坎是过不去的,不会因为唐仕进死了,周景仰受折磨而消失的。你懂吗?”
罗杏神色复杂,自语道:“旬旬不是失忆了吗?好端端的怎么又回来了。”
“自是有心人让她回来的。”
“周衍臻?还是陈聿简?”
“罗杏,他们是兄弟,亲兄弟。”
罗杏拧了眉,“不如你把诺诺还给她……”
“不说了,先回去吧,慢慢想办法。现下宋培礼暂时应该不会发现,只要他没有察觉,一切都还会有还转的余地。你好放心好,我不会伤害程旬旬的,我会让他们各自安好,像过去的这四年一样。”安盺微微的笑着,转头看了罗杏一眼。
“你不累吗?也许你退一步,可以有更好的生活,离开宋家。我相信宋家也不会为难你,毕竟你不是宋家人,却帮他们做了那么多事,他们一定会给你自由。你为什么不离开呢?你明明知道,离开宋家你才可以重获新生,留在那里一辈子都会痛苦的。你守着的东西,很早以前就已经不属于你了。即便你们对他的记忆动了手脚,可结果怎么样,你看的很清楚不是吗?”
这四年下来,罗杏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她的劝说,不知道安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反正在她的眼里,这四年她过的并不好,她心里的那股怨气一直存在,而她跟周衍卿之间,早就已经回不到过去那般了,是她自己执着。
守着一个没有魂的躯壳,能有多开心?在她心里唯一的温暖,大概就只有小诺了。
安盺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没有说话。
“安盺,你现在到底是想报复宋培礼,还是舍不得放弃跟周衍卿在的生活,还是舍不得小诺?”
“罗杏。”她的声音低沉,冷清,淡淡的说:“我不是无欲无求的圣人,他们养育我长大,吃的用的从来不少我,还让我上最好的学校,何嘉莉对我一直都很好,即便到了现在她还是跟以前一样。”
安盺没再说下去,车内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很多事情不亲生经历在自己的身上,永远都没有这个发言权,因为你无法体会她的内心到底是怎样的感受。恨有之,爱有之,不甘亦有之。
拿起容易,难的是放下。
罗杏还想说什么,安盺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轻的拍了两下,说:“不说了吧,好吗?”
罗杏看着她,半晌才叹了口气,摆摆手,说:“总归我只希望旬旬不要再受到伤害,你也是。”
她说完,就推开车门下了车。
安盺侧头,透过车窗看了她一眼,半晌才启动车子离开。
程旬旬坐在茶室里,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吃着差点,总归是不能浪费那么好的茶,再说已经有人请客了,不能浪费。
她一边吃,一边伸手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型的录音笔,稍微研究了一下,就暂停了录音,然后插了耳机,打开听了一遍她们刚才的对话。
进来之前她就开了,过来见这种大人物,怎么能不做准备工作。她一边听,一边喝茶吃茶点,整个人看起来怡然自得。
程旬旬吃饱喝足之后,稍微收拾了一下就离开了。
走出茶室的时候,罗杏还在附近,程旬旬站在门口往四下看了一圈,找到老刘的车,才径直的走了过去,恰好老刘的车停在罗杏的后面。
罗杏坐在车内,见着她笑眼盈盈的往这边过来,心里不由一紧,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紧紧握住,心里活动剧烈,挣扎这要不要下车与她主动打招呼。可程旬旬是失忆了,照道理应该不认识她才对,可现在怎么会直接就冲着她来了?
正当罗杏准备下车的时候,程旬旬却径自从她车子边上走了过去,罗杏一口气还没缓过来,车门都已经开了。
她索性下了车,站在车边,程旬旬并没有注意,同老刘说了两句,将打包的茶点递给了他,就上来车。
上车的时候,她倒是往这边看了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交了一次,程旬旬微扬了一下嘴角,罗杏怔住,眸光一动,也跟着笑了笑。
老刘启动车子,驶入车流,程旬旬看了一眼车前镜,老刘神情专注的在开车。
“老刘。”
老刘闻声应了一声。
程旬旬说:“刚才停在我们前面的那辆车的主人,停了多久?”
“啊?”程旬旬忽然这么问让老刘有些茫然。
“就是刚才停在你前面的那辆车,那个女人。”
老刘很认真的想了许久,说:“好像是在我们之前就已经在那儿了,一直没走开,我也没多注意,怎么了?”
程旬旬微微一笑,说:“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我刚刚看那个女人好认识我似的,可能是我想多了。”
老刘并没有多问,车内便安静来下来,程旬旬若有所思,没再说话。刚刚那个女人看她的眼神,好像是认识她,要不然就是认错人了,但当时她们之间的距离不远,这种可能性很小。
那就是认识了,早她一步过来,说不定是跟着安盺来的。她微微眯了眼睛,唇角扬起了一侧弧度,侧头看向了窗外,神情自若。
晚上,程旬旬在陈聿简家里吃饭,她简洁明了将安盺的事儿说了一遍。
陈聿简笑了笑,抬眸看了她一眼,笑说:“就你这张嘴,安盺还能好好跟你说话也是不容易,换了个人怕是要泼你一脸水了。”
“所以,她的心还是善良的,她愧对于我,才这般容忍。不过就算她忍不了,我也不会给她泼我热茶的机会,只有我泼她一脸的份。”
陈聿简嗤笑一声,说:“别以为她一句话不说,你就真以为她好对付了,安盺可是一个攻于心计的女人,不然她也没这个本事,把周衍臻搞成那个样子。古人说的英雄难过美人关,还是很有道理的。”
“嘁,说的好像周衍臻是英雄似得。难过的不是美人关,难过的是情关。”程旬旬低头吃螃蟹,老神在在的说着,那神态简直像个过来人。
陈聿简笑着摇摇头,没再说话。
这天晚上,安盺早早下班准备回去给小诺做一顿饭。
车子开到地下停车场停好,她领了菜,正要下车的时候,发现正前方过来一个人,她整个人一愣,几乎是条件反着的锁上了车门。
那人慢慢的走过来,站在车门边上,拉了一下,没拉开,就站在车边,似乎是在等她开门。安盺像是没有看见一样,直挺挺的坐在车内,明显没有开门的打算,她的脸色已经开始有了变化,手心里布上了一层冷汗。
脑子飞快的运作着,努力的想着能用什么方式能够让他自动离开。她用力的吞了口口水,心下越慌,就越是什么都想不出来,只是越发的心慌。
立在车门外的周衍臻显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离开,在旁边静等了半晌,伸手轻叩了一下玻璃窗,安盺能够隐隐听到他在说开门。
她用力的抠着自己的指甲,一下又一下,越抠越用力。不知过了多久,周衍臻忽然走开了。安盺余光瞥见,静坐了许久,他应该走远了,这才转头往周围看了一眼,谁知一转头,不知道他从哪儿那来的工具。手里似乎攥着铁棍,安盺见着心里一凉,仿佛从天而降泼了一盆冷水在她的身上。
周衍臻一点点靠近,安盺的耳边莫名想起了滴答滴答秒针走动的声音,心里像是在给自己的生命倒计时。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此时此刻的周衍臻看起来像个从地下爬起来的恶魔,让她万分的恐惧。
就在周衍臻即将走到她车子附近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汽车的声音,周衍臻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是看到了谁,忽然一闪人,人就不见了。安盺不由瞪大了眼睛,猛地转身往后寻找周衍臻的身影。
后头驶来的车子,远光灯直射过来,让她闭上了眼睛,等灯光弱了,再睁开眼的时候,旁边多了一辆车子。安盺看了一眼,是周衍卿的车,由此她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缓缓的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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