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雅萍不干了。这什么女儿?
还有闹闹和小碗儿,那就是白疼,到最后还是跟人家妈好!一群白眼狼!
宋雅萍腾地站起,水杯再次砸到了茶几上。玻璃杯立刻碎裂,声音也跟着忽然拔高。眼睛恶狠狠地直盯楼上,骂给夏天听的:
“解决什么事儿?你夏天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站在叶家的地儿,那就得听我的!真有本事。别当叶家人!痛快儿给我滚出叶家!”
楼上的夏天,面无表情,轻拍着两个根本睡不着觉的孩子。
她夏天没有改命。她和当年的刘芸一模一样,她们这些小户出身嫁高门的女孩儿。开始的再美好,结局都是一样的。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还是以被赶出去的方式,除了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紧紧地抱住孩子们,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碗儿啊?饿了吧?”
小碗儿乖乖地点点头,大眼睛闪烁了一下,要不,和妈妈说不饿?
闹闹爬起来坐在了夏天的怀里。
两个萌娃此刻毫无安全感,他们都不敢闭眼睛睡觉,“怕”字,占据了他们整个小身子。
夏天觉得,她得下楼了,给孩子们取吃的。
楼下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
……
叶伯煊进了院儿,听了个一清二楚。
叶伯亭听到大力甩上车门的声音,回头一瞧,赶紧站起拉住宋雅萍的手,又是挤眉弄眼,又是说话安抚的,她直觉情况不妙:
“妈,我哥回来了,我哥回来啦!您少说两句!这都开窗户开门的,您这时候不嫌丢人啦?”
宋雅萍欲要继续骂出口的话,停顿了一瞬,拐了个弯儿。
“你夏天是不是说嫁到叶家有眼无珠?你这是嫁谁后悔了?你怎么就能说出口的呢?
你自己说!叶家怎么着你了?你穿的吃的喝的,你走出门瞧瞧,有几个能赶上你的?那都是叶家给你的!”
叶伯煊掀起珠帘儿,出现在宋雅萍和叶伯亭的面前时,脸色难看且冷峻到极点。
宋雅萍马上回身看向她儿子:“伯煊,你媳妇你到底管不管!她跟我顶嘴,跟我这个生你养你几十年的母亲顶嘴!说后悔嫁进叶家,我倒要看看,看看你到底怎么管她!”
说完这些,宋雅萍坐在沙发上打开皮包找出药瓶,含上了药片,她拍着胸口大喘气。
有多少年了,从没生过这么大的气,老了老了,被儿媳妇差点儿气死过去。
最伤心的是,这个儿媳、她宋雅萍挖心挖肺的对她好,对她不薄!
叶伯煊眼神先是扫了一眼楼上,略过欲言又止的王荷花,最终眼神盯住叶伯亭。
“哥,我也是刚回来,只听了个大概。妈也是好心。我嫂子是大学生,做小生意万一出茬头了,大学都不保。你懂的吧?
然后妈就嫂子吵起来了,双方都在气头上,女人你知道的,越吵话越密,说话都挑难听……”
“叶伯亭!”宋雅萍一拳头砸在了叶伯亭的后背上,她没想到啊,没想到她说了这么多、女儿还是没站在她这一边!
“妈!您到底要干嘛呀?”这次连叶伯亭说话都带出了哭音儿。二十多岁了挨顿揍,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
大中午的,军区没事儿都回家吃饭了,真要为父亲和哥哥好,能不能别再闹了!
没发表任何意见的叶伯煊,伴随着母亲喝骂亭子的声音,上了楼。
推开卧室门那一刻,妻子和儿子、女儿同时看向他,又在同一时刻眼里含泪。
“爸爸!小碗儿饿!”看见叶伯煊,胖丫一激动,直接说出了实话。
闹闹紧紧地搂住夏天的脖子。
从前,夏天不知道“主心骨”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她自从当了军嫂,过了很多年没有丈夫在身边的日子。
可今天,她懂得了。
叶伯煊蹲在娘仨的面前,拿过床头柜的毛巾给俩娃擦干净手和脸,又继续给两个孩子穿着鞋。
“你也别傻坐着了,收拾收拾东西,自己也整理一下,咱们走。”
夏天怔愣住。
叶伯煊一手一个,抱起孩子,迈开大步往门口走,头都没回,留给夏天一句:“拿包拿钱跟上,搬家!”
第六四六章 我先撤,你掩护(四更)
叶伯煊的“搬家”二字一出口,楼下的叶伯亭表情凝滞住,她不可思议的看向楼梯处的四口之家。
而此时的宋雅萍,正如上午争吵时夏天的表现。
她从沙发处走了出来,她掐腰站在客厅中间,她就站在儿子和儿媳必经的地方。
宋雅萍不停地点着头,不停地点头时重复一句话:
“好!好!好啊!”
夏天有点儿害怕,她低着头不敢和任何人对视,紧跟在叶伯煊的身后,她想让前面的高大身影帮她挡住所有视线。
她手中拎着个黑皮包,那包里真的只装了钱、孩子们的奶瓶、手绢。她脑子乱糟糟的,能想起来的,只有这几样。
军区医院的院长,那个在所有人面前严谨、认真、高知份子、懂得如何经营生活的温雅女人,前一刻还用着自我保护的方式对儿女使着厉害,装成了一副百毒不侵的样子命令着儿子和女儿。
可随着每一个“好”字,慢慢地,她满眼是泪。
她和任何人吵架,吵一百次,都不敌儿子伤她一次。
泪水模糊到看不清儿子的模样,伤心到无以复加。
宋雅萍忽然扑了过去,她扯住叶伯煊的衣服袖子,拼命捶打,用着嘶哑的声音吼骂道:
“叶伯煊!你没有心!你没有心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这个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妈妈是怎么对你的?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有儿有女了,你三十多岁了,你没有心啊!”
“妈?”叶伯亭几步跑了过来。她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母亲的声声哀哭,那是从心底发出的失望。
叶伯亭紧紧地搂住宋雅萍的肩膀:“妈,我求你了,你别这样,别这样。您的心脏呀……”
宋雅萍拼命捶打着叶伯煊,叶伯亭哭着搂住宋雅萍,叶伯煊在母亲奔过来那一刻。他闪躲了一下。
他两只大手紧紧搂住怀里大哭的儿子闺女。把整个后背都给了母亲,任由宋雅萍撕打。
夏天被吓的脸色发白,她听着“哐哐哐”捶打后背的声音。听着婆婆的声声控诉,她不知所措的站在丈夫的身边没了动作,没了声音。
叶伯煊抿抿唇,在母亲没了力气继续爆发捶打时。趁着空挡把孩子们递给了发愣的夏天。
“我爸爸!妈妈!奶奶!你不要!嗝……”小碗儿哇哇大哭。
夏天反应过来了,她抱住不停挣扎蹬腿的孩子们。包括手中的皮包她都没撒手,略带小跑的往院子里急走。
王荷花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直扑腾,她伸手管夏天要孩子,夏天只顾摇头拒绝、低头看路。把孩子们放在了叶伯煊的车上,她自己也坐进了车里,紧紧地搂住两个大哭的孩子。
闹闹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他要被气死了。
小小的孩童再次被气的身体发颤,这次都不说话了。只顾着闷头哭。
隔壁邻居刘家,从上午九点多开始,频频跑出院子听情况,关注着事态发展,听着里面的哭骂声,刘婶更是站在院子里叹气。
雅萍要面子,她不能上门劝解,再说了,谁也不清楚别人家的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们这样的人家过的好?那都是给别人看的,是假的!
从夏天抱着孩子们迅速撤离之后,叶伯煊一动不动,更是僵直着脊背任由宋雅萍打骂。
几十下的捶打中,中间有好几下打在了他的下巴处、脸颊上。
宋雅萍由挥动的拳头变成了巴掌,她打的脱力,打的心口疼,那一下一下的挥巴掌声,打在儿身、疼在娘心。
她哭的没了眼泪,浑身泄了力气,如果没有叶伯亭的紧紧搀扶,她都会瘫坐在儿子的面前。
“哥!你倒是说话啊?你就说、你就说出去溜达一圈儿,一会儿就回来!你要把妈气死啊?我嫂子呢?对,让我嫂子表态!”
叶伯亭迷离的泪眼四处寻找夏天,而车里的夏天抱着孩子们,她心里想的是:
无论没带出来什么重要的东西,她都指定不会再进屋去取了。她就坐在车里等着,叶伯煊拉她们娘仨去哪、她就跟着去哪。
叶伯煊不语,他认真的看着母亲的样子,散落的头发、乱糟糟的衣裳、眼底的失望……
宋雅萍看向抿唇不言的儿子,她疼爱了三十多年的儿子,她当初在那么难的年代都尽力让吃好穿好的儿子。
他五岁时,自己值夜班,他那么小,他都会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告诉她:“妈妈,我给你捶捶腰。”
长大了、娶妻了、她这个妈妈没用了、靠边站了。
宋雅萍低头看了看自己红肿的手心,够了,打他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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