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佩服陆柏昇的商业手腕，也承认，他的能力惊人，比他佟世忠年轻的时候，更甚一筹。
但是商场的险暗程度，他这个后起之秀，绝不会比他看得透彻。
昇念现在处于什么境地，他十分清楚，“小昇，越是在这种风口浪尖，越要沉得住气。”
这样关怀的口吻，像极了一个慈祥的父亲在谆谆教诲自己的儿子。
陆柏昇的心莫名地颤动了下，心底某块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触碰了一下，有一丝暖流涌了出来，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哪怕一丝一毫的温情都没感受过。
缺乏来自家庭关爱的他，第一次，看向了佟世忠的眸光里揉了一丝柔光进去。
可很快，眼底那抹温柔就被他极力掩藏了下去。
“我今天来不是和你商量的，你只管把合同签了，尽快安排下去便可，货我们昇念会供一部分，剩下的佟氏有能力消化，其他的事不需要你再操心。”
陆柏昇别开眼，冷着声说。
佟世忠深深地看着他，只觉得他此刻就像是一个叛逆的少年，明明那么想要得到温暖，却又不想让他看到他的心软和脆弱，只能极力用冷漠来掩盖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
这样的陆柏昇，让佟世忠莫名地感到心疼，也让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和他一样想要得到爱，却又不敢去爱的女儿雨念一样。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他递过来的签字笔，没有急着接过来。
“签这个合同可以，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佟世忠再次开口。
“你现在没资格和我谈条件。”陆柏昇沉声提醒。
“可以，我现在还是佟氏的董事长，这份合同我有权不签，那就等你带着股份上位那天再签好了。”佟世忠也收起了好脾气，直接把合同递了过去。
陆柏昇暗暗咬了咬牙，“什么条件！”
佟世忠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吁了一口气，“我和你母亲的事都是过去了的，孰是孰非，我不想在你们这一辈的面前提起，就算是我欠你母亲的，也应该由我来还，和念儿无关，既然，你不爱她，就和她离婚，这辈子都不再和她有任何关系，从此相忘于江湖，能做到吗？”
陆柏昇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一个条件来！
僵在原地，半响没说上话来。
佟世忠看着他这副沉默的样子，一贯坚硬如石的心，像是被绞碎了一般，“小昇，我只有念儿这么一个女儿，她从小吃的苦远比你看到的要多得多，她已经被你伤得遍体鳞伤了，我没有能力再为她做什么，这也算是我最后一个心愿，希望你放过她。”
“能答应我吗？”佟世忠又轻轻地问了句。
陆柏昇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双目里依然冷得没有温度。
“即使你不这样要求，我也会这么做。”陆柏昇一字一句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手指的血液也像是凝固了一样，僵冷，发直。
佟世忠收回视线，接过他手里的笔，大手一挥，就在最下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把笔递给陆柏昇的时候，他又补了一句，“未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与你无关，这份合同是我们等价换来的，希望你能信守对我的承诺。”
佟世忠像是预料到未来会发生什么一样……
陆柏昇没再接话，转身就准备离开。
病房的门，就在此刻，倏然被推开。
一道熟悉的身影跟着就走了进来。
“爸……”后面那个音还未发完全，雨念就被站在病房里的人怔在了原地。
同样震住的，还有陆柏昇。
可他比她先回神，眼神连一秒都没在她身上停顿，抬脚继续往外走。
雨念的心被刺痛了一下，那份离婚协议书此刻还在她包里。
“念儿，是你来了吗？”佟世忠的声音扬起来。
雨念应了一声，抬脚往里走。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雨念的目光率先看到了父亲的那张脸。
脚步踉跄了一下，她捂着自己的嘴差点惊叫出声。
天！
爸爸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很快，脑海里就答案。
“陆柏昇，你站住！”她下意识地就拉住了陆柏昇的手。
“放开。”陆柏昇连头都没有偏，冷淡的目光直视着最前方，冷漠地开口。
“我爸的脸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弄的。”雨念目光如箭地瞪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脏像是被什么抓着，疼得难受。
她双目发直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心底却是有一道声音在嘶喊，不是他，不是他……
可……
让她失望了。
陆柏昇偏头对上她那双干涩的眸子，直接道，“是我打的！”
☆、第160章：就这样缠着他，一直到死！（加更，求支持！）
雨念脑子里嗡了一声，后脑勺像是被人猛敲了一棍子。
她没想到陆柏昇会这么坦然的给出答案，他脸上连一丝歉疚的表情都没有，眼角眉梢都是淡漠。
他能这样坦荡地面对她的质问，无非两种情况，要么他问心无愧，要么，他吃定了她不能拿他怎么样，所以才这样有恃无恐。
雨念凝着他，之前在心底回荡的那个声音在一点一点地消匿……
眼前这张脸，曾让她魂牵梦绕过，即使那般痛恨着，此刻看着他的眉眼，她也做不到欺骗自己，其实，自己内心深处对他还是有眷恋的，否则，怎么会在第一时间，心底就有一道声音在为他辩护呢？
这样的佟雨念，真的连她自己都很不齿和痛恨。
她怎么可以再这个男人赐予了她那么多伤害之后，她还不知死活地对他存有幻想和期待。
古话说得没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佟雨念会有今天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是她主动爱上了这个男人，没有人拿着刀逼迫她，是她自己的心迷失在了他这方沼泽里，她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所以，她不愿意离婚，她想着，既然她得不到永远，那就一起毁灭好了……
岁月无情，她已经没有勇气走出这片泥沼再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那么，她是不是可以祈求，剩下的余生就这样沦陷在这片被寒冰笼罩的世界里，做不到相濡以沫，相磨到老又未尝不可。
“陆柏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爸。”开口，暗哑的嗓音里，像是搁着一把刀，每一个字都像在她的喉管上来回碾磨着。
鼻腔里尝到了血腥的气味，那么浓烈，那么刺鼻……
未消的余火本还残余在她的胸腔里，此刻，更是盛怒，攥着他手腕的手指，几乎掐进了他的肉里，恨不能就这样将他狠狠撕碎。
陆柏昇看着她，目光无温。
却是没有开口回答他，另一只冰凉的手掌，一寸一寸地将她的手指掰开，然后，毫不留情地抚开。
动作洒脱而决然，瞳仁深处一片森寒。
雨念的身子往后退了两步，他抬脚径直离开。
“陆柏昇……”雨念低叫着他的名字，因愤怒，双手攥成拳。
她几乎本能地就要追上去。
他这样算什么？打了人，想这样一走了之吗？
“念儿……”佟世忠叫住她。
“爸，我马上让护士过来给你处理下伤口。”说罢，她大步走了出去。
等她追出来，空荡的长廊，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她不死心，呼叫完护士，便急匆匆地朝电梯跑去。
电梯门，正缓缓地合上，她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柏昇就这样离开。
执拗如她，转身推开应急通道的门，一阵风似的就跑了下去。
她几乎是一口气从十八楼跑下来的，到一楼的时候，整个小腿都在打颤，走一步都像是抽筋了一样，钻了心的疼。
可她顾不上……
她并不知道此刻陆柏昇还在不在医院，只是凭着执念朝着露天停车场跑去。
外面正下着雨，她浑然不顾。
冬天的雨水，淬着寒风，落在脸上，宛如冰刀一般，像是要了人命似的冷冽。
她一排一排地找着，一辆一辆车地看着……
来来往往的人群，从她身边经过，像是看一个精神病一样看着她……
她也并不理会！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找陆柏昇，还是在发泄她心中那不可言说的难受……
是的，自从CICI走后，她又重新坐回到了位置上，她把离婚协议打开了，目光触及到纸上面那苍劲有力的三个的时候，眼睛被刺痛了一下，像是有什么击中了泪腺，冰冷的眼泪很快就从眼眶中支离破碎地落了下来……
她没有再往下看上面的内容，空洞的视线，只久久地停驻在那三个字上面……
直到有服务生过来询问她怎么了，她才知道自己竟然哭了。
她抬眼看向那名服务生，她想对她笑，可是唇角刚一扯动，抽噎声就溢了出来……
她捧起自己的脸，她觉得自己难堪极了，她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那样的难过。
明明曾经要离婚的是她，为什么，她会在看到陆柏昇那个名字的时候，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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