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少凉凉地看着新挂的窗帘:“南川小学,我没记错的话,是得到重建资金拨款的,到时候完工,相关部门会专门成立小组来检查……如果查到稍有问题的建筑,整个承建商,都会遭受停业调查。”
我这下彻底软了。
我坐到凳子上,发憷地问燕少怎么办?
德育楼这么大的工程,出了问题的话,集团的建筑公司就玩完了。
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地震援建项目上搞鬼呢?
燕少暂时没有说话,我猜他在思考着要怎么办。我忍不住,问他:“燕少,要不要把这件事通知秦总……”
“不要!”燕少想也不想地回绝了我,“你想成为众矢之的吗?”
他略有些阴沉地看着我:“叫秦月天过来,确实有可能最快解决问题,但是你想过没有,只要他一动,所有暗中的人,都会知道是你通知的。搞不好他还没有来到南川,你已经遭暗算了。”
我听得心凉。
燕少缓缓地继续:“既然有在一栋楼上做手脚的本事,要在秦月天赶来之前,把一切证据洗掉,再把你灭口,实在是太容易的事了。”
“那要怎么办呢?”我心急如焚,“如果装什么都不知道,等到大楼竣工,相关部门一检查,可能不仅仅是四建,整个建筑公司都会遭殃的。”
在地震援建小学上玩豆腐渣工程,那是嫌自己项上人头呆得太稳当了。
燕少还没能给我说出个万全之策,门外已经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
“林小莹!那个从总部来的林小莹!你给我出来!”
我听声音,已经知道来人是毛艳。
我出去的时候,留在宿舍的许多家属已经陆续出来看热闹了。
毛艳手指夹着烟,指着我:“林小莹,你凭什么说我混凝土标号没对?你干过什么工程?知道个什么?”
我完全没想到,毛艳会这么快的打上门来。
燕少站在我身后,斜斜地靠着门框,他的声音,有些阴冷,但是异常沉着:“不要和她发生正面冲突。”
我听燕少的话,虽然心头怒火烧不尽,但脸上还是尽量平和。我说:“我没说过不对,我只是想要学习学习,我第一次到工地上,什么都不懂,所以想要看一下比例配表,做下笔记,以便以后工作中能用得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毛艳没想到我居然会是这么温和的态度,一时堆积好的攻击也有点拿不出手了。
但她还是尖锐地看着我,哼了一声:“什么表不表的!我工地上干了十几年了,经验不比你那些书本上学来的知识多多了?你有什么资格敢停我工地上的东西!”
我心想毛艳好大的口气。
她不过也就是个底层的技术员,居然开口闭口“我工地”,真当自己是地头蛇了。
但是燕少既然说了不要和她冲突,我必然就会遵命。
因为这个女人的背后,必然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我和她冲撞,激怒的不仅仅是她,还有她身后看不见的势力。
我就卑微地解释,说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可能是大家沟通出现了问题。我只是个一心想要学习的好孩子。
毛艳就哼着:“谅你也不敢,你要知道,小学的项目,可是上头最重视的,耽误了工期,有你好看的。”
我免不了又说恶心的好话,说有毛艳姐姐在,哪里会有完不成的项目,我只是想要多向她学习而已。
毛艳听了我的奉承话,似乎舒心了一些,又对我骂骂咧咧地警告了一番,这才离开了去。
她刚走,旁边几个女性家属便都围了上来。
其中一位监理的妻子抱着孩子,关切地问我:“小林,你没事吧?毛艳这女人就是个神经病,你不要理她,当她说的都是废话好了。”
我看的出来她们都很讨厌毛艳。便八卦地多问了一句,毛艳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监理妻子轻蔑地啐了一口:“什么来头,何队长在南川这边找的相好呗。什么文凭资历都没有,居然搞到工地上来。先是搞点材料运输就算了,后面居然开始搞技术了。一个农村妇女,以前在城里工地上挑过水泥,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监理妻子的话把燕少都震惊到了。
我忙问这事情是不是真的。
监理妻子竟然拿自己孩子起誓,说绝对没有假话。
其他家属也纷纷作证。
原来,这毛艳是南川本地一介农村妇女,已婚,孩子都七八岁了,这次四建承建了灾后项目,整个工程队下来,毛艳是临时工,就到工地上来挑水泥。何队长不知道怎么搞的,就和她混在一起了。
何队长自己家里也有妻子女儿,但南川离省城较远,他便在工地上养了这么一个毛艳。
毛艳自从和何队长混一起以后,便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学毕业有丰富经验的技术员,还像模像样拿出了不知从哪里办的假文凭,开始插手工地上的大事小事。
“我们这些人的老公,都是和何队长一起下来的,大家知根知底,都是兄弟,所以有些事不好说罢了。”监理妻子越说越气愤,“那女人,在这里横着走,还经常对我们老公都指手画脚的。小林,反正工程已经接近尾声了,你也别理她,就当是一只苍蝇,飞过去就过去了。”
等家属们离开之后,
我和燕少对看无言中……我表示自己的三观已经毁掉了,燕少也表示自己对集团底层员工的认识需要重塑。
“燕少,”我波浪音中,拉着他,“她一个小队长的野女人,居然欺负我堂堂集团总裁的正牌奴隶。这口气奴隶我不能忍啊……”
燕少抚摸着我的头:“乖啊,小莹,拔毛凤凰不如鸡,你就先忍耐一下了……”
我满地打滚中……
燕少就跟我解释说,工地上因为缺少女人,这些队长啊技术啊会在当地找个相好的,其实是件很普遍的事,只是,会把这种相好的搞成工地上的“武则天”,这事情确实是闻所未闻了。
南川天高皇帝远,总公司只要求工程按期按量完成,哪里会管这种琐事。
由于我实在太悲愤了,被毛艳欺负这事情,大概燕少也不能忍,于是他哄我说,这件事,总有一天会给我一个说法,但是现在,我首要做的,则是忍耐。
“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何队长敢让毛艳弄个假文凭到工地上来干事?”
他搂着我,用很好听的声音问我。
我想了一下子,突然茅塞顿开,指着燕少:“到时候出了事,都是临时工干的!”
“对了,”燕少揉着我的头,“我们的小莹很聪明嘛。”
我:“……”
燕少这种时候的这种话,我听听就算了。
工程造假的事,如果捅出了篓子,到时候一切罪责,说不定都会由毛艳这个拿着假文凭的“临时工”承担。她绝对没有公司的正式聘书,届时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替罪羔羊。
这么一想,心里凉飕飕的。
德育楼的事,搞不好,连南川项目上的高层都有参与……
燕少见我还是有点闷闷不乐,反过来劝我放宽心态。燕少说了一句让我难以忘怀的话:“反正毁的都是我的基业,我都不着急,你瞎操什么心?”
我海带泪,挂着燕少哭:“奴隶赚的是卖白菜的钱,操的是卖白米分的心啊!”
燕少摸狗一样一直摸我的头:“不操心不操心,我们去买颜料,来画墙画。”
好吧,燕少好像真的是一点都不操心,所以我就擦擦眼泪,跟着他买颜料画笔去了。
买回来,我问燕少画什么,燕少说:“海洋世界。”
我们就手牵手地调颜料,做墙画。然而只画了没两分钟,燕少就被我剥夺了操作权。我把画笔从他手里抢回来,指着墙角:“一边蹲着去,别捣乱!”
燕少有点心不甘情不愿,不过还是交出武器,一边凉快去了。
我看着被他画地乱七八糟的墙壁,叹口气,只有用更深的颜料盖上去……
只是,燕少呆了一会儿就开始呆不住,居然偷了一只画笔,在我后背上悄悄画画。等我发现的时候,衣服的后背上,一只活灵活现的乌龟壳已经洗不掉了。
我气得拿画笔去打燕少,当然没打到,反而把对面的墙壁弄花了。
我很生气地问他:“我是乌龟,你是什么?”
燕少一本正经地指着我:“错,你是母乌龟。”
我扑上去打他:“那你就是公乌龟!公乌龟!”
燕少接下我的招数,把我抓到他的怀里:“来来来,我们在墙上画两只乌龟,一只母的,一只公的,自己对号入座,把自己的角色认识清楚。”
我又被他逗笑了。
不过燕少终于找到了重新执掌画笔的机会,我以为以他那渣得不行的画功,画出的乌龟绝对像个锅盖。没想到燕少的乌龟还画得蛮好的。
燕少解释说:“小时候经常逗平青玩,趁他睡熟了在他脸上画乌龟,熟能生巧了。”
我默,燕少,您这是在阿青脸上画了多少年,才练就了这手到擒来的乌龟画法啊?
燕少画完大乌龟,还在旁边画了个小的,然后,他给他画的以及我画的,分别写上名字:公乌龟、母乌龟、小乌龟。
三只乌龟在海滩上,排排坐看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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