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闫凛英挡在中间,她是要冲过来拉我的节奏。
“回家。”闫凛英将外套脱下来罩在左思纯肩上,话却是对我说的。
我点了点头,话还未出口,苏幕率先打断,“不行。”他握住我的手腕,一双黝黑的眼睛嵌在如雪的肌肤上,有种摄人心魂的魅力,但仍旧带着病态的苍白。
我不忍心悖逆他,“一道走?应该是顺路的,你病还没好全,回去多休息。”我看他是坐闫凛英的车来的,我不接苏幕电话,他应该是去闫凛英那里找我,然后两个人才会一起出现。
他的眼睛倏地一黯,说:“好,我和你们一道去。”他望向闫凛英,“我们需要谈谈。”
闫凛英亦点头默许。
两个男人去了书房,左思纯一进门就没了人影,我正在满屋子找她。
我听到厨房有声音,走过去一看,左思纯正靠在冰箱门上吃奶酪,咬得还颇费劲,我看她都快成了大花猫,忍俊不禁,“你饿了吗?”
她舔了舔手指,哀怨地说:“你们家冰箱里只有这个是熟的……”
好吧,这个也太冰了。
“我给你煮面吧?吃吗?”
她激动地眨了眨眼睛,“可以吗!”
我点点头。
“我要重辣意面!”
“……我试试。”
“嗯嗯!”
大约过去了二十几分钟,一股*的味道飘了出来,我被呛得差点飙泪,背后响起了数道脚步声,“你在干嘛?”闫凛英跑到我边上关了火。
“咳咳,煮面。”我擦了擦眼睛。
“别动。”他抽了湿纸巾给我擦眼睛。
数分钟后,大家一人都有一盘意面,我煮多了,意面绝对重辣,闻者流泪。只有左思纯抱着盘子一脸垂涎欲滴状。
闫凛英干脆把我的那盘拖走,“你不要吃。”好吧,我也没打算吃,味道的重度已经超出了我的极限,台湾的朝天椒果不愧为第一辣,我还放了这么多……
“那能给我吃吗?冰冰。”左思纯期待地看着我,一手已经截下闫凛英的动作。
额,这孩子的口味真够独特哦!
闫凛英干脆放开了手,他拿了两副筷子,还拿了一副给苏幕,瞧那样子是有几分挑衅的味道在。
如此诡异的气氛,都是我的怪味意面惹的祸啊。
我瞄了瞄苏幕,他坦然地接过筷子,看来不打算示弱,闫凛英勾唇一笑,开始吃面,苏幕也动了筷子,话说他可是个淡口味人士,这份意面无疑是重磅炸弹,他较什么真?
左思纯瞄了他们两眼,急吼吼地说:“等等!我还没开始呢!”
我汗了把,敢情她还能把这个当作比赛?
耳边是筷子和盘子的合奏曲,还有呼啦的吃面声,这三个人加起来都超过八十岁了,但其童心还是相当鲜活的,我无语地坐在一边干等,然后起身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备用,省得待会各个都要喷火。
我收拾好厨房出来,桌上的水也全空了,再看看三个人,嗯,面色红润有光泽,呼吸都有些急促嘛。
“好好吃啊!冰冰酱!”左思纯抱着盘子俨然要舔盘的节奏,眨着眼睛像只慵懒的猫。
我看着她面前光光的俩盘,“谢谢。”第一次有人这么夸我,太感动了。
“下次还做吗?做吗?”
“你喜欢的话当然没问题。”
“哦耶!”她朝闫凛英比了个手势。
闫凛英抽了抽嘴角,“还不错。”
“谢谢。”我递了张纸巾给他,指了指额头的细汗,闫凛英微微笑,却又把纸巾递给了苏幕,苏幕略一颔首接过,淡然地说:“不需要。”然后给了左思纯。
左思纯笑眯眯,“谢谢!”“闫凛英再给我几张!”
“……”
我扶了扶额,他们还没玩够……
今夜这场雪下得扑朔迷离,好不容易停下的雪又簌簌地下起来,窗外已是白茫茫的一片,阳台外的玻璃暖房却还是老样子,花草树木繁茂,微风拂过,尽是暖意。
左思纯跟在我身后浇水,我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冰冰会嫁给闫凛英吗?”
我停下动作,她凑过来看着我。
我笑笑,“怎么会这么问?”
“因为你们住在一起啊!我以前和闫凛英老住在一起,阿姨就说我要嫁给他的……”左思纯眨了眨眼睛。
我手一颤,险些把水洒了,“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标准用语,婚约者。”她灿烂一笑,似乎就是陈述了一个事实,没有半点故意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
所以苏幕在为我抱不平吗?
闫凛英,他是怎么想的……他有未婚妻却和我……我果然没有识人的眼光,还是他隐藏得太好,我不由扯了扯嘴角苦笑一声,“思纯你能帮忙浇一下水吗?”
“嗯嗯!”
我推开暖房的门,闫凛英本来靠在墙上,见我出来方直起身体,我脱掉手套。
他走过来把我拉到一旁,眼睛真挚地望着我,“抱歉,我之前没有说明。”
我安静地回答:“她不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他拧了一下眉心,“我一直把她当妹妹,我妈以前就很喜欢她,让我照顾她,但仅此而已。”
第一次听他说起他的母亲,他早逝的母亲,我心下又不忍,气他瞒我,又心疼,干脆不说话。
他最怕我保持沉默,这是他自己说的。
果然,他的眉毛拧得更紧,“给我点时间,我和思纯都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你信我。”
看他焦急的样子,我咬了咬下唇,“你不要伤害思纯。”话出口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闫凛英猝然放开我,眼湖沉黯,“我早想过这一天,我给你这个借口,你会不会要?”会不会用这个借口离开——
我怔忪地望着他,心里大痛,“我和他不可以,我会尽快离开的,越快越好。”
☆、152此去经年
两年后,s城国际机场。
和我离开时候一样,陌生涌动的人潮,机械的女播音,我刚从乘客通道出来,放眼望去,出口周围一圈都是来接机的,他们殷切地张望着出口出来的人们。
嗯,或许唯一的不同地方在于,当年我离开s城时有很多人来送我,而我如今回来,形单影只,还未来得及告诉他们。
我走上电梯,转身,看着愈加遥远的人群,不禁想,我整整两年没有见过他。我走时,他没有来送,我回来,他自然更加不会知道,也不必知道。
s城熟悉的口音在耳边起伏,我拉着行李箱在机场外等出租车,呼呼的北风灌进我的毛衣,我只好抱臂将自己裹住。
在人群密集度如此之高的地方,打车确实颇有难度,一会儿五六辆出租车呼啸而去,全都载着客人。
我瞥了眼军用腕表,已经快下午四点了。
天色愈沉,乌云席卷天宇,看样子要下雪了。
我摩擦着双臂,蓦地,耳边听到极细微的“叮”一声划过,我下意识就往手上看去,戒指滑掉了。
眼前闪过一道银光,我即刻跳下台阶去找。
汽车刺耳的刹车声在耳畔清晰可闻,我一下跌坐在地上,强烈的车灯打在我身上,刺得我眼睛也睁不开。
汽车的关门声“砰”地响起,我也顾不上,只是往地上一趴,尽量压低身体,伸手去够那抹银光。
只是还差一点点,从我的角度看,几乎是一片指甲盖的距离。
我也顾不得脏污,干脆把脸都往地上一贴,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只是一瞬,它就在我手下消失了。
我将头探出来准备起身,“小心。”耳边是沉哑的提醒,头顶撞到一只大手,不疼。
“谢谢。”我撑着车头起来,手臂上蓦地多了一道力量,我被很轻松地带了起来,“谢谢。”我将乱糟糟的齐肩发顺到两边。
抬头望向帮我的人,深棕色的工装鞋,亚麻色西裤,同色上衣,他松开手,一枚银戒倏地在掌心盛开,带着薄薄的银色光辉。
“谢谢——”
我接过戒指放进包里,再次由衷地向他鞠躬致谢。在那儿待了两年,这样礼貌性的鞠躬倒是形成了习惯。
“不必客气。”声音疏离,他将手插在裤袋里,视线望着东南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而我,我的眼球已经紧紧被眼前的这个人攫住,无法再移开分毫。
我不经意瞥见他身后的行李箱,上面的挂牌信息和我几乎完全一致,熟悉的字样在我眼前晃动,我怔怔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脑子有些混乱,或者该问你为什么也去了日本,什么时候去的,待了多久,在哪儿……太多了,以至于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下午第一班航班,成田到s城国际机场。”他落字浅淡,分明平静。
不像我,内心早已翻腾,所谓两年来积淀下的释然顷刻烟消云散。
或许,我该听教授的话,留在z大。
我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凝眸看了我一眼,拉过行李箱,“先上车,这里车不好等。”风吹得大衣猎猎有声,他走过来将我的行李箱也交给司机,然后捉起我的手带我上车。
这一切是梦境吧。
我掐了掐手心,咬咬牙,会痛。
苏幕报了地址,汽车很快在机场高速上奔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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