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很得意,我很开心,我就是要让你一辈子好不了,然后就只能赖在我身边!”听了我的诟骂他承认道,但话却说得莫名其妙,让人一头雾水。
我没多作思量,又接着谩骂道,感觉很是痛快:“你在心里肯定在嘲笑我,一无所有的我竟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妄想和你在一起?”听过我的话,他没有作声,我冷哼两声,“看吧,被我说中了,你的虚伪面具被我揭穿了!那我就如你所愿,赖在你身边骗吃骗喝,给你一个发挥虚情假意的机会!”我不假思索地叫嚣着,然后讥讽说道,“不过,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养得起我,你看你,连我的眼睛都治不好,能有什么本事?”
“我是没有本事,所以才会情不自禁地爱上你!”在我的嘶叫声后,他也嘶叫出声。一句话说完,再无人应答,林中一片寂静,只听得到清风吹动树叶细微的沙沙声响。
“是的,我就是故意让你的眼睛这么久都好不了,因为我怕你复明后,就会离我而去,我总在想,如果你一直看不见,是不是就能一直呆在我身边,这样,我们就能一辈子不分开,”许久,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清雅、温柔,让我不禁沉溺,“你说你一无所有,我也一无所有,你说你眼睛看不见了,是一个废人,那如果我腿再也站不起来,我也是一个废人,你是不是就愿意和我在一起了?”他说着,我听到哐啷一声响,他竟然不顾腿折,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没有怜悯,没有同情,没有奚落,没有嘲笑,我总是说你是我的病人,那只是一个借口,因为我找不到更好的理由,让自己能够照顾你,”声音越来越近,他慢慢朝我走了过来,听着他的倾述,被我用荆棘团团保护起来的心墙轰然塌陷,仿佛有了依靠,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邱奕辉,你不用再安慰我!”我赶紧擦了擦面颊的眼泪,不知所措,想着他是不是在安慰我。
“可不可以不要走?”他没有接过我的话,却温柔出声问道,尽显柔情,“我不想把你的眼睛治好,因为你说过眼睛好了就带着扣儿去上海,我怕你会离我而去。”
我没有说话,不知道说什么。
“麻柳镇需要你,”他不顾疼痛,缓缓走过来,“我也需要你。”
“知道吗?我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爱上了你,”他一步一步,十分艰难地来到我面前,声音从我略微上方响起,“从你第一眼看我时鄙视的眼神,从你不屑地拍开我的手,从你不顾自己安危,纵身跳入河中,从你在晕迷中还不停地叫喊着那十多个孩子的名字,从你为了让李婶安心,撒谎说自己的眼睛与救双喜没有关系开始,我就已经情不自禁地爱上你了。你做人做事不计得失,不求回报,和你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让我感到你的善良,与你相处得越久,对你越是了解,我就越是感到自己需要你,自己已经不能再离开你,分开时的每时每秒,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你,你的每一个表情,你的每一句话,你的每一次捉弄,你的每一个微笑,都会在我的耳边响起,都会在我的眼前浮现,闻竹,不要离开我,好吗?
他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我手足无措,我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应对,半晌,才吐出了个含含糊糊的“我……”
“奕辉,”一个拔高的女声从旁侧叫起,是何雨桐,“怎么可能,你告诉我,你刚才说的一切,你说你喜欢她,都是假的,你怎么可能爱上她,不可能!”
“雨桐,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不可能,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你喜欢的人应该是我!”何雨桐跑过来,嘶声力竭地叫喊道。
“雨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但是,我把你一直当朋友看待,一个红颜知己,最好的朋友,”邱奕辉亲和地说道,“却从没有喜欢过你!”
“怎么可能?难道我对你的心你不明白吗?你去国外学医学,我就跟着你去学护理,就是为了一辈子都呆在你身边,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做!”何雨桐叫嚣,“现在,你竟然告诉我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邱奕辉没有说话,何雨桐继续质问:“你说!我哪里比不上她,她有什么好?”
“雨桐,我们两人志趣不同,是无法在一起的!”
“志趣?你说的志趣是去乡下过缺衣少食的苦日子吗?”何雨桐按捺出声问道。
“嗯!”邱奕辉重重地答道,“你终归是不愿过那样的生活的!”
“我愿意!我愿意!”听到邱奕辉如此说,何雨桐连声应道,似在乞求,让人感到心疼。
“雨桐,你不要再骗自己了,我们两人不可能走在一起!”邱奕辉沉声说道,十分镇定,而且还是在他身上难以见到的决绝语气。
“我恨你!我恨你!”何雨桐情绪再难控制,不仅叫嚣,而且开始锤打起邱奕辉来,一旁的下人也赶紧过来拉住他们家小姐,一边拉扶,一边小心地劝解:“小姐,你不要这样!”
“何小姐,浅姑娘和邱医生志趣相同,又有夫妻相的……”李婶突然站出来说道,估计她也很不喜欢何雨桐,正当此时狠狠地打击一下她。
“你闭嘴!”何雨桐毫不软弱,厉声将李婶喝住,转而又乞声道:“奕辉,我……”
“雨桐,对不起!”邱奕辉决绝地打断,然后快刀斩乱麻,“我只想和闻竹在一起!”
我听到了何雨桐啜泣的声音,片刻,又听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硬声道:“好,那祝你们白头到老!”然后便听到她奔力跑开的声音,却不想她又突然停下来,沉声说道:“浅闻竹,你赢了,恭喜你!”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好强,到最后也要讽刺我一句。
我也不甘示弱,正要向她回谢,却听她竟然对我嘱咐道:“跟他回去,他的腿,有伤!”那句“有伤”说得极重,语气铿锵,不容违抗,仿佛我不听话让邱奕辉受苦的话,她会随时找我拼命。
一下子对她的感情变得复杂难辨,既痛恨又敬佩,既想落井下石,又觉心有不忍……
☆、169第一百六十八章 倾心诉说
天空蔚蓝,万里晴空一望无际,初升的朝阳崭露头角,因为,我似乎已经看到了从打开的窗户透进来的阳光。
“准备好了吗?”他体贴的问道。
“准备好了,”我镇定地回答道,同时朝他微微笑了笑。
“紧张吗?”他靠近我一些,又问道。
“不紧张,”我坦然地回答。
“为什么?”他微微一笑,问道。
“因为我相信你,而你说过会治好我的眼睛,”我仍旧面带微笑地坦言直白。
“你就不怕我骗你?”他故作诧异地问道。
“不怕!”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为什么?”他问道。
“你今天的问题好多!”我不满地嘟囔了他一句,然后又得意地说道:“你都管吃管喝了,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当然不用害怕啦!”
“原来你只想着食宿问题,有吃有喝和谁在一起就都无所谓了,”他打趣着我,却失望地说道,“那好吧,我去给你拿包子馒头,至于你的眼睛嘛,看得见看不见都无所谓!”说罢他便收手转身。
“奕辉,”我撒娇地叫道,拉住他的衣角。
“说!”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又隔了许久都没有说话,他等得着急,衣角都开始抖动起来,呼吸也开始不匀称。
“奕辉,”我郑重地叫了他的名字,然后郑重地说道:“有的人就像飞蛾一般,认准了火苗就会扑上去,不会再去想值不值得,更不会去考虑会不会受骗上当,我就是那种人!”
“闻竹,”他也郑重地叫了我的名字,然后郑重地说道:“你不是飞蛾,我也不是火苗,而且,我也不会让你飞蛾扑火,绝不允许!”他说着铿锵有力,我心下暖柔一片。
我汲了汲鼻子,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我准备好了,你替我把纱布解下来吧!”
半年,整整半年的时间,我生活在一片黑暗之中。起初是痛苦不堪,而后学会了去面对,再然后把它当成一种生活的体验,或许,我是不幸的,或许,我又是幸运的,因为当眼睛完全看不见后,便可以不用称度显于眼前的众生百态,可以排除干扰,用心去感受身边的一切。纱布掀开之时,我若能看见,我会欢快兴奋,会感激上天;若是看不见,我会伤心失落,但我仍会感激上天,因为,它让我学会了坦然,学会了抛开世俗杂念,用一颗最为纯粹的心去看待世事,去感悟生活,去体会人生。
失去亦或得到,只是心中占据的分量多寡而已。
邱奕辉站在我身后,慢慢替我解开蒙在眼前的纱布,纱布掀开,我微有光感,朦胧中缓缓睁开眼睛。白色的迷蒙,我小心翼翼地轻轻眨了眨眼睛,眼前渐渐清晰,确定看得见以后,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面上浮起了笑容,然后才定睛朝前面望去。
屋内,我坐在一张古木圆桌前,打量着这间我和扣儿半年来所住的房间。正前方,远远地靠墙放着一个雕花檀木衣柜,左侧是一个同样材质的雕花古床,右边窗户敞开着,带着荷叶边的纱质窗帘被轻风吹动,微微泛着涟漪,靠窗的侧边花架上,被邱奕辉细心地放上了一盆兰草,此时兰花未开,叶子却翠绿盎然,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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