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此,在这小小的窝里,心安,放肆。
小手,慢慢地,不由自主地,伸到了他的头发里面,在亲子节目煽情又温馨的背景声里,温柔地摩挲挠动。
可以看得到,莫怀远的脸色,微微地变了。
只是,依旧没有动。
“你的头发好硬。”莫名地,好像知道他不会就这样睡过去一样,她开口轻轻说了一声。
纤细白.皙的小手,探过去,轻轻的,触到了他靠近额头地方,被发丝掩盖的那一道伤口。
年少时,记得缝了好像七针还是八针的伤口。
摩挲到第三遍时,一个大掌终究还是探过来,握住了她纤细柔弱的手腕。
“很晚了,”低哑开口中,他慢慢睁开眼,把话补完,“安然,去睡。”
节目也已经到了尾声,片尾曲都响起了。
她点点头,黑暗中小脸有一点灼烧地,抽回自己的小手。
实在太喜欢那个厚实松软的抱枕,她要抱去房间睡觉,走出客厅时,被地毯绊了一跤,在黑暗中发出“嗵”得一声闷响。
莫怀远起身,蹙眉,看向了她的方向。
还好的是,地板是木质的不是大理石,没有摔得太痛。
“小心。”他忍着没有过去,只淡淡吐出这两个字。
“嗯,”小女人爬起来,也没喊痛,只是回头,莫名说道,“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水利工程那边过些天招标完毕,要有几天的实地考察期?我要去,那边说,要你们上面也派个领导过来,跟我一起走走形式。”
想了想,补充:“这次不苦的,就是考察。”
“你没有发邮件,会上也没有说?”莫怀远想起,在一整天处理的这些事里,鲜少见到过她递交的报告上来。
“嗯,”她抓抓头发,“你们的会,我因为实地检测错过了几次,邮件的话不是很想发。”
莫怀远屏息顿了顿,片刻后道“好。我会说一声,如果上面有确定人,再告诉你。”
“好。”
走到卧室门前,安然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却不知道是不是问这件事的时机。
那高大挺拔的身影面色有些苍白地起身,倒水,感觉到她还没进去,抬眸看她一眼,问:“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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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呼吸发紧了几下,鼓足勇气说:“你之前,说如果我来陪你搬家就告诉我的,那个时候,去E国的名额,你是怎么劝我爸给你的?”
水,倒进杯子,透出几分清凉冷冽的味道来。
事情早已经过去很多年。
莫怀远并不愿提起。
那时的安湛予公事公办,不会因为莫怀远说一句不放心她想陪她去就背离原则,而不知是莫怀远的错觉还是怎样,那时觉得,安湛予并不希望莫怀远跟安然走得太近,这个太近的定义,很宽。
他从来都放心把自己的女儿交给莫怀远去保护,因为必定会万无一失,但每次看到他们太过亲密甚至逾矩的样子,安湛予的神情就会有些别扭恍惚。
总之,他那时极力让安然避开霍斯然,她恼火发脾气,却半点无法抗拒,莫怀远多少年没有求过他什么事,唯有那一件。
将倒好的水杯放下,那挺拔的身影走过去,缓步到她面前。
安然呼吸一紧,抬起水眸看他。
低垂的眉眼在黑暗中透出几分光亮,在这样迷离却不得不克制的氛围里,凝视着她,低声开口:“当年我的条件是陪你去E国,随便什么身份资格,随便去那里做什么。”
“他对我没有条件,因为根本,不同意。”
“我那时告诉他,不管你去E国多久,你和他矛盾多激烈,有一天,我毫发无伤地带你回国。而在此之间的每一年,我每年带着你回国祭拜沈阿姨的那一天,我会告诉他什么时间,你会在那儿。”
他知道安湛予想要这些,安然更加需要。在每年的那一天,可以他们一家三口,彼此隔着生死和距离,相聚。
这个机会,说难不难。
安然小脸苍白地抱着怀里的抱枕,微微发颤。
子女与父母没有永久的仇,莫怀远知道。所以这些年,他管的何止是她的安好?甚至是连她心里最脆弱的仇恨与矛盾,他都一并来管。
“懂了?”
她想要知道的答案,知道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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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曲蔚蓝都在莫怀远的办公室里对账。
账目的问题从很久远的二十多年前开始错乱,对不上,表面上的圆满背后是大面积的亏空,多半被叫停的项目,被中止的工程,每一次的大批量款额,落到实处的效果却都那么触目惊心。
“这些我该怎么办?如果一上来就弄这些,估计很多人会恨死我,可如果不弄,那我这么多天对账做什么?”曲蔚蓝苦笑,拿捏不准该怎么办。
莫怀远合上了她递上的报表。
“旧账查无可查,总有一万种去处,任凭你怎么查都不会查出你想要的结果,没有办法。”他淡淡的一句话,沉稳笃定。
曲蔚蓝脸色一白,吸一口气屏息,看着他。
“在以后的账上留心人就可以,其他的不必去做,无用功,还会惹火上你的身。在任何地方都没有真正身家清白的官,这一点,你清楚。”她是谁的女儿不必说,不会因为国外几年的高等教育熏染,就彻底忘了自己的出身和从小了解到大的背景。
脸色变了变,曲蔚蓝合上文件,柔声道:“你说得对,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而已。”
目光,不知柔软了多少分。
“我中午订了外面餐馆的小炒,想想也快到了时间,你如果没别的安排的话,那……一起?”曲蔚蓝这话说的足够小心,褪去了工作态度,她表达爱意的方式,很卑微小心。
陷入工作中的莫怀远,眸色冷厉,的确会给人难以接近不敢开口的印象。
曲蔚蓝脸上的火烧得厉害,他久不回应,她心里忐忑得很难受。
“对不起,或许我又自作主张了,要不就算,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她苍白的小脸浮起一抹璀璨的浅笑,收拾文件,不打算为难也不想给自己难堪。
“对不起。”
背后,突兀地传来这样的一声。
曲蔚蓝怔住,回过头,忐忑不明原因地看着他——这是,拒绝的意思?
莫怀远靠在转椅上,脸色阴郁,却
是在为这些天,自己的失控的所为而向她道歉,“我说,蔚蓝,对不起。”
☆、020 难不成……要他耗上一辈子?
对不起,这些天里,让你莫名承受了那么些的不公。
哪怕感情的世界里谁受伤都在所难免,但其实上那些伤,她曲蔚蓝原本,都可以不必承受的。
所以,对不起丕。
他只淡淡地低沉重复这几个字,不知,她听懂了没有婕。
曲蔚蓝震惊。
小手,顺着文件夹的背面一直滑落到地步,颤颤地,用几根纤柔的手指托住,小脸微微苍白。
——他这是,在为前些天的那些事情道歉吗?不知怎地,曲蔚蓝竟感觉到一丝恐惧的,总算盼得云开见月明,却惶恐不敢相信的感觉。
“是说……那几天的事吗?”她嗓音微微酸涩,艰难问道,妩媚的小脸浮起苦涩却释然的笑容,道,“其实我……原本也没有那么娇气,毕竟在国外的时候,我也是一个人独立。大概那时候我只是觉得,有了未婚夫,一切该不一样才对。当我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时候,又在想是不是因为太爱一个人了,所以是自己斤斤计较患得患失……但是……”
是真的,那时候她每天晚上都在想,到底是莫怀远对她凉薄绝情,还是她自己的问题。
但是——是真的吗?你跟我说对不起?
“怀远……”她依旧不敢相信,身子微微瑟缩地靠着门,小手扣紧了文件夹,眼圈泛了红,看向他,哑声叫他的名。
莫怀远合上了文件,稳稳端坐着的精壮身影微微晃动一下,强忍着心里对安然的痛楚纠结与不舍,像是在对过去道别,淡淡一勾嘴角,浅笑的收尾却是痛到极点的苦涩。
“待会吃饭……一起吧。”
神色恢复了淡然冷冽的样子,他稳重低柔地说完,似是已经做了决定。
……
曲蔚蓝整个人,一步一步走着,却像是飘在了天上。
不知所云,也不知所往。
一路,莫怀远原本是迈着很大的步子跟邹衍边走边说话,待察觉到她还在身侧的时候,步子放缓,眼角的余光扫过她,高大挺拔的身影也侧过来,以最绅士的姿态,照顾着她的感受。
“水利工程那边就是这样……”邹衍用笔的顶端敲一下文件,让笔头缩回去,道,“陈市长的意思是,随便找个人去,冯处,曹政委都可以,或者,你。”
邹衍身为秘书懂得察言观色,莫副市长跟安然走在一起的状态,和跟这位未婚妻曲部长走在一起,完全不一样。
但他是秘书,他懂得对有些事视而不见,不当讲时则死都不讲。
“我?”莫怀远淡淡重复着问。
“对,”邹衍点头,“陈市长问我说是不是E国海上军事交流时你也在,我说是,这些事情我们单位高层里没有一个人懂的,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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