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眼泪便下来了,道:“这可怎么好?二姐姐虽然不大说话,不会奉承人,不讨别人喜欢,可她终久是我姐姐,还正当青春年少,如花似玉年纪。怎么能就这样白白地让人糟践死呢。姐姐,你那样聪明人,怎么会想不出法子来呢?你再好好想想吧。我求你了。一定要救救二姐姐。”
妙玉眼眶也湿润了,默然半晌,才道:“你先别哭。你一哭,我心也乱了,也不知道从何思虑起了。妹子。你先回去,反正这事一时也急不来。你二姐姐出嫁总还有些日子,咱们再慢慢地想法子,总能想出好法子。”
惜春抹了泪。两人默然坐了一会儿,只觉一筹莫展。
蓼风轩又来人请惜春回去,说老太太那里摆晚饭了。得赶紧过去,不然又要让人找。
惜春只得告辞离开。
第二天,妙玉正想着到蓼风轩去看惜春。却见惜春先到栊翠庵来了。
惜春见了妙玉便道:“姐姐可想出法子没有?”
妙玉道:“你这么一大早地来,就想着这件事?想来你昨晚只怕也没睡好。这样下去,别说想救你二姐姐了,连你自己都会垮掉了。”
“我不要紧。我只想着二姐姐事情还有没有转寰余地。”
妙玉叹一口气道:“你别骂我,其实依我看法。你二姐姐性子无论嫁给谁,那都是会被欺负。如今男人也没几个是好。没有孙绍祖,还有王绍祖、冯绍祖什么,那些男人也都差不多。只把女人当作一件物事来摆布。你二姐姐又不会说话,又不会迎逢,定讨不了夫君喜欢,后被夫君弃如敝履,那也是必然。依我说,要救她,不是别人能办得了,只有她自己才能救自己。”
“她又如何做才能救她自己?”
“你想啊,像二奶奶这样,又太厉害了一些,若是能像你三姐姐那样,心里有决断有谋略,又不失温柔内敛,男人自然就不敢小觑了她,也就不敢欺负她了。”
惜春便叹气:“二姐姐是万万学不来三姐姐。她历来被人称作‘二木头’,你又不是不知道,难不成就真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入死路?”
妙玉又叹一口气,道:“这门亲事是大老爷定下,连老太太都没办法,谁还有办法?别人也不能干涉这件事,所以求什么人都没有用,一切都只能靠你二姐姐自己了。真要我想办法,我只能说,等她嫁过去时,多多地陪嫁,不要等大太太那等吝啬人发慈悲,然后孙家就有体面一些,那姓孙也就不会轻视你二姐姐了。当然,这个法子并不稳妥,谁知道那姓孙会不会看钱份上好一些呢。另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假装生病,将婚期能拖多久是多久,到后说不定孙家等不得了,自动退婚也是可能。”
惜春道:“这个法子倒也可行。只是让二姐姐假装生病,却也有难处。一来她自己并不知道嫁过去会吃苦,也不一定会听我说。二来即便她相信了,但要她假装生病却也是难事。她这个人,太也不善作伪了,到时候露出马脚,倒不好收拾了。”
妙玉便微笑道:“也不一定要她假装。你宝姐姐家就有药铺,你可以问问她,哪种药是吃了看上去像生病样子?再不然就偷偷吃一点巴豆什么,拉上一两天肚子,又不会要了性命,脸色就不好看了,精神也不好了,看起来就是生病了。你说是不是?”
惜春也微笑起来,道:“看不出你也是个促侠鬼,连这样下流点子也想得出。”
妙玉笑道:“不管下流不下流,只要能管用就是好点子。我说行不通,你偏要我想法子。贾迎春那样不善机变人,也只配使这种法子。”
惜春想了想,道:“我们这里干着急,替她想着法子。谁知道她会不会相信我说,会不会照我们说办呢。”
妙玉也不由沉默起来,想了想才道:“我想,她那样实心人,其实好让她相信。你想啊,连你宝玉哥哥和你嫂子都相信我们说了,她还会不相信吗?再不成,你就说是我说,就将我梦里看那本书里故事讲给她听。她不信也信了。”
惜春想了想,道:“说不定她真不相信呢。她也是个牛性人,还只说是我们胡诌骗她。”
妙玉便皱了眉头,思索了一阵,才又道:“你就跟她说,让她悄悄去打听,大老爷是不是欠了那孙绍祖五千两银子,若有这事,她就知道我说不假了。”
惜春点头道:“原来大老爷欠了人家银子,才将二姐姐许了他家呀。不好了,这件事不成了,二姐姐到了他家,永远也抬不起头来,说不起硬气话,还不知道受什么罪呢。”
“可不是嘛。欠银子还其次,主要是那孙绍祖本就是一个淫欲无度人,根本就没把女人放眼里,这样人,你二姐姐嫁过去,会有好日子过吗?”
惜春便有些着急了,道:“不成,我定要阻止了二姐姐嫁那姓孙。便是惹了老太太和大老爷不高兴,我也不能任由二姐姐往那火坑里跳。姐姐,多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话,替我想了那么法子。我也不多留了,我这就去跟二姐姐说孙家事。”
妙玉笑道:“你总是那样性急。我看你原来并不像这样,万事只管与你无关,你只管好你自己就成了,如今怎么这样替别人着急操想心来了?”
惜春也笑道:“还不是跟姐姐久了,学了姐姐一样为人嘛。姐姐外冷心热,不知道人都说你是个不近人情人,知道你,却都知道你是一个肯帮人,能帮人人。我以前年纪小,不知道怎么帮别人,只知道独善其身已是不容易了。如今跟姐姐一起,这颗心才觉得热了些。我是学了你才这样,你却拿这来说笑,可不是笑你自己了?”
妙玉一笑:“说你一句,你倒说上十句了。你驳我也是一套一套言词了。以后我可不敢再说你了。”
惜春道:“你是姐姐,说我什么都是应该。只是我跟你撒撒娇,回回嘴就不应该了?”
“应该,应该。好了,你去吧,别这里跟我耍嘴皮子了。”
两人说说笑笑,一起出去。妙玉看着惜春下了山,才回屋。
{六十}虑后路四小姐向佛 说姻缘林姑娘伤心
过了几天,惜春便又来栊翠庵,满脸忧色地对妙玉道:“二姐姐虽然信了我话,可她也有自己主意。她说既然她父亲欠了别人债,要用她去抵债也是应当——不然生了她又有什么用呢。三纲五常如是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况且她父亲也不是让她死,只是替她作主定了亲而已,也不一定就会死。她还说,既已定亲了,她就生是孙家人,死是孙家鬼了。便是死,也得死他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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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不愿意配合,宁愿嫁到孙家,以后会怎么样呢继续关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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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虑后路四小姐向佛 说姻缘林姑娘伤心2
妙玉不禁叹息,并不多话。
惜春又道:“我劝她,说姓孙是一个脾气不好,又淫欲无度,她却说,男人不都是这个样子吗,嫁给谁都一样,何必那样折腾呢。听了她话,我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只可惜当初我还替她担心,为她哭了一场呢。”
“这有什么可惜。你替她流泪,是你情意。她自己要嫁到孙家去,那也只是她自己选择,我们也是无法。再者,她既如此说,说明她也是有主意有决断,虽然我们也替她惋惜,但说不定她比我们意料要好。她说得对,这个世道,男人也都是差不多。单看你们府里这些男人就知道了,你哥哥,你大老爷,你琏二哥,还有薛家大爷,大抵都差不多一样,对女人也都只一味玩弄取乐,哪里当成人看了?除了一两个异类,比如你二哥哥,那样人世上也难寻,遇上了便是千年修来福气。正因为如此,你宝姐姐和林姐姐才都喜欢他,也都想嫁给他,才会明争暗斗,争得你死我活。”
惜春皱了眉头,气恨恨地道:“虽然是她自己要这样,可我始终不甘心。明知道那件事不好,为什么非要去做?二姐姐也忒牛性了一些,别人说她是‘呆木头’,我看她是木头中榆木疙瘩。真是要气死人了!”
妙玉笑一笑,道:“每个人性情是不一样。她这样做,便是有她自己道理。她心里,这样做便是体现了她自己用处,她内心是宁静平和。”
“可是明知道是去送死,她也甘心那样做?”
妙玉微笑道:“说送死也不然。”
“怎么?你不是说你梦里那书时记着她会死吗?难道你是哄我?”
“也不是。那书上记着是她真被姓孙欺负死了。但如今这个样子,好多事情都因为我们参与或是别原因发生了改变。你去告诉你二姐姐那书上事,本就是一种改变。也许她以后孙家情况并不会再像书上所写那样发展了呢。还有,从你二姐姐反应来看,她已是有了自己主张,也并不是像以往你我了解那样真是一个呆木头,她性格很有些不为我们知道一面呢。既然她已经明了男人们德性,想来就已经从本府别人身上学到了一些应对之法。比如你嫂子,逆来顺受,安之若素,也未尝不是一种生存之道。虽然她学不来你琏二嫂子那样手段,但人也是会成长。到时候她也慢慢就知道了如何不同情况下去生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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