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临安侯府到东山围场距离不近,至少也要得一个多时辰。
一路上,临安侯慕修齐苦口婆心地对长女反复强调了猎场的环境凶险、捕猎的难度巨大。
最后,他语重心长地嘱咐道,“锦儿,等会儿你就安生在爹身边坐着,咱喝喝茶,赏赏景,等他们猎完了等着吃野味便成!”
如锦不解地问道,“父亲,咱们不必上场比试吗?”
她瞅了眼临安侯的坐骑,是匹通体枣红的纯种汗血宝马,一看就名驹,价值不菲。
小褐马就更不用说了,实打实花了千金。
倘若他们根本就不下场,那骑着这么名贵的骏马难道就只是为了凹个造型吗?这也太浪费了吧!
临安侯忙道,“锦儿,咱过来就是凑个热闹的,不必将输赢放在心上。你可千万别逞能,猎不到小鸡小兔的没什么,爹给你买一筐都行,可千万别磕着碰着了!”
他压低声音,“下场比试就交给那些武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大干已经太平了很多年,这些将军们都闲出屁了,正好今日让他们表现表现!”
这是临安侯的心里话。
大干太平盛世已久,武将们久未征战,浑身筋骨都要生锈了,而年轻的公子哥们什么风浪都不曾见过,还以为天下只有一个干国呢!
但事实上,干国的太平只是表面文章。
燕国蛰伏已久,看似臣服,实则虎视眈眈地盯着大干的边陲,狼子野心蠢蠢欲动。
而魏国和夏国也在伺机而动。
只要有一方撕破和约,四国鼎立的格局就会立刻发生变化。到那时,太平盛世也就不复存在了!
陛下特意在生辰宴之前安排这场狩猎,就是为了让武将们活动活动筋骨,也为了让朝中这些年轻的小家伙们清醒地认识一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尤其是燕国人,他们高大勇猛,又擅长骑射,倘若真的犯我国界,当真是一大心腹之患。
临安侯瞅了一眼长女,小声嘀咕,“要不是我酒后口无遮拦答应了你,又确实想要带你多见见世面,这种危险的地方,谁舍得带你来?”
所以,为了女儿的安全,她最好时刻与自己待在一起。
嗯,只要不乱跑,就不会有危险。
如锦眼波微动。
她甜甜地笑了起来,“嗯,我都听父亲的!”
临安侯这才满意。
他抬头一看,不远处就是东山围场了。时间还早,但从门前停着的马车和侍从来看,有不少人已经到了。
“锦儿,就要到了,跟上来。”
围场大门前,涂有亮掀开马车的帘子,只露出半张脸问道,“主上,真不要我跟着您?”
李渡掸了掸斗篷上的灰,“有蒙恩在就够了。”
他慵懒的目光在涂有亮高耸的肚皮上打量了两圈,皱着眉摇头,“你太打眼了,不好。”
涂有亮……
蒙恩抱着胸点点头,“嗯。”
他个子很高,身形健硕,半边脸上带着个玄铁烧制的面具,另外半边面孔却又十分深邃俊朗,看起来很引人注目。
涂有亮……
他无奈地问道,“主上今日不下场吧?那我把飞云带回去吧!”
飞云是恪王府最贵的一匹马。
李渡点点头,“不下场,我这种身份还是低调一些得好。你呀你,原本就不必兴师动众将飞云带出来……”
话音未落,他忽然改了口,“不,你还是将飞云留下。”
涂有亮瞪着眼睛问道,“那主上还是想下场咯?”
都说女人的心变得快,可这男人的心,怎么也变得那么快?说好的低调呢?
李渡板着脸将车帘子放下,对着车夫说道,“赶紧走,不必记挂我这里,我有飞云。”
飞云翘马首嘶鸣起来,“嗯。”
这番动静有点大,惊动了临安侯一行。
临安侯立刻笑着前去打招呼,“原来是恪王爷!”
恪王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直挺挺地越过临安侯落到了慕大小姐的身上,“慕大小姐你……”
恪王向来内敛安静,极少在人前显露情绪,又特别知礼节懂分寸,进退之间拿捏得当,这也是朝中虽然无人看重他却也没有人轻视他的原因。
但他这会却无视了临安侯,直勾勾地盯着慕如锦。
这……
临安侯的脸色顿时一黑,恪王不会是看上长女了吧?
这可不行!
且不提长女已有未婚夫婿,就是没有,恪王都那么大岁数的人了,也好意思盯着一个岁数快小了他一半的小姑娘这么看?
老不羞!
呸,真不要脸!
他沉着脸,显然已经非常不悦,“恪王,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尽快进去吧,可莫要让陛下久等。”
李渡像是魔怔了一般,根本没有听见临安侯的话。
他快步上前走到了如锦面前,语声颤抖地问道,“慕……慕大小姐,这马是你的坐骑?”
“对呀!”
“你……是从何处得到的这匹马?”
“西郊马场。”
李渡神情恍惚地叹道,“西门锐竟然将桀骜卖给了你……”
他抬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少女,“你……驯服了它?”
如锦笑眯眯点头,“嗯。”
下一刻,她又皱起眉来,“桀骜?恪王在说我的马儿吗?不是什么桀骜呢,她叫阿花。”
她笑容甜美,声音也软糯动听,“我的阿花。”
李渡觉得,应该是有一道看不见的惊雷在他头上劈开了,他现在脑袋炸裂一般地疼!
阿花……
像桀骜这样的烈马,最起码也得有一个高贵不羁的名字,比如擎宇、风驰、苍穹……
阿花……
李渡忧伤地望着褐马,语气里带着化解不开的委屈,“你不肯做我的桀骜,却甘愿当她的阿花吗?”
“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阿花丢了一记不屑的眼神过去,然后又狠狠地甩了甩马尾,右前蹄出其不意地一脚,顿时就将李渡踹开了去。
第43章 只是有点伤心
这一踹,来得猝不及防,连恪王的贴身侍卫蒙恩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飞奔过去时,恪王已经自己捂着胸口爬了起来。
“主上!您有没有受伤?”
李渡悲怆地摇了摇头,“倒是没有。”
“那您为何捂着胸口?”
李渡幽幽叹了口气,“我只是有点伤心。”
在阿花出蹄的那一刻,临安侯先是有些担心。
恪王虽然处境略有些尴尬,但他总是陛下“忠孝仁慈”的一杆大旗,若当真受了伤,还是有点麻烦的。
即便如此,他心内也还是忍不住有隐约的快意。
阿花不愧是他花了千金买下的马,颇具灵性,懂得护主,这一蹄乃是给恪王的下马威。
干得漂亮!
待看到恪王无甚大碍后,他的心情就更好了。踹也踹了,又没踹坏,等于白踹。
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临安侯关切地上前,“恪王爷,这马性烈,前日刚被小女驯服,仍存野性,尤不喜人靠近。您没有被它伤到吧?”
李渡淡淡地摇头,“没有。”
他牵过飞云翻上了马背,动作也还是敏捷灵巧的,可见确实没有受伤。
“时辰不早了,侯爷也赶紧进去吧,莫要让陛下久等。”
临安侯……
祈元塔建在半山腰,是围场内唯一的建筑物。塔高五层,依山而筑,十分精巧。
招待群臣和各国使节的大殿在三层,大大的露台上,桌几一字平铺开,最中间黄罗盖伞下,摆着的是大干皇帝李冉的御座。
陛下自然还没有到。
作为皇帝,必须得姗姗来迟。等所有人都到齐了,然后再威风凛凛地出场,这才叫盖世神威!
有司礼监的宫人按着座次将先来的朝臣一一引至座位。
临安侯身为天子近臣,座位摆得离陛下不远,中间只隔了两人。
他小声招呼如锦,“锦儿,你看这里视野宽阔,能看到围场里大半的风景,谁猎到了什么一清二楚。你呀,就和爹安生坐在这里看热闹便成。”
如锦笑着点点头,“嗯。”
其实,她确实有想要下场的心思。
就在踏进这里之前,她还在绞尽脑汁地思考得用什么法子才能自然顺利又安全地参与狩猎。
不过,在看到临安侯的座位在这么核心的地方后,她立刻就改了主意。
她想出风头,也不过是为了引起上位者的注意。
靖宁侯是她前世挚友,而陛下与她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个是她死前最后见到的人,另一个则在她死后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干国的主人。
想要知道三十年前的庆阳郡主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两个人她必须要会一会。
但下场比试是有风险的,假若能够安安全全地达成目的,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祈元塔确实是围场里最安全的地方了,三层以上,就算有人存心暗算,但也超出了箭的射程。
而站在高处的人却能一眼看到林中动静,万一有人遇到麻烦,也能指挥施救。
几上摆了许多瓜果点心和零食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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