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锦轻轻地笑,“好事。”
雪柳阁和松涛院的距离很近,倘若东西被拒收了,那春香早就该回来哭了。
她抬起头,看到苕溪如痴如醉地盯着她写的字,不有好奇问道,“你会写字?”
苕溪憋红了脸摇头,“不不不,奴婢不会。”
她又憧憬又哀伤,“听说我爹爹是个秀才,原本等我长大了他会教我写字,可惜……”
可惜她还没有长大,爹爹就病死了。
娘亲和她被同族的大伯赶了出来,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后来,连娘亲也去世了。
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无处可依,竟被恶房东卖给了牙婆说要抵房钱。
还好,遇到的牙婆心肠不错,没有将她卖进勾栏院,而是送入了临安侯府中。
苕溪有时候会想,倘若爹爹并没有病死,而是好端端活着,她该会怎样?
她一定也会读书识字明理,过着可能不富足但却温馨快乐的生活。
苦孩子的命运总是相通的,如锦想到了从前跟着她的锅碗瓢盆四大侍女。
能被牙婆发卖的小丫头哪一个没有伤心的往事,但自从跟了她,锅碗瓢盆的脸上就一直是激昂向上的。
也不知道后来她们都怎么样了?
现在她们还活着吗?
如锦想,等下次见到了小杆子一定得好好问一问。
苕溪见大小姐沉默不语,因为是自己突如其来的诉苦扫了大小姐的兴致。
她不由慌了,惶惶恐恐就跪下,“对不起,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多嘴!”
如锦放下笔,起身走到苕溪跟前摸了摸她的头,“乖,起来吧。以后,我教你写字。”
她的目光望向蜀素,“你们也得学认字。”
管家拨给他的这四个丫鬟,春香已经打听过了,都是买进后新训的,没有经过夫人的手。
听说,这是松涛院的意思。
这样倒好,能干的丫头固然难得,但自己教出来的用着更放心。
春香虽然好用,可她是家生子,她的爹娘和兄弟牢牢地掌握在周氏的手中,哪怕她现在心向着自己,但总有一天也会倒向周氏的。
她得尽快培养出自己得用的人手。
如锦看着呆愣愣的两个丫头笑了起来,“值雨,甘露,你们两个也进来。”
她认认真真地宣布,“从明日起,每天晚上我会留出一个时辰教你们认字写算。希望你们好好地学,将来,不止可以为我分忧解难,还能自己独当一面。”
春香进门的时候,看见小丫鬟们齐刷刷跪了一地,个个都痛哭流涕的模样。
她一急,“这是怎么了?你们几个怎么惹大小姐不高兴了?”
苕溪忙抹了眼泪,“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大小姐说要教我们写字,我们这是高兴的。”
春香松了一口气,“嗨,瞧你们这哭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呢,吓死我了。”
她笑着说道,“这是好事儿啊!临安侯府的大丫鬟可人人都认得字,要不然以后怎么帮主子做事?”
蜀素问道,“那春香姐姐识字?”
春香不自觉地将腰板挺了挺直,“我是府里的家生子,从小就有先生教过。”
家生子比起买进来的仆从当然更得主人信任,也更容易被重用。所以,府里从小就对他们进行技能的培养,识字只是第一关。
她主动请缨,“大小姐,这教认字的事,就让奴婢来帮忙吧!”
如锦点点头,“也好。”
她问道,“东西送出去了?”
春香很是得意,“东西送出去了。”
她眉飞色舞地说道,“原本良叔是有些为难的,但侯爷听说是大小姐自己写的字,便让良叔传了进去。奴婢头一回遇到这事,也不敢走,就一直在门口候着。”
如锦笑着问,“那你候到了什么?”
她挑了挑眉,“莫非侯爷还给了赏?”
春香忙道,“那倒没有,但我觉得这可比给了赏钱还要重要。”
她高兴地说,“侯爷说,请大小姐明日吃了晚膳去松涛院找他。”
侯爷的关注,在这个深藏暗箭的后院是一种保护,夫人即使心里恨不得捏死大小姐,却也不敢再妄动了。
忍一忍。
再忍一忍,等婚期定下,大小姐出了阁,一切就好了。
最好……最好大小姐能将她一家都要了去当陪嫁,可这就需要大小姐在侯爷心上足够有份量才行。
但愿可以!
用过晚膳,如锦让丫鬟们散了,“明日我和春香要出门,你们几个各司其职,将家给看好就是了。”
春香跟着进屋,“大小姐,今夜我睡在踏板上值夜吧!”
她忙补充道,“您在宿州长大或许没这规矩,但入乡随俗,临安侯府的小姐们夜里睡觉都有丫鬟值房。一来是为了保护主子的安全,二来也是方便差使。”
如锦摇头,“我不需要。”
她眯了眯眼,“春香,明日可能会遇到什么你比我清楚,你得回去好好睡,养足了精神才能打胜仗呢!”
春香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也好。大小姐,我现在就住东厢,离您近,有事您大声唤我也能听见的。”
她一边退下,一边念叨着,“得去弄一个铃铛,若是有事大小姐摇铃我就能听见。”
如锦目光复杂地望着春香的背影。
半晌,她叹口气说道,“来日方长,且再看吧。”
翌日,如锦将周氏希望她着的红色裙衫穿在身上,在铜镜前顾盼,“春香,我好看吗?”
春香连连点头,“好看!”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说道,“别的我不敢说,大小姐的美貌在临安侯府可是头一份的。不,不止临安侯府,咱们家素日来往的亲戚中,就没有见过比您更好看的小姐了!”
夫人倒是个美人,可惜二小姐三小姐肖父,论容貌,不过只是普通,还不如二房三房的小姐们。
如锦淡淡地一笑,“美貌是天生的,不算本事。当遇到豺狼虎豹时,反而会是催命符。美人薄命,你可曾听过这句话?”
春香一愣,暗暗懊悔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有些结巴起来,“奴婢……我……不……”
如锦忽然咯咯笑了起来,“不过,听你说我好看,我还是很高兴的呢!”
她甩了甩红裙,“来吧,跟我打仗去,今日咱们只许胜不许败!”
第24章 乱吠的野狗
如锦一身华贵的红裙出现,像一朵娇艳富贵的牡丹,美丽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这份美丽在慕淑蔷眼中却格外刺眼。
她原本就甚是普通的脸顿时垮拉下来,竟露出几分狰狞,“太讨厌了,一来就抢我的东西,煦哥哥……也就罢了,连我的新衣裳也要抢!”
如锦和萧煦的婚事,是人家的娘亲指腹为婚,虽然她恨不得和煦哥哥结亲的人是自己,但也知道,这实在称不上是抢她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慕淑蔷看如锦这身红裙便更不顺眼了。
此时母亲和二婶还未到,她便不再顾忌,肆意说道,“慕如锦,你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穿这红裙就跟偷了大人的衣裳穿一样,真难看。”
她冷哼,“当真以为我的衣裳是谁都可以穿得起来的吗?”
如锦挑了挑眉,“哦?是吗?”
她伸出双手原地转了个圈,“衣服是有些肥,不过束个腰就好了。二妹,你穿衣好不好看考验的是衣裳,而我就不同了,不论什么样的衣裳我穿都挺好看的呢。”
这是在明晃晃地说,长得好看的人穿啥都好看。言下之意,就是说慕淑蔷长得丑。
慕淑蔷气得不行,“你!穿得好看又怎么样,还不是没人理?父亲不喜欢你,要不然怎么不让你在京都成长?”
生得像父亲,而没有遗传到母亲的美貌是她一直以来最大的痛点。
平心而论,慕家的女孩子姿色都很普通。
三妹就不提了,一胎双生,顶着一模一样的脸,自然也有相同的烦恼。
四妹五妹也都肖父,没有比她好看到哪里去。
就是最小的六妹才五岁,肤色倒是白嫩,但一张小方脸棱角分明,已经隐约能看出长大之后的走势。
身处在一堆姿色平庸的姐妹之中,也从不和相貌出众的贵女来往,让慕淑蔷逐渐忽略了自己相貌平平这个事实。
可现在,她最讨厌的慕如锦,却用如此轻佻的语气嘲讽她最不愿意提起的容貌。
真是……恨不得……撕烂那张刺目的脸!
慕淑薇脸色一变,连忙将二姐拉住,“母亲就要到了,可千万别在这里吵起来!”
她连推带拉将人赶上了马车,掀开车帘,面露尴尬地说道,“二姐心情不好,口不择言了,都是一家姐妹,还请大姐千万不要和她计较。”
如锦笑眯眯地说道,“那是自然。大街上若是有条野狗对我乱吠,难道我还要学它也吠回去吗?”
慕淑蔷简直怒不可遏,硬顶着要将脑袋从车窗中伸出来,“慕如锦,你说谁是野狗呢?你才是野狗,不,你是野种!你是你娘和野男人生的野种!”
慕淑薇连忙将二姐的嘴巴捂住,“好啦,你就少说两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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