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卫道:“属下这就去接着调查。”话落,便要转身离去。
“不用了。”郁殊唤住了他,他厌恶坐以待毙,与其千方百计搜寻,不如逼着消息自个儿现身。
郁殊站起身,宽袖垂落身侧,挡住了苍白的手:“传消息出去,便说北狄狡诈,意图犯我大晋边疆,边关环境甚是艰苦,将士守卫不易。皇上将御驾亲征,以鼓舞士气。”
高卫惊:“王爷?”
方才还说北狄不值一提,而今却要御驾亲征?
郁殊面无表情:“去。”
沈辞,到底也是姓沈的。
……
周统得到西北情报时,心里早已有了几分打算。
当日便入宫向天子请行。
只是未曾想,那一向纨绔的沈世子沈辞竟也在。不过一想沈辞是皇上的堂兄,且沈辞素来与权势无争,与皇上也便没多少芥蒂,心中也了然。
周统只道,他明日一早便快马加鞭折返西北,定快刀斩乱麻,将西狄赶回其该处的位子。
沈寻却满眼复杂拿着书信,他身为一朝天子,竟是最后一个才看见这情报的,却也只能将不悦压在心里,宽声道:“周爱卿放心前去,我大晋岂能容尔等宵小来犯。”
周统忙应下,却又迟疑:“皇上……未曾听闻?”
沈寻不解:“朕听闻什么?”
周统僵滞片刻,方才小心道:“民间都在传,皇上忧心边关将士,此番会御驾亲征,以鼓舞士气。”
沈寻脸色大变:“何人这般大胆,连朕的流言都敢传?还是此等荒谬之事!”
周统垂首看着地面:“……是摄政王。”
沈寻容色陡然阴沉,可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郁殊!
又是他,竟将他推入此等两难境地。
他若不去,便是心中无将士,且言而无信;他若去了,这朝堂便彻底成了郁殊的地盘。
甚至……他若真的离京,能否活着回来都不知。郁殊有这样的本事,随意一场意外,除掉一条性命,对他而言易如反掌!
周统久等不到回应,又道:“皇上?”
“出去!”沈寻蓦地指向宫门口,厉声道。
周统一顿,低垂的眉心微蹙,终再未多说什么,起身走了出去。
沈寻喘着粗气站在书案前,最终没忍住,将书案上的东西全数拂落在地,杯盏破碎之声、书页撕裂之声很是刺耳。
坐在一旁始终未发一言的沈辞看了眼地上的狼藉:“都是些重要的物件,便被你如此轻易的毁了。”
“重要?”沈寻讽笑,“折子都是先送到摄政王府去,朕要御驾亲征竟都是郁殊给定的主意,这天下到底是姓沈还是姓郁!”
沈辞看着眼前年轻的帝王,心中无奈,他倒是庆幸,如今这大晋还有个郁殊镇着:“北狄势弱,大晋屡战屡胜,士气本就大盛,无须御驾亲征鼓舞。”
沈寻蹙眉:“你的意思是……”
沈辞沉吟片刻,许久垂眸轻叹一声。
……
这夜,沈辞去靖成王府时,郁殊正坐在前庭正厅之中,食指抵着太阳穴,神态慵懒,眉目即便在晕黄色烛火掩映下都泛着苍白,似是等待良久。
“王爷在等我?”沈辞却也不客气,往座位一坐,挑眉随意道。
郁殊看了眼门外:“距周统离京还有四个时辰,世子来得倒是早。”
沈辞不在意的笑笑:“一会儿怕是要困觉,便提早来了。”
话落,他从袖口拿出一张千两银票,放在郁殊跟前的桌面。
郁殊睨了眼银票:“若是要收买本王的话,这些银两怕是少了些。”
“哪能呢,”沈辞从袖口摸出折扇,敲了敲银票,“王爷瞧瞧,这银票与旁的银票有何不同?”
郁殊垂眸,寻常印押经由各省府印上印押下发民间,眼前这银票比寻常银票多了皇室印押。
沈辞的声音沉了沉:“我曾给她五千两银票,她虽未曾用过,但这银票最后一次现身,是在苍城的钱庄。”
他到底是给自己留了后手。
郁殊长睫颤了颤,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良久嗓音低哑道:“谁?”
沈辞望着她:“你知道是谁。”
这几日,有人调查他,他岂会不知?且调查的还是一年前那场火灾。
郁殊拿过银票,惨白到近乎透明的指尖一点点拂过银票的印押:“你将银票,给了谁?”
他再次问道。
沈辞紧皱眉心,盯了他片刻:“苏棠。”
银票轻飘飘的从他的指尖滑下,飞落到地面上,如冬日枝头仅剩的唯一一片枯叶,落入冷寂的寒风中。
郁殊的表情却仍旧平静,平静得诡异:“你给了苏棠五千两银票,又能说明什么?”
“你真不知道?”沈辞勾唇轻笑一声,“派人调查我的时候,你心中便已对那场火灾起了疑心。岂会不知,我现在在说什么?”
“……所以,”郁殊歪了歪头,反问道,“你现在,究竟在说什么?”
沈辞终究没了耐心:“那场火灾是真,尸体却不是。她还活着。”
郁殊顿,良久又道:“谁?”
“苏棠。”
“她如何?”
沈辞看着郁殊:“她还活着,”他一字一顿,“苏棠,还活着。”
这一次,郁殊再未应声。
满室的死寂。
良久,郁殊如被抽了魂魄一般,怔愣起身,未曾理会沈辞,直直朝门外走去。
高卫放心不下,取来披风远远跟在后面。
郁殊并未去任何地方,只是回了后院。
偌大的院落,漆黑的夜色里只燃着几盏长信灯,映着那颀长又瘦削的背影孤零零的。
高卫轻叹一声,抓着披风踟蹰着,不知该不该上前。
郁殊的脚步却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站在院落的门口,没有再前行半步。
高卫不解,王爷以往夜深时,总会来到此处,从未犹豫过。
可……
高卫怔了下,他曾多次看见王爷穿着那件茶白色的麻布衣裳,高扎着墨发,如少年打扮走了进去,却从未看见过王爷穿着他一贯嗜穿的绯衣进入。
就像……两个人一般。
沉寂的久了,高卫轻叹一声,眼见夜色渐冷,便欲走上前去。
却在此时,郁殊伸手抚着院落月洞门的玉石,让高卫打消了上前的念头。
就在这一刹那,郁殊本挺拔的腰背佝偻下来,人如窒息一般,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喉咙如被匕首一刀刀滑过,钻心的疼,却又似有血珠滑过,带着致命的痒。
许久,嘶哑平静的声音传来:“嗯,没死。”
高卫心中一酸,不忍再看,拿着披风上前,披在郁殊肩头。
却在看清他脸上一片水迹时僵住,手中披风落在了地上……
……
天子御驾亲征到底是一桩传言,但圣上对边关将士却甚是关心。
翌日,执三军令符的摄政王郁殊代圣上亲征,一队人朝西北而去。
第47章
边关局势渐紧,固永镇位于边陲,市集上的人烟都稀少了些,却也有世代居于此处的百姓习惯了这种阵势,如常做买卖。
苏棠这段时日关了酒馆,但有些老酒客仍会上门买酒。
这日,长河边的青娘要几坛大曲酒,只是她手里拖着一头猎杀的羊,空不出手来。
苏棠想了想,长河距离酒馆甚近,驾马来回不过半柱香,便说给她送过去。
青娘生的很是高大,平日长发高高束起,英气的紧。
听闻她年轻时也是飒爽女子,曾入过马帮,当过副帮主,与一众人劫富济贫。后来新帝登基,朝廷出手,在此处拨银开市,青娘急流勇退,一人独居于长河畔。
“苏棠,你莫不是真同酒馆那小白脸看对眼了吧?”到了河畔,青娘将羊扔到一旁,接手她手中酒坛,随意问着,“生的还没阿花壮。”
阿花是青娘养的一条猎犬。
苏棠无奈:“没法子,早知当初,我便多出些银子将酒馆盘下来,将人赶出去了。”
“的确,”青娘认同的点点头,“我大漠旁的没有,汉子多得是,让你随便挑。”
苏棠笑:“随便挑也得让人看得上我啊。”
“怕什么?”青娘轻哼一声,“看不上就打晕了抬回去。”
苏棠看了眼她利落的身手,只笑着替她将剩下几坛酒卸下。
莫说她不会将人打晕,便是真有这样的心思,也没有青娘的身手和力气啊。
这话,也便青娘能说的如此令人心口折服。
眼见黄昏已至,天色昏沉,隐有西风阵阵,吹得黄沙弥漫。
苏棠忙翻身上马,对青娘道别后,戴上帷帽,裹紧面纱朝酒馆折返。
市集上好些人也开始收拾摊位了,以往被人群挤的狭窄的道路,今日却宽阔了许多。
苏棠挥了下缰绳,后脚轻踢了下马腹,马匹速度加快了些,酒馆正在前方。
前方黄土所建的已废弃的老城门处,一阵阵马蹄声传来。
苏棠匆忙勒紧缰绳,驾马朝道边躲去。
马蹄声越发的近,隐约的黄沙中,五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黑衣男子拥着一辆马车飞快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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