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事也太危险了些,可比马车上厉害多了。”美色误事,她望见郎君脸上不自然的红色,就想着要不然还是答应了,但想一想道长这个人极是较真,他要说什么做什么,便是一定要达到,她的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这样说着寻他开心,等将来嫁进了宫里,可能早就把这些抛之脑后了。
还没嫁进去,就要被郎君算计这件事,不讨些利息也太说不过去了。
“哥哥须得说些好听的哄一哄我,我才肯答应你。”
她半倚了车壁,一双眼眸含嗔带怨:“总归是我把你往歪路上带的,就是过分些我也没什么怨言。”
要让他为阿姝抄录几首前人的情诗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要自己想些缠绵的话对她说出口,道君总还是有些难为情。
“卿卿……”这话在信里写着还好,到了出口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不适。
“不够诚心。”温嘉姝点评道:“人家夫妇喊起来都亲热着呢,道长叫起来怎么就这样别扭?”
她都听见过娘亲喊阿耶做小心肝儿这种惊掉她下巴的爱称,但阿耶他们两个似乎都不觉得这有什么,还亲热得紧。
但换了道长心肝宝贝这样叫她,温嘉姝会怀疑自己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爹爹。
“娘娘就饶了朕罢,既然阿姝嫌那危险,咱们不去就是。”圣上亲了亲她的脸颊,无奈道:“四海之内唯有阿姝这样教人欢喜,偏偏遇上了个说不出什么的锯嘴葫芦,也是你命里该着,落到了我的手里。”
他不知道世上是什么样的夫妻才能这样亲昵地称呼彼此,但或许他是做不到的。
他的手指穿过温嘉姝的发丝落在她的颈项处,引着她靠到自己这里来,宽大的袍袖掩盖了两人之间的轻吻,圣上替她系好了有些松散的系带,见她连挡一下的意思都没有,不知道是该说她对自己这个夫君太有自信,还是对她的魅惑君主的能力低估了许多。
“阿姝就不怕我趁机对你做什么?”圣上道:“这附近都是朕的人,就算是朕对你做些什么,温司空也来不及救你的。”
“圣人说人皆好色,道长要是不好我,那才糟糕了呢。”她不以为意道:“但是哥哥喜欢我,就知道要克制自己的本性,道长不是说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么,那我就是再怎么撩拨,圣上也该不动若磐石才是。”
“更何况,我这也算是在助道长修行嘛。”
温嘉姝随口念了一句佛家偈语:“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我听说佛家为了防止那些小沙弥遇见女香客以后把持不住,会让他们诵经的时候在腿上放一面小鼓,动了凡心的那些沙弥下面会咚咚敲鼓,老和尚就知道谁动了俗念,以后道长要是想磨砺自己,我也叫人给你弄一面鼓来,也让我瞧瞧,陛下能不能敲出个破阵乐来。”
道君本来只是想劝她明白些男女大防,却被阿姝说得气个仰倒,他也不理会这什么小沙弥敲鼓,把她的身子掰直,自己坐到了案几那头去。
也就是他被这片温柔乡的风光迷住,为着两人独处,连奏折也没拿上来,只好执起一本书卷,挡住了她千娇百媚的面庞。
温嘉姝见他不批阅匣子里面的奏折,心里颇感惊奇,道君隔了那卷书也知道她的注意力落在了何处,“这些奏折朕已经看过了,是带给阿姝解闷的。”
男子的思维大概与她真的不同,奏折里说的事情有什么好解闷的,但圣上这样说了,就说明她可以翻看这些折子。
温嘉姝略略翻过几本,都是臣子夸她贤良淑德,仁厚宽广的奉承话,知道是皇帝刻意找来夸她,忍不住对着奏折意有所指道:“连平日里最倔的郑御史都知道上表夸几句我的好话,陛下恁地口拙,就不赞一赞我的品行么?”
“你把刚才与我的这般做派让人传出去,你瞧他们还夸不夸你。”
圣上无奈地放下了书,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聒噪。”
她却被这一句伤着了心,“郎君,我真的很聒噪么?”
“在家的时候耶娘嫌我骄纵聒噪,连你也嫌弃我。”
皇帝听到的奏报都是说温司空虽然慈爱,但与阿姝父女交流甚少,倒是杨氏,十分疼爱女儿。
没想到连温夫人也会有一天嫌弃自己的女儿。
“阿姝,我听民间俗语,乌鸦在西边惹了人厌烦,就算搬到东边去也是一样。”他调侃道:“不过阿姝生得美丽,就算不懂事也是讨人喜欢的鹦鹉,比乌鸦好多了。”
“你都不问青红皂白,就给我下了定论。”温嘉姝气闷道:“我只是听娘亲说阿耶准备辞官回乡,才在他们面前多说了几句,这也是不懂事么?”
第46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好端端的, 司空怎么又要辞官回乡,难道朕的泰山以为朕是前朝末帝之流吗?”圣上还没有收到温晟道上书辞官的折子,听温嘉姝这样一说颇感惊异:“朕记得官员大多都是年过古稀才想着乞骸骨, 司空怎么这样早?”
温晟道跟着他也有七八年之久了, 皇帝才立了温嘉姝为后,加封温氏一族, 正是温氏权势荣宠最鼎盛的时候, 温晟道选这个时候交还兵权, 多少有些不妥。
“司空不过四十,年富力强。阿姝放心,就算是司空上书乞骸骨, 朕不准就是了。”圣上从案几上剥了一个荔枝送到她唇边,见温嘉姝故意咬了他指尖一口, 无奈笑道:“难不成是朕有什么做的不对,惹司空生气了?”
“当然是道长的过错。”她受了他喂来的荔枝,倚在圣上半曲的膝上,抱怨他的加封:“你册封我做皇后, 做甚么还要加封我父亲为英国公,给我母亲郑国夫人的称号, 还给钰郎赐了个四品官。那孩子现在连笔都握不住,话还说不全,你这不是让他吃朝廷的空饷嘛!”
“司空是为此事惶恐?”圣上恍然一笑:“这也没什么的,阿姝不晓得么, 历代君主册封皇后都要加恩后族, 朕本来就要给司空封爵,只是当时正好你这个冤家缠人得紧,我当时想着万一把你娶进宫里, 司空便是赏无可赏,还不如到时直接一起封赏温氏算了。”
公侯伯子男,他本来就想着封温晟道做国公,但等到立了皇后,再要封赏温氏,就不知道该赏些什么才能体现出皇帝对温氏的看重。
温晟道跟随他这样久,又为他经营洛阳多年,当初是为防皇帝兵败,好有一条退身之路,现在他刚提拔了自己这位岳丈不久,温晟道又生出了激流勇退之意,急着要辞位,大概也是与他册封温嘉姝为后有关系。
只是现在并不是温晟道辞官的好时机,阿姝还没有入宫立稳脚跟,万一将来不能诞育东宫,或者太子年幼而中道山陵崩,寡母幼子若无一个强大的母族可做阿姝的后盾,他们的孩子怕也坐不稳这偌大的江山。
“那是自然,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此乃天下之常理。我阿耶担心温氏一族权势太盛,怕将来有一日会惹陛下猜忌。”温嘉姝怅然道:“本来我们温家就没有几个人,教圣上再杀几个,与灭族有什么两样?”
“你嫁给朕不是欢欢喜喜,怎么还想到灭族的事情上去了?”圣上被温嘉姝气得弹了一下她的发顶,虽则不重,但她也是做张做致地喊疼,一脸幽怨地望着他,好像皇帝对她行了什么不轨的事情一般。
“道长,我这是高瞻远瞩、居安思危,又什么也没有瞒你,你怎么还不高兴了?”温嘉姝捂着自己的头,嗔他道:“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民间亲兄弟尚得明算账,咱们身处天下之巅,陛下的心意变化莫测,我难道不该时刻揣摩一番吗?”
至亲夫妻,这话也就是温嘉姝来说,才会显得像是耳鬓厮磨的情话,换了一个臣子在君前奏对时和圣上说“您把我捧得太高,我怕将来有一天您可能会杀了我全族”这种话,大概皇帝要用贬他回家这种方式来消除这种杞人忧天的想法。
然而正是因为她依偎在他身边时这样和他说话,却又把一番旖旎彻底打消,让圣上觉得,他们二人成了平凡的帝后,两人说几句私房话,皇后都要小心翼翼地揣摩皇帝的心意。
“阿姝,我就这样不值得你依赖么?”思及此处,他也有了些许伤感:“我以为我待你总还是很好的。”
他后宫也无嫔妃,又不曾杀害开国功臣,除了偶尔醉心道家,比起诸多开疆拓土的君主,总还是要好上许多。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道长,自古后族的难处,我也是略知一二的。”
她总是这样厉害,她只需要用一双含情的眼眸望着别人,就有抚慰人心的魔力,“若得阿娇,以金屋藏之,武帝喜爱陈后时自然是对她千依百顺,金屋藏娇也算是一段佳话,可后来偏又有了‘生男勿喜,生女勿悲,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一个娇俏天真,一个温柔贤淑,两任皇后最后皆是不得善终。”
武帝的后宫“佳话”一向不少,陈后藏娇、子夫发稠、李夫人能令永巷的美玉身价倍增,钩弋夫人天生带玉,单独拎一个妃子出来,都能写出一段凄美的故事,可是正因为这佳话一个接一个,又显得一个个的佳话都像是笑话,如果说陈后是因为家族权势斗争和自身骄横而退居长门,那子夫独宠椒房数十年,仅仅因为一个外人的诬告,最后也是母子俱亡。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