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夏泽恭敬退出后,赵贤那叫一个痛心疾首,面上却不敢表现,只能抿起嘴巴默哀。那几个乐妓可是他邀了好几天才得空过来的,没想到竟是无福消受。
夏泽行事素来利索,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烂摊子就被妥善处理了。他将姜丞带进屋,瑛华微抬眼帘,肃然道:“姜丞,你护送太子回皇陵,路上要小心。”
这是姜丞第一次见到太子,惊喜的目光审度一番满身写满窘迫的赵贤,跪地朗朗道:“卑职见过太子殿下!请公主放心,卑职定当全力保护殿下安危!”
“嗯。”瑛华乜向轩窗,心头细算,“时辰不早了,准备一下快启程吧,天黑后正巧能赶到。”
不多时,小贵子就收拾好了行礼,跟姜丞一人提着一个,运到了客栈外的马车上。
临走时,赵贤饿的咕咕叫,蔫蔫说:“皇姐,我真走了啊。”
瑛华听到他肚子打鼓,但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板着脸道:“赶紧走吧,别再给我惹事了!”
“哦,那我走了。”
赵贤如小媳妇似的一步三回头,在姜丞的护送下渐渐消失在视线末端。
聒噪消逝,屋内静谧万分。瑛华坐在罗汉榻上,惆怅地凝望窗外。视线愈发模糊,她乌睫扇动几下,有冰凉的泪滴从眼角滑落。
“夏泽,我有点难过。”她低声嗡哝。
夏泽淡然而立,听到她声线发颤,神色顿沉,皂靴轻抬踱至她身前。面前的佳人毫无方才的意气风发,两行清泪挂在面颊,看起来楚楚可怜。
瑛华余光瞥到他,旋即扑进了他怀中,泪水倾泻而出。
听到她的呜咽声,夏泽眸光轻晃,心也忍不住酸涩起来。他不明就里,唯有环住她,手心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安抚。
哭了一会,直到他的衣襟被泪水打湿,瑛华这才乏累收敛,哽咽道:“你说……我会不会把太子打坏?”
原是心疼太子了,夏泽释然一笑,指腹轻轻擦拭着她面上的泪痕,“公主担心他,为何还要动手。”
她耸耷着嘴角,“我忍不了,看见他那副纨绔样我就头疼,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人要变起来,很快。”夏泽眸光渺远,睇向她那双纤长乌黑的睫毛,“暴力只能让人屈服,不能让人心服。公主还是先安稳下来吧,太子聪慧,耐心捋教还是可以转性的。”
“嗯。”瑛华闷闷的应了声,深嗅了一下他身上的幽香,“,要不然……我心里的烦闷真不知道该向谁说。”
她的心绪不加掩饰,言辞间的依赖感满溢于表。
夏泽颤了颤指尖,抚上她的三千青丝,声色浅淡却掷地有声:“公主放心,我会一直在的。”
冷风从轩窗吹进来,薄纱纷飞缭乱,两人都不觉寒意。碧空拨云见日,有光倾洒而下,更添了几分暖意。
这顿午膳终究是没吃上,付了银钱,瑛华恹恹然的登上了回京的马车。
官道平坦宽阔,夏泽骑着枣红骏马奔驰在侧,衣袍咧咧,俊逸飒爽。
她挑了帘子,望着那身影发愣,眉间蕴着惆怅。
赵贤的出现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对于她自己来说,杀掉江伯爻算是功德圆满,但对于赵贤的江山来说,这只是治标不治本。
如果他依旧声色犬马,德不配位,还会出现无数的江伯爻。没有瑞王还有惠王,甚至还有诸多的皇叔伯,他的龙椅依旧坐不稳。
该怎么办呢?
她一时有些迷惘,乱七八糟的点子在脑海里交织盘旋,却理不出任何头绪,唯有唉声叹气。
她知道江山难改本性难移,这事急不得,还得像夏泽所言,耐下心来慢慢捋教,当务之急要先铲除眼前的绊脚石。
思及此,她瞳中生寒,捏住帘子的手露出细凸的筋来。
到达府邸之后,未时三刻,张堇之和穆围回来复命。
寝殿的小书房内,穆围敛眉道:“午时把素柔送回了府邸,属下二人在门外守了一会,没发现她再出来。公主交待的事情属下已经嘱咐给她,她说会全力配合。”
“嗯。”瑛华坐在椅子上,摩挲着腕子上的玉镯,“素柔回去时万无一失?”
“是,属下按公主吩咐在沿街商铺买了不少东西让素柔带上,鸽子也放给她了。”穆围回想着素柔眉飞色舞的样子,“这女人的确视财如命。”
瑛华失笑,这样才好控制,反正公主府不缺银钱,“你们下去歇着吧,过两日来了信儿,还得烦请你们去核实一番。”
“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二人言罢,谦卑的退出寝殿。
瑛华提着裙角走到床边,从褥子下取出刀来,捏着方帕子仔细擦拭。从刀鞘到刀锋,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她有预感,这把刀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
第34章 、绞缠
翌日,天光初绽,瑛华又被噩梦吓醒了。
翠羽听到动静,掌灯过来查看。见她神色惊惶的坐着,皱眉道:“公主,做噩梦了?”
“嗯。”瑛华恹恹点头。
许久没见她睡不安稳了,翠羽拿起一方帕子,替她拂去额上的薄汗,“许是这些时日累着了罢,一会儿奴婢去给您要付安神汤。天色还早,公主再睡会吧。”
窗外偶有鸟叫传来,婉转悦耳。正厅的暖炉添满炭火,里头橘火盎然烧的正旺,驱散了肆意侵袭的寒意。
瑛华睡意全无,“洗漱,梳妆。”
婢女们端着漱具进来,一番折腾后,瑛华穿着水红绫子袄裙坐在妆台镜前,见镜中的自己憔悴不堪,眼圈还有些黑,便让翠羽替她画了厚重的妆容。
涂上胭脂,点起绛唇,黛眉柳弯,瑛华这才满意。
她披上织金大氅,翠羽这头刚挑了帘子,旋即就感受到了寒风侵肌,不觉蹙起眉头,踏步而出。
随着眼光的追寻,立于回廊之上的夏泽朝她深揖,“见过公主。”
“嗯。”瑛华走到他身前,唇边白雾霭霭。
夏泽探究的目光在她脸上寻睃,虽然施着粉黛,但那双原本璀璨生辉的美眸稍显黯淡。
“公主昨晚没睡好?”
瑛华强打着精神,还是有些头晕脑胀的犯迷糊,“昨天辗转反侧,又梦到了点以前的事,惊醒了就没睡着。”
她掩唇打了个呵欠,夏泽望着她倦怠的样子,宽慰道:“前尘往事过去便算了,公主当兀自珍重才是。”
也是,再可怕也是以前了,而她现在非比往昔。瑛华豁然点头,如云堆砌的乌发上绾着的金丝步摇随之晃了晃,“夏侍卫说的对。”
视线交糅,两人会心一笑,情思缠绵悠悠蔓延到心间。
扑棱扑棱
耳畔传来了鸟儿拍打翅膀的声音,瑛华循声望去,一只灰鸽落在回廊的连櫈上,对她咕咕咕地叫起来。
“是信鸽。”瑛华惊诧,眼眸再度泛起光来,“素柔办事还真麻溜,这么快就送回信儿了。”
夏泽躬身将信鸽捧过来,取下了鸟腿上略厚的信笺,若非这鸽子肥硕,兴许还真带不动。
“公主过目。”
周围都是亲信,瑛华不加避讳,接过来便急切地打开了信。
前面是事无巨细的汇报,连江伯爻几时上了恭厕都记下了,其后跟着一番关于往昔的解释
“我入府数月并未得到宠幸,江伯爻一般也只是听个曲,看支舞。”
瑛华心生纳罕,望向夏泽,“你说江伯爻不会是那个方面不行吧?把素柔带回府里只看不玩,有病吧?”
这话说的没有一点公主该有矜持,夏泽挑了下眉梢,没接话茬。
她又往后看去,眉心逐渐攒起。
“江伯爻每月初一十五都不在府里,会出去一天一夜,去哪里我也不曾知道。”
瑛华怔住。
初一十五时间特殊,是去上香吗?
想想也不对,江伯爻不信神佛。
铜墙铁壁仿佛被不起眼的一句话沁出了一丝裂缝,她捏紧信纸,眸寒若冰。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只要耐心去揪,当下或许是个机会。
她踅身回到屋内,将信笺扔进了暖炉,看它化为一摊灰烬,“翠羽,去叫穆围他们过来。”
往后的几日,素柔称病闭门不出,每天都会按时放回鸽子。瑛华也会仔细推敲,但没有再寻到什么特别的蛛丝马迹。
等待的日子最为难捱,她每天都掰着手指头算,怎么还不到这月十五,她很好奇江伯爻究竟会去哪里。
夏泽就默默守着她,看她每日期待的样子,心里慢慢漾出异样的情绪。
这天清晨,鸽子再度带回了消息
“江伯爻宿醉,吐了半桶,委实恶心。其余照常。”
简短几句话将素柔烦闷的心境挥洒地淋漓尽致,瑛华忍不住笑出声,明灿灿的样子颇为好看。
夏泽在一边乜她,思量些许,浅声道:“何事惹得公主如此开心。”
“喏。”瑛华笑容宴宴地拿给他看,“江伯爻昨天喝多了,吐了半桶!天神呢,这是吃了多少东西?”
他轻瞥一眼,神色平平道:“哦。”
“你怎么不笑呀?”瑛华狐疑的歪头,“不好笑吗?”
夏泽没说话,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一身玄色衬着他肤白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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