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寨厨娘 (桃发饼)

　　之前在山寨，现在在官府。
　　都是丈夫没法轻易踏足的地界儿，可是一旦她离开此处，失去庇护……就太可怕了些。
　　齐静心估计都没听她说些什么，摆摆手，“跟我有何干系？”
　　“可是齐公子说……”
　　“那是齐公子说的，你找齐公子去！”齐静心不耐烦了。
　　她肩上的红隼似乎感应到主人心有不悦，而且都是面前这个矮小瑟缩的女子所造成，立刻扑腾翅膀，利声大叫起来！
　　“咿呀！咿呀——”
　　杜依依害怕齐静心，也害怕她的鸟。
　　她后退两步，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当下，自己没有按齐公子的要求做事，反而因为对谢小婉心怀嫉恨，将她引来了似乎要对其不利的齐静心这里。
　　谁知……
　　这齐静心身为女子，却一点儿不吃感情牌这一套，简直不如山里的土匪。
　　想到山里的土匪，杜依依咬了咬牙。看着满面不耐，完全没有可谈话余地的齐静心，最终抱憾离去。
　　不到半个时辰，杜依依摸黑回到城墙边山匪落脚的据点。
　　“哥，哥哥？”她颤声唤道，声线饱含惊惧，听着很惹人怜。
　　一束火光照来。
　　杜依依心中一喜，随即又有些别样情愫接连翻涌。喜的是，山匪们果然尚且留在此处未走，接着却想到他们不走肯定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谢小婉失踪了。
　　如果只是她杜依依没回来，或许他们还乐得甩掉了一个累赘……
　　果然，举着火把的小土匪叹了口气，道：“不是婉娘。”
　　“是谁？”另一道男声响起，入耳仿佛比平日里更加沉静，还掺了几分冷冽。
　　听出声音来源的杜依依哽咽道：“哥哥，是我啊……哥哥，你们是不是在等婉娘？婉娘，婉娘她跟官府的人跑了，现在就在县衙里！”
　　“官府的人本想把我也抓走，是我奋力挣扎，这才得以逃脱。哥哥，我们快跑吧，婉娘恐怕是要勾结官府众人来剿匪啊……”
　　反正，谢小婉确实在县令府衙，官家也的确有意剿匪。
　　四舍五入，就是她没撒谎！
　　然，周遭却再没人开口说话了。唯独剩下杜依依一个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方才说话太快，一时间缓不过来。
　　木轮转动几下，嘎吱嘎吱的声音一下下好像在她心尖碾过似的。
　　“哥哥？”
　　刚撒完谎的杜依依有点紧张。
　　但她肯定谢小婉不会现在从齐静心手里逃出来。——只要她回不来，那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
　　现在整个山寨里除了谢小婉，应该就还有我能在哥哥面前说得上几句话吧？
　　杜依依这样想着，侥幸而自信。
　　梁杉那张俊美到惊为天人的脸从阴影中穿过，被火光映得煞白，带了几分憔悴，呈现在杜依依眼前。
　　他开口，一字一句：“婉娘，勾结官府剿匪。”
　　“是，是啊……”


第77章 黑化 去县衙，找婉娘。
　　“你觉得我会信你么？”
　　梁杉淡声说着, 但如果凑近了看，就能瞧见他紧扣轮椅扶手的十指，当下已经用力到骨节泛白。
　　他面色渐渐沉郁下来, 目光透露几分阴狠之色, 跟以往那般的沉静自若大不一样。
　　杜依依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子的梁杉。
　　别说她了, 辛夷和郭大壮都是头一回见。
　　“当家的, ”辛夷当即上前, 恶狠狠地盯向杜依依, 简直要把她看个对穿, “我也不信她！”
　　他是怀疑谢小婉溜了, 跑了，再也不回来了。
　　但是勾结官府剿匪？
　　那女人干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股子信心，拍拍胸脯, 打起了包票，“谢小婉不是那种人, 我们都了解她。”
　　“是吗？”
　　虽然当下辛夷的表情也十分狰狞，但比起梁杉来说竟然还要好些。杜依依像是豁出去了, 瞬间逼视过来，咬牙诘问：“你说你了解她, 那你可知道她那位致远兄是位什么角色？”
　　呃……这个, 辛夷还真不大清楚。
　　不过听梁杉之前所分析的，应该不是个十分简单的人物。好像，跟狗官齐家有些联系？也正因为如此, 当家的后来才主动决定放人。
　　他瞬间有些萎了，方才的气势也在这一迟疑中消散大半儿。
　　杜依依止不住地浑身发抖，却仍对辛夷怒目而视，哂笑着阴森道：“你不是从来自诩不会受人蒙蔽, 更是不近女色吗。为什么，一个谢小婉就能把你们都迷住了？！”
　　“你！”
　　辛夷大惊，哪里想到面前当了一辈子农户的女人能够说出这种咄咄逼人，又带着几分暧昧诬陷的指责之语？
　　他有些紧张地侧眼去看梁杉，接着摇头，道：“当家的，这我可真没有啊。我辛夷黄花少年郎一个，对谢小婉那女人没有半点兴趣的，真的！”
　　就算相信谢小婉真的勾结官府剿匪，也不能冤枉他对谢小婉有非分之想啊，他对大当家的何其忠心？
　　那真是天地可……鉴。
　　辛夷脑中汹涌，正汇集万千感慨准备跟梁杉表一表忠心。谁料这一腔气焰，忽然却被扑面溅射而来的鲜血给浇了个湿透，灭得一干二净。
　　他愣愣地，低头去看自己腰间佩的长刀。
　　——那刀刚锻出来，崭新崭新，他喜欢得不得了。虽然时常带在身上，却从没舍得用过。
　　这把刀，当下在梁杉手里。
　　细长五指将其牢牢握着，饶是刚见了血，却仍稳稳当当，一点儿不见颤抖。
　　再看眼前断成了两截的杜依依。
　　辛夷差点儿没吓得背过气去！
　　“这，这可真是……”
　　旁边举着火把的小土匪没想到会有这等变故，已经侧过身去干呕不止，他一贯知晓杜依依的种种事迹，明白这个女人对于当家的来说何其重要。
　　是以，就算她再烦人，山寨里没人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可如今这位弄折了梁杉双腿的传奇人物。
　　就，就这么被大当家的亲手给了结了？！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她诬陷婉娘，暗指婉娘同三爷之间有所苟且……
　　小土匪想着平日里自己还凑到炊饭院去讨要谢小婉刚烹制好的甜点来吃，瞬间十分后怕，恨不能扇彼时嘴馋的自己几个嘴巴子！
　　“啊——”
　　安静片刻，梁杉身后响起了小翠的惊叫之声。
　　她刚一直在马车里，眼见着天色越来越黑，心中的担心也就越来越重。回忆起谢小婉对自己百般的好，想着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哭得不能自己。
　　忽听外头一阵吵闹之声，知是杜依依来了。
　　小翠立刻跳下马车，打算跑过去仔细质问那坏姑娘一番。谁知道，刚走近前了些，就眼睁睁地看着梁杉从辛夷鞘内抽刀，瞬间将人腰斩，半点儿不带含糊。
　　天啊！
　　杀，杀人了啊！
　　她要吓死了啊！
　　小婉你哪儿啊！
　　“喊什么喊，怕官府的不来么？”现时回过神来的辛夷也顾不得其他，带着一身血腥之气上前去捂小翠的嘴。
　　后者几欲呕吐，狠狠地在他掌上咬下一嘴。
　　只此一时，藏着星点火光的小树林里纷乱如麻。
　　而挥刀杀人的梁杉呢？
　　他一直握着刀，保持方才那样的姿势。自始至终，一动不动，也半句话都没说，凝睇杜依依尸身的眸子充斥着阴冷和森然。
　　方才飞溅的鲜红流落在他冷白的肌肤上，整个人平添几分妖艳嗜血的气质。
　　“当家的。”郭大壮算是众匪之间最冷静的一人。
　　他上前递给梁杉一块干净的粗布。
　　后者这才将长刀扔到地上，接过白布细细擦拭自己。边擦，边轻声道：“去县衙，找婉娘。”
　　“您也要去？”
　　“嗯。”


第78章 牛腱子 是我的夫君来寻我了。
　　梁杉淡声令下, 原本躲藏在小树林里的山匪们也就倾巢出动。
　　如今天色黑了，县城大门紧闭。
　　城墙之下，两名守城之人一左一右站着, 其中一个还掩面打了个哈欠, “奶奶个腿儿的, 下午打了几个时辰的牌, 把上个月一般饷银都输干净了？”
　　“还不是你自己不知分寸！”
　　与他共事之人哂笑一声, 斥道。
　　“所以啊, 这不不敢回家, 值夜好几……”懒洋洋的话音戛然而止, 守门人挨了一记闷锤，立刻软软倒地。
　　另外一个惊讶之余，正待发出信号, 也被“如法炮制”，倒地不起。
　　辛夷收手, 掌心还在腰带上用力擦了擦，嘴上讥讽：“就这, 还给官府当差呢？我看连谢小婉那女人都不如。”
　　行在一处的郭大壮没理会他，确定周遭别无他人之后, 就示意不远处的梁杉过来。
　　梁杉没坐轮椅, 为了行路方便，拄着拐杖。
　　他往日不愿拄拐，总觉得姿态不好, 仿佛在昭告天下自己是个残疾人。这不知是第几次为谢小婉那个女人扶着拐杖奔波了。
　　五六名山匪伴着黑夜，大摇大地摆进城。
　　梁杉和辛夷身上溅射而来的鲜血当下已经干涸，但血腥之气尚未散去，飘入茫茫夜空之中, 给空中的朗月蒙上一丝猩红。